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咫尺相依

【梦境的虚影，微甜的内心】
    躺在枯枝烂叶的地面上，她看到了几个黑衣男人。
    这样的打扮在流魂街屡见不鲜，也是流魂街居民最向往的职业，有了这个身份，便可以衣食无忧生活在环境优秀的瀞灵庭中。
    他们，是死神。
    朝仓舞看到那几名死神进入了家中，想要带走自己。
    然后她的家人慌忙跑出来阻止、祈求，就在下一秒，他们突然痛苦的叫喊了起来，身体砰然炸裂，化成了无数的灰烬，整齐的衣服飘落在地面。
    她吓得忘了尖叫，更妄论逃跑。
    然后她便被带到了一处隐蔽的树林间，丢在地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突然鲜红一片，像是灵魂被剥离了身体，意识陷入了一片恍惚。
    她突然变得不怕了。
    如果这样就可以与父母团聚的话，那也不错。
    像平静的水面起了涟漪，她漂浮在汪洋中起伏不定。
    朝仓舞觉得自己被海浪冲向了岸边，触感逐渐恢复，手指动了动，沾染到泥土和枯叶的粉末。
    原来她还没有死。
    汪洋大海，只是一片幻想罢了。
    轻轻的掀起眼皮，她只能勉强看到黑色，以及耳边传来的私语声。
    “非常抱歉，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意外。”卑微的声音显得很惶恐。
    “不，没关系，我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觉得很有趣呢。”温和的像是沉稳的湖水，波澜不惊的声音让她竖起了耳朵。
    “但是这个女孩……”
    “啊，就让她躺在这里吧，我想这一切都是…玉的意志吧。”声音凑近了，温柔中却透着淡淡的冷漠，拒人千里之外。
    …玉？什么玉……？
    朝仓舞很想睁开眼睛看看，是不是这个温柔的声音残忍的毁掉了她的家，她的父母。
    可是眼皮沉重的有如灌铅，完全无法动弹。
    “真是有趣……是你的意志让…玉发生了转变吗？即使被抽取了这么多……似乎还有很大的潜力呢……”
    ……抽取……被抽取了什么……为什么她什么感觉也没有呢？
    他所说的潜力，又是什么？
    “如果有机会，我很希望能再次看到你呢，有着奇妙发色的有趣女孩。”
    “我会记住你的，因为你是第一个……”
    脚步声轻轻响起，她感觉身旁的人似乎越走越远。
    ——不！不要走！为什么伤害我的家人？为什么要毁掉我的家？你们到底是谁——！
    她到底是什么……
    第一个……又是什么……
    朝仓舞猛然睁开了眼睛，剧烈的喘息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乱菊和银担忧的脸庞。
    最近几天晚上，乱菊和银都会被她低低的哭叫声惊醒，梦魇抓住了她脆弱的心理，朝仓舞陷入了噩梦的漩涡中难以自拔。
    然而当市丸银和乱菊询问她到底梦到了什么时，朝仓舞却总是避而不答，敷衍的推说太吓人于是便忘记了。
    乱菊心疼的点头，不忍心再多问，但市丸银却若有所思的眯着眼睛，端详着她不自在的神情。
    朝仓舞当然注意到市丸银的打量，勉强扯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便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她清楚市丸银对她的关心，可是太多的疑问在脑子里打转，破碎的画面完全没办法拼成有用的图像，这种无力掌控的感觉让她很讨厌，所以也顾不上他探究的视线了。
    她只想好好想一想，梦境的画面到底是什么。
    梦里的家人显然并非市丸银和乱菊，她在心底清楚对方的身份，能够让她叫做父母的人，又不像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那究竟是曾经的记忆，还是只是一个对双亲的幻想呢。
