古月吟

宫墙之外，锦衣男子手握缰绳，正准备翻身上马。一袭宫绣红衣泫然而下，衣袂翩翩，带着妖娆的夜香，只是回眸间，那双媚眼却有着三分的凄凉。
    “你当真要去？”语气冰凉听不出起伏。
    男子微微抬眼，淡淡的说道：“你依然是看了。”
    “你当真要去？”执拗的重复，语气渐渐冰凉。
    微微一顿：“你既然知道有何必来阻。”牵绳上马，谁知女子不依不饶，上前挡住了去路。
    “你说过她不过是棋子。”依旧执拗的寻求答案。
    “以前是现在不是。”
    “哼！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不过也是你的棋子。”忽然伸手握住了缰绳，“你不能去！”
    男子微怒，低声一喝：“让开！”
    “你不能去！你可知道你现在去了就会功亏一篑！”
    “让开！”
    婵姬闻言忽而抬头，冷冷一笑，广袖微扬，双足轻点，瞬间退出数丈。凤月痕微微敛目，刚要说话就听见女子清冷的声音幽幽的传来：“你知道的，我的轻功你追不上，你要是执意要走，我就先你一步，不管她现在是死是活，我都会送她归西。”
    “你敢——”
    “你知道的，我到底敢不敢。”毫不畏惧的眼神，那里燃烧的炙火似乎可以焚毁一切。嘴角肆虐扩散的笑意有着毫无掩饰的锋芒，亦如当初他们相遇时的模样。
    “婵儿……我放不下她……”微软的语气，竟然有意思无奈的恳求，只是那一声“婵儿”直直的落进了女子的心底。
    “你不能去……不能！”微微撇过头，下了决心。
    忽然间身边夜风乍起，撩起了女子耳边的碎发，愕然回首肩头传来一阵剧痛，男子仙姿一般站在她的身侧，那眼神不愠不怒。
    “月痕……你当真出手……”嘴角有一丝血流出，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两步，那丝冷笑凝固在唇角。
    “是你逼我。”字字掷地。
    “哈哈哈……月痕，月痕……我永远都是最了解你的人。”女子冷冷的笑意让他突然心头一颤，只见夜风中婵姬如夜叉展翅，向后又退几步。他下意识想要上前时却眼前一黑，毫无挣扎的就倒了下去。
    “你……”男子晕过去之前才知道自己中了她的奇香。
    婵姬一只手捂着肩头，那一掌他只用了七分力，但足以让她不能远行，好在她早有防备……嘴角的血渍已经凝固，只是那抹浅笑却已是释然了：“我说过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月城以北，晓月营帐。
    “你还不能出去……”颜尚自己都觉得有气无力，无奈眼前的女子比之前更加固执，“蓝……”
    “我没事，不出去，就站在门口看看……”肩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可是依旧是用厚厚的布缠着，一动也不能动。
    “我扶你。”小心翼翼的搀扶，到门口只有几步的距离，他们却走了许久，“我们只看一会儿好不好？”
    “嗯。”轻轻点头，颜尚只觉得她能像现在这样跟自己说话已经是再好不过了，虽然身体依旧虚弱，幸好如今这脸上已经有了些生气。
    “我已经呆在这里太久了，久得让人觉得有些事是上辈子的事……”莫蓝测量看了看站在身侧一言不发的男子，“既然你帮他骗我，为什么不一直骗下去，让我就这么一直认为他是真心的……”
    颜尚看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只是深深皱眉，无言以对，因为即使他现在知道了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但当他知道了她的选择之后，他又怎么忍心让她苦恼。
    “我曾经那么相信他，以为只有他可以带我离开，给我快乐，以为只有他可以让我安宁……原来现在去想那些过去竟然有些可笑……咳咳……”莫蓝说到这些情绪有些激动，轻轻的一阵咳嗽带着伤口剧烈的疼，眉头也皱成了一团，“我从没想过他会这样彻底的骗我，利用我……咳咳咳……”有泪滑过眼角，只是遇风而干，了无痕迹。
