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咫尺相依

【沾染的鲜血，破碎的影像】
    冬季毕竟是漫长的，对于三个孩子来说，整个冬天过的异常辛苦。
    除了要应付寒冷和饥饿之外，街区的恶霸也在不停的找麻烦，尤其在乱菊加入之后，似乎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个幼小的家庭。
    漂亮的女孩子在号码越大的流魂街区就越容易招惹恶贼，已经有好几家女孩莫名失踪了，去向也无非就是被卖进了花街柳巷，虽然这种买卖在恶劣的地方消失的干干净净，但对于生活较为安定的区域，皮肉显然成为了一个赚钱的生活来源。
    市丸银从街道上互斗的死人堆里捡了两把小巧的匕首，一把自己留着防身，另一把则交给了乱菊和朝仓舞。
    “不论如何，万一有人想对你们下手，一定要反抗哦，否则就真的会被卖掉了呢~”市丸银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轻佻纤细，但尽管如此，声线里还是透出了隐隐的担忧，盯着两个女孩百般叮咛。
    “知道啦，我们会努力不被抢走的，”吸了吸鼻涕，朝仓舞最近感冒的头晕脑胀，只能跟着乱菊留在家里，再说眼下这种情况她也不放心把乱菊一个人扔下。
    定定的看着小舞半晌，市丸银才慢悠悠的转向乱菊，“如果有危险的话，可以立刻丢下小舞跑掉哦~~~”话音还未落，他便闪身逃出了家门，只留下一张毯子摔在门板上的沉闷声音。
    “臭柿子银，小心我把你的柿饼全部烧掉！”朝仓舞气愤的保持着扔出毯子的姿势，结果因为感冒急喘呛了凉风，咳嗽了两下。
    “好啦好啦，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个性，不要生气了，”乱菊急忙伸手帮她拍背顺了顺气，然后跑到门口仔细的关好大门捡回了毯子，拍打两下帮她盖在身上，“万一再着凉就糟糕了，小舞。”
    “嗯……”发泄了一下怨气，朝仓舞觉得心情平复很多，歪歪的靠在墙上调整呼吸，“感冒真难受啊……明明住在一起为什么你和银都好好的，惟独我经常在生病啊。”
    老天还真是不公平，她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也就罢了，连身体都比不上他们强壮，朝仓舞觉得自己不是一般的可怜。
    “所以你才应该好好休息，让我跟银一起出去找吃的不就好了吗？”乱菊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对她的顽固不化显得很不满。
    “你是妹妹啊，怎么可以这么辛苦，”朝仓舞耙了耙乱菊的金发，比起开始的短发，现在她的头发长了一些，“其实你留起来不是很漂亮吗？”
    朝仓舞对乱菊金色的发丝还是很羡慕的，这么阳光的发色不留长实在有些可惜，自己因为是银灰色的看起来脏兮兮又很奇怪，所以她在乱菊来的第二天就把头发剪短了，现在瞧着像个假小子似的。
    乱菊摇了摇头，神情显得有些无奈，“等我们生活好一点之后吧，长发打理起来也很麻烦啊。”
    身为家里的一份子，乱菊总是想力所能及的为他们做些什么，而不是每每成为了他们的拖累，这样心里会觉得非常内疚。
    朝仓舞也是明白她的心情才没有继续下去，搂住了她的肩膀笑了起来，“嗯，就这么约定了吧~”
    两个女孩叽叽喳喳的笑的开心，全然没有发觉外面的异常。
    破损的木门外，一道黑影从缝隙中延伸而入。
    市丸银抱着怀里抢来的食物匆匆跑着，他的眉头紧锁，心底惴惴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从走出家门开始，他的心就跳得厉害，勉强找了些食物就立刻往回赶，眉梢抽动着像是预告着坏消息一样让人在意。
    他当然不是迷信的人，但是却相信直觉。
    踏上通向居所的泥路的瞬间，市丸银的眯眯眼猛然收紧了，即使隔着一段距离还是能够清晰的听到谩骂声。
    “小兔崽子，给老子滚到一边去，老子要的是那个金发的小妞，不是你这个发育不良的小混蛋！”
    “想的美……你这个恶心的懦夫，只会找小孩子下手吗？！”
    毫不吝啬的回骂显然是朝仓舞的声音，市丸银顿时丢下手里的食物，悄悄小快步接近他们，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瘦高的男人压在朝仓舞的身上，左手死死扼住了她的脖子，右手狠狠的抽了她一记耳光，吐了口唾沫，“小混蛋，你是存心找死是吧？！”
    即使半张脸被打的发麻，甚至耳朵都几乎耳鸣的听不到声音，朝仓舞还是倔强的盯着那男人，冰冷的目光让大人也难免心寒了起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要怪只能怪这个破烂的街道！老子都快要饿死了，只要能让老子得到钱，谁会管你一个小孩的死活啊！”男人色迷迷的盯着蜷缩在角落里抽泣的乱菊，舔了舔嘴角，手上顿时用力，“小鬼，本来还想留你一条活路的，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别人！”