    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任何答案。
    朝仓舞的不安一天大过一天，乱菊和市丸银只得在睡觉的时候紧紧的握着她的两只手，但即使如此，她还是难以掩盖内心的惶恐，屡屡惊醒。
    见到朝仓舞的精神变得如此萎靡，乱菊自责的更深了，垂着泪安慰她的结果是被小舞满不在乎逞强的笑容治愈，以至于让一直看着的市丸银有些无奈。
    如果他能更强一些，是不是小舞就不会觉得不安了，是不是乱菊就不会哭泣了呢。
    市丸银如常的笑容中隐隐多了一丝忧郁，但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掩盖着，不让任何人发觉。
    血腥事件，在三个人的心中均留下了不同程度的伤痕和感悟。
    因为朝仓舞身体虚弱，不得不由乱菊和银两个人外出，乱菊不敢走远，只好在附近的山上拣点木柴回来烧火，也算帮着分担了一些家事。
    一个人留在家里，朝仓舞觉得很孤单，心里像是被沉重的巨石压迫般透不过气，很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的空地上深呼吸。
    “呀嘞呀嘞，小舞你又不听话偷偷跑出来哦，”即使是一本正经的说话，市丸银的声音也很难有严肃的感觉，看着笑眯眯偏头瞧过来的朝仓舞，他故意皱着眉头开始说教，“身体不好的人应该要多休息哦~”
    “我这不是很好吗？睡的太多的话，人也一样会昏昏沉沉吧~”朝仓舞旋身转了个圈以示自己完全健康，扬起笑容蹦蹦跳跳的跑到他身边，扒拉着市丸银的袖子和衣服，试图从中找出点好吃的，“今天你又弄到什么吃的了？”
    她不顾男女的举动市丸银早已习惯了，并没阻止她的放肆，只是慢吞吞的抓住她想探进怀里的手，开口提醒，“别来这招咯，你已经用过了，如果觉得冷的话应该是躲在房间里围着被子，而不是把冰冷的手指放进别人怀里取暖哦。”
    被她偷袭了好几次，市丸银又不是傻瓜，她的手总是冷得像冰还要故意放到他身上，根本是在捉弄人。
    鬼点子失败，朝仓舞郁闷的撅嘴盯着他眼泪汪汪的，“我只是冷而已。”
    这种可怜兮兮的脸，市丸银选择视而不见，转身准备进房间烧火，“那就快点取暖好了~”
    他绝对是故意的啊！朝仓舞拧眉拉住他的袖子，恨恨的咬牙，“算你聪明，哼。”语毕，气鼓鼓的先他一步走进了屋子。
    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市丸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微微摇了下头跟着走入房间。
    “乱菊还没回来吗？”着手弄好了火堆，他把锅子架在火上烧热水，瞥了一眼门外的云层，淡淡的道，“好像快要下雪了呢。”
    “嗯，乱菊应该会很快就回来了吧，她这几天都是这个时间的，”朝双手呵着热气，朝仓舞抬眼也看了一眼外面，扬眉道，“不然你去找找她？”
    这语调里有着无法忽视的小小暧昧，市丸银回头瞄了她贼兮兮的笑脸一眼，扭过头把弄来的食物放在火堆附近烘烤，“没必要。”
    乱菊也好，小舞也好，只要是她们两个主动要外出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去寻找或者迎接，想看到他担忧的表情，简直是天方夜谭。
    似乎从第一次杀人开始，市丸银的笑容就越来越完美了，有的时候朝仓舞也难以分辨那表情的真假。
    不过她并没有拆穿，事实上从那次开始，他们三个似乎都在以不同的方式改变着。
    “好了，吃点东西吧，”
    待朝仓舞回过神来，便被一只饭团和细白的手指给占据了所有视线，以至于她不禁后缩了一下。
    “你想吓死人啊，突然把东西堵在别人脸上，”朝仓舞拍着胸口，抬头埋怨着倒是接过了饭团。
    市丸银的脸上有着邪邪的笑，扯了扯嘴角退了一步，“是你自己在走神还要怪我。”说着，他退到墙边坐下，倚着墙壁放松了身体，掏出柿饼吃了起来。