    “不要说了，你的伤还没好。”颜尚轻轻的给她顺气，北方的冬天很长，春天的一切在这里都看不见，野外的环境更加是恶劣，要不是大局当前，他一刻也不愿在这里久留，早就带着她回去治疗。
    “现在能醒着已经是很好，我原本是想一直睡着……你知道么……虽然是他骗了我，可是我却觉得我不敢见他……”她轻声的说，浅浅的笑容里有一丝无奈。颜尚只觉得心里一紧，他明白的：“因为你心里一直有凤炎……”竟然就这样说出来了。
    没有否认，没有尴尬，已经经历了一次生死的人懂得放下那些所谓的掩饰：“是啊，竟然还会那样在乎他……可是他是为我而来，不是吗。”
    轻轻的点头，他的心里很清楚，那两个男人到底是谁把她放在了第一位，那封信寄出去已经有许多天了，不仅没有凤月痕来北的消息，连只言片语都没有回复……一切似乎都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尚，能告诉我你的目的吗？”忽然转过的话锋让男子有些惊讶，想想自己所谓的目的已经被丢到不知道哪里了。
    “你是要秦月的江山？”她没有抬头到的，柔和的语气却像是已经肯定了一般。
    “不是。”得到的答案却意外的平静，“我承认我有我的目的，月痕也很清楚我的目的，我可以告诉你，不是为了江山。”
    “不是为了江山？”显然是个出乎意料的答案。
    男子放下帘帐，伸手扶住她，浅浅一笑：“我们进屋坐下，我慢慢告诉你。”
    莫蓝没有反对，任由他扶着进屋，显然里面暖和多了，自从莫蓝受伤之后，这帐子里的暖炉——用莫蓝的话说，快要把人烤干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利用月痕挑起他们兄弟二人之间战事，然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强占秦月的领土。”
    莫蓝看着他似乎在说一个毫不相干的故事，稍稍一愣，缓缓点头：“嗯，一开始是这么想的，只是后来你说月痕……骗我，我就有些怀疑了。”
    “你就不怕我骗你？”略微调笑的语气让莫蓝微微一窘，是啊，她不会看人，还坏是非都看不清，她现在总是怀疑自己的判断。
    “反正我也被骗惯了。”
    “唉……不要这样说，至少我不会再骗你。”稍微一顿，从怀里掏出了两样东西，摊在她眼前，“你知道这是什么吧。”
    莫蓝心里一惊，下意识的用手去抓，却扯得另一只手臂生疼。颜尚赶紧把东西塞在他手里：“不要急，没人抢你的。”莫蓝的手攥得很紧，皱着眉头说道：“你怎么会……”
    “上次你昏迷之后，我……给你洗了澡……”无奈的语气听得莫蓝一时血气上涌。
    怎么会这样！
    “你放心我什么也没看见，就是给你擦了手臂和脖子……真的，我都闭着眼睛的！”颜尚也开始紧张了，话说他是当真没看，那时莫蓝海受伤不醒，他能把那件外衣给安然的脱下来就不错了，“这个是从你的衣服里掉出来的。”
    “白玉是月痕送我的，青玉是我……咳咳……我在月痕房里发现的。”莫蓝不想再纠结那个问题，免得大家都尴尬。
    “你知道是什么吗？”
    “嗯。”莫蓝轻轻点头，看着那块晶莹的羊脂玉，想起了当初秋千架旁月痕的模样，“月痕说这个能保佑我，可以让我出入任何地方。”
    “嗯，秦月皇储的玉佩，自然是能初入任何地方。”
    “皇储？”莫蓝有些吃惊，“难道这是凤炎的！”
    颜尚浅浅一笑：“那这个呢？”转移了话题。
    “是巫族圣女代代相传的。”莫蓝抬头看着男子若有所思的模样，说道，“还有一封信，应该是月痕的生母留给他的。”
    谁知男子忽而笑了，只是那笑转瞬即逝，随即颇严肃的说道：“你以为漓妃是月痕的生母？”
    莫蓝有些摸不着头脑，愣愣的点头：“难道……不是吗？”
    只见男子深深一叹，说了一句让莫蓝惊讶的几乎晕过去的话。他说：
    “月痕是太后的亲生骨肉，凤炎才是漓妃的儿子，而漓妃是我的亲姨母，这才是我要帮月痕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