    喉咙被死死卡住，无法呼吸到新鲜空气，但是朝仓舞的眼神却丝毫未变，冰冷刺骨，原本抓住他手腕的双手也放弃的落了下去，像是已经绝望了。
    男人残忍的笑了起来，“这才对，你们这样的小孩还是早死早投胎吧，省的跟大人抢食物……呃！”
    就在他以为女孩必死无疑的瞬间，一道刺痛突然从腹部剧烈蔓延至后背，男人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冷漠的红眸，视线微微下调。
    铜锈的匕首柄把上沾满了鲜血，温热的血液顺着她的双手流淌到身上，男人还来不及多看一眼夺走自己性命的真凶，两眼一翻便倒在一旁断气了。
    朝仓舞的视线定格在上方，血色的眸子里飘过了几缕白丝。
    市丸银的手上空无一物，他的匕首准确的插在了男人的后背心脏处，一刀毙命。
    朝仓舞的喉咙一窒，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下意识的翻滚到一旁将手掌上的红色液体擦抹在泥土中，蜷缩起身体颤抖不已。
    而一旁的乱菊则完全没了反应，怔怔的看着血腥的一幕，失去了言语能力。
    市丸银的目光扫过乱菊，看样子她并没有受到伤害，稍微安心了一下便俯身搂起了朝仓舞，“抱歉，我回来晚了。”
    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无需华丽的词汇，只是这一句话，就让浑身战栗的朝仓舞痛哭了出来。
    再怎么胆大，她还是一个孩子，再怎么逞强，她终归只是一个女生，市丸银从没想过她可以真的举起匕首保护乱菊，当她确实这么做时，心里却疼得厉害。
    他并不希望乱菊和小舞这样的女孩手上沾染了鲜血，比起乱菊，小舞的胆子的确要更大一些，可这不代表她不在乎生命，也不代表他不想保护她们。
    但是市丸银很明白，以自己的力量想要保护好两个女孩子，现在来说还太难。所以，他此时此刻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安抚受惊过度的朝仓舞和乱菊了。
    “已经没事了哦，小舞，你做的很棒，”微微低下头，市丸银摩挲着她的耳侧发丝，轻轻的开口，沾染着濡湿气息的声音就这样喷洒在她的耳廓，让原本就颤抖的朝仓舞不由得缩了缩脖子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身。
    “我们回家吧，”不着痕迹的轻轻亲了她耳垂一下，市丸银轻松的抱起了她朝乱菊走去，“对不起乱菊，我这么晚才赶回来，你们受苦了呢。”
    瑟瑟的抖着身体，乱菊没有勇气再看一眼地上的尸体，赶忙从角落里爬起来跑向他，胆怯的拉着他的衣角跟着进了屋子。
    房间里有些凌乱，乱菊愧疚的跑上了榻榻米整理了一下，市丸银随即会意的点头将朝仓舞放了下来，“我去处理一下，你们在这里好好休息。”
    他轻轻的把朝仓舞一直抱着自己的双手拉下来，交叠到乱菊的手中，叮嘱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朝仓舞并没有执着的抓着他不放，在碰触到乱菊手指的瞬间立刻紧紧的握住了，乱菊将她搂在怀里看着市丸银点了点头。
    闭上眼睛，朝仓舞已经不想再回想之前的情景，却止不住脑中翻涌的画面。
    市丸银离开之后，那个丑陋的男人就闯了进来，不由分说就要抓走乱菊，大人与孩子的力量毕竟悬殊，任凭朝仓舞和乱菊如何反抗，男人还是把乱菊带出了屋子。
    有时候，人的爆发力还是很可怕的。
    为了不失去家人，朝仓舞愤怒的举起了一块石头砸向了男人，恰好砸中了他的后腰，才迫使他放开了乱菊。
    之后的情况，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看到男人狰狞的面孔时，心底的愤怒取代了恐惧，双手就像有意识一样把匕首捅了进去，直到温热的血液喷溅在双手和身上，才蓦然回过神来。
    她的脑中轰然炸开，很多破碎的画面涌了进来，陌生的面孔，黑色的衣服，殷红的鲜血和哭叫声混成了可怕的影像，挥之不去。
    她不知道画面的男男女女都是谁，更不知道为何那些看起来死神打扮的人为何对她拔刀，但她很清楚这些并非是遇到市丸银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朝仓舞心中纷乱的思绪乱菊当然不了解，她只是一直自责着，如果不是为了保护自己，小舞不会拔刀杀人，更不会受到如此严重的精神打击。
    可是乱菊不知道要怎样表达自己的愧疚，她只能搂着渐渐闭上眼睛的小舞，轻轻的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