    从认识他开始，他就一直在吃柿饼，啃啊啃的像只老鼠，朝仓舞实在不理解他不腻的理由，于是叼着饭团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坐在他身边，“你都不会觉得腻吗？”
    咂砸嘴，市丸银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白色粉末，挑眉反问，“你每次这么问，都不会觉得腻吗？”
    看到他这种表情，朝仓舞当然不会觉得腻，因为舔着糖霜的市丸银总算有了点小孩子的可爱表情，百看不厌呢，“还好啦。”
    不过这点小心思，不能让他知道就是了。
    市丸银看着她无端变化的表情觉得很好奇，张了张嘴，还是咬了一口柿饼，甘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回味无穷。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朝仓舞把自己找来的饭团吃的干干净净，最后还意犹未尽的把手指上沾着的米粒舔掉，像一只灰色的小猫一样，嘴角不禁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呐，小舞。”注意到她脸颊上沾了米粒，市丸银点着自己的脸颊出声提示她，“沾上咯。”
    “哎？”朝仓舞眨了眨眼睛，下示意的摸向他提示的位置，只可惜两人面对面方向完全相反，“没有啊。”
    “哎哎……我没发现你是个笨蛋呢~”无奈的叹气，市丸银倾身帮她拿掉了那颗饭粒，顺势填到了自己嘴里，“不可以浪费食物哦。”
    “……”他这个理所当然的动作让朝仓舞顿时怔住了，脸颊微微发热，慌忙垂下了视线。
    他是故意的吧？故意做出那种让人误会的动作来捉弄自己的吧？就算是家人，那种动作也太容易让人误解了……
    “啊嘞？”瞧着她突然低头没了声音，市丸银兴致勃勃的微微俯身看着她的脸笑得可恶，“什么啊~小舞脸红了哦~~”
    他绝对是故意的啊啊！！
    这下朝仓舞可是完全肯定了，气恼的抬头瞪着他表示完全不在意，“谁、谁会脸红啊，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在意的啊！”
    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自毁说法让市丸银有趣的扬了扬眉，附和的点头，“喔~完全不在意呢~~~”
    朝仓舞简直想抽自己俩嘴巴，她根本是不打自招好吧！
    “本来就是啊，既然是家人的话，这也很正常吧。”互相擦个嘴什么的，才不是什么暧昧呢！她这么告诉自己。
    “嗯~是这样没错~”吃掉手里的最后一口柿饼，市丸银拍了拍手，对她的强调压根不放在心上。
    “你的嘴上也沾了粉末呢，”不甘心这么被他捉弄，朝仓舞看着他想要伸手去擦的动作露出了贼笑，“你又不知道沾在哪里，我来帮你~”
    她这么主动，市丸银大感有鬼，急忙后倚着想要躲开，“哎？不用……呃……？”
    忘了身后就是墙，他完全无路可退，后背贴上墙壁时朝仓舞已经欺身压了过来，还没等市丸银抬手阻止她的动作，温热的触感就让他整个人僵住了。
    “唔，好甜……”朝仓舞湿滑的舌头灵活的扫过他嘴角的糖霜，皱眉呜咽了一声，改为用手抹掉了那些剩余的粉末，“好了，这下就干净了~”
    “……”这回换市丸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挺直脊背，愣愣的看着她狡猾的笑容，脑子里乱作一团。
    就算是报复，也不用……
    下意识的摸了摸她碰触的位置，市丸银觉得脸像烧起来一样，慌忙站起来尽量用平常音说道，“我……去看看乱菊回来了没有……”
    朝仓舞看他突然头也不回的跑掉了，转了转眼珠，嗤嗤的笑了起来。
    拉着被子盖在身上，她也觉得脸颊发烫，但是心里却很甜。
    她好像看到，银脸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