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空愁暮

第17章


  她的话夜歌早已明白,所以才会难以抉择,“给我十天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女子俯身告退,十天吗,稍嫌长了点,不知是否可以撑到那时候。
  
  一匹黑马如黑色的闪电,划破黄昏落下的夕阳,于山巅之上嘶鸣着,高高扬起四蹄。阎摩勒住缰绳,翻身下马。自后面紧追而来的十几人,骑在马上,将他团团围住,身后是山崖,前方是一伙训练有素的杀手,进退不得。
  十几人戴着鬼面,面具狰狞可怖,手上的武器各异,但都是闪动着幽蓝的光芒。
  阎摩深吸一口气,有多久了,没有尝过浴血的滋味,那种酣畅淋漓的杀戮,将挡路之人统统亡于刀下的霸气,都快要忘记了。最初的他是来自哪里,是什么样的人,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杀了他们三人,不曾用过背后长刀,余下十二,可以有幸一试蛟龙的威力。
  夕阳的光芒是血红色的,映在出鞘的蛟龙上,像是流下的鲜血,阎摩低喝一声,纵身而起,长刀破空,隐有龙吟之声,刀身携带万钧之力,如泰山压顶般劈下。
  短兵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擦出无数火星四溅,最终以断折告终。温热的鲜血溅上阎摩的脸颊,躯体落地沉闷,生命陨落的如此简单。
  阎摩牵马离开,不远处有水流的声音,可以洗洗身上的血腥味。他为何会被这群杀手追杀,已经被人发现了吗?如今他身在委帝,这群人不可能是黎照的人,他来委帝不过两次,是派过来的探子惹的麻烦,还是本身就只是针对他而来的?
  阎摩蹲在溪边擦洗被血迹弄脏的蛟龙,旁边的一样东西引起了他的注意,那是被石头挂住的一块白布,想必是从上游冲下来的,正好用来擦擦刀。
  阎摩捞过那块布,入手的质感相当柔滑,阎摩展开一看,是半截袖子,袖角上一个月字让他当即一惊。将它平展的抻开再看,阎摩顿时懊恼的一拳捶在地上。
  一般人不会无聊到在袖子上绣字,但白隐闲来无事,曾让人绣了一个月字在袖角上,再绣一个云字在阎摩衣服上,代表了霁月,云衡两个孩子。
  阎摩将那块白布揣入怀中,牵马沿着溪流而上,白隐他一定来过这里,不过他现在在哪里,阎摩心中烦乱,十分的懊丧。如果他早点赶过来的话,是不是就没事了?如今这样的找法,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天快黑了,阎摩一路并没有找到什么线索,想着干脆进城去,或许会有些收获。于是在天黑之前,赶着进了城,就在上次白隐休息的客栈落脚。
  原来的房间幸运的空着,阎摩吩咐打来水,洗去一身的风尘。多日以前,白隐也曾在这里住过,如今是他在这里,这种感觉很奇妙,有种明明在身边,却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
  只是阎摩不是伤春悲秋的类型,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想来是这几天赶路真的太累了。外面大街上一直有吵吵闹闹的声音,阎摩推开窗户,是三五成群的艺人,经过楼下,往前面拐角的地方去了,是有什么集会吗?
  “哦,那些人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宫里好像招了好多艺人进去,又没听说有什么庆典什么的……”小二哥在上菜的时候,这么挠着头解释道。
  “要不您去看看,挺热闹的。”
  阎摩心不在焉的答应,思考着接下来该去哪儿。可惜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时候他才无比的后悔当初听了白隐的话回去了。
  小二牵马过来,阎摩道谢离开,身边擦肩而过的几个艺人小声的议论传入他的耳朵。
  “你说那人到底是谁啊?”
  “不知道,不过看来不像是本国人啊。”
  “怎么说?”
  “感觉吧,不过真是仙人一般的人物啊……”
  阎摩心中一动,将马交给小二,就跟着人潮走。长街的尽头处是一个大戏场,修的富丽堂皇,气派十足。源源不断赶来的人都从大门鱼贯而入,阎摩干脆也跟着他们进去。
  里面有一条长长的通道,有很多人拿着纸笔一个一个盘问:“你会什么?”
  阎摩愣了一下,实在想不出他会什么,顿了一下道:“我会,耍大刀。”
  “耍大刀?”登记的老头子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了一眼阎摩,摇摇头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这种伎俩也敢来戏场?算了算了,先进去,别挡着后面。”
  虎落平阳被犬欺,阎摩暗叹,若是在黎照,别人变着戏法的想让他看看,他还不一定会有兴趣,到这儿竟然成了卖艺的,还要被人奚落。这么想倒也不是生气,反而有些好笑的感觉。
  有人过来领着他们进场,走着走着却一拐进了一间偏室。室内熏着龙涎,布置华贵,随处可见金银玉器,最上边的宝座上,坐着一个身材发福,白白胖胖的人,正是达九。
  “发下去。”一晚上都睡在戏场,离了他家中那张床,真是处处不习惯,达九快要困死了。
  身旁的天老头拿着一叠纸,挨个儿的给这一队人发下去,阎摩竟然觉得有些紧张,拿到纸的时候,稳了稳心神打开一看,画像上一双懒懒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阎摩。
  “白隐。”阎摩激动不已,低声叫出白隐的名字。音调虽然低,但是在安静的房间内确实不大不小的刚好让达九听见。
  达九瞬间来了精神,遣退一干摇头的人,单独留下阎摩。
  “敢问壮士如何称呼啊?”
  “云衡。”
  “哦,倒是个好名字。”就是这一身乌漆麻黑的不符合这个好名字啊。达九向来对金光闪闪的东西或是人比较尊敬,眼前这个人明显不符合要求。
  “那敢问云壮士,如何认得这个人啊?”
  “敢问大人,您是白隐的什么人?”
  “他,哦他啊,”达九心里忐忑了一下,道:“他是我小弟,最近离家了,你可曾见过他?”
  小弟离家?阎摩挑眉,不置可否,这个人看来对白隐没有恶意,“我是他的贴身护卫,因为他擅自逃家,所以出来寻他的,如果大人知道什么还请如实相告。”
  达九瞬间觉得困窘,他的白隐大哥从来都不是普通人啊,有个贴身护卫一点不奇怪,刚刚说什么小弟,简直就是自寻尴尬。不过什么叫,逃家?
  “大人?”
  “哦,哦。你等等,我们回府再说。”
  “小天啊,给我看着点,选些好手,这可是为了委帝啊。”达九语重心长的交代完,跟着阎摩出了戏场。
  
  审相师,倒是听过,位高权重,官职中的肥差。一路达九不忘向阎摩炫耀,阎摩挂心白隐,也只是随声附和两下。
  华轿落在达府之外,达九领着阎摩一路走去白隐以前住的地方。
  “这是大哥住的地方,那天他说了要回来的,但是一直都没有回来。他不是不守信用的人,所以我担心是不是出事了,趁着招募艺人的时候在里面问问。”
  这是唯一一处比较素雅的院落,一方不大的水池,往里是花园,之后是书房客室卧房,半圆形的排开。
  阎摩一间一间的看过,房间整齐干净,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想必是达九命人打扫的吧,阎摩对这个一身富贵的人倒有些改观了。但感激之余也不免失望,白隐都不曾留下一点线索给他。最后是书房,巡视一圈,依旧是什么都找不到。阎摩正想离开的时候,格架上的一个黄玉坛子让跨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
  “那是什么?”
  阎摩问,达九答道:“那是从我的朋友,也就是当今太子爷的公子那儿带回来的一坛好酒,本来说给大哥的,但是他说不喝这酒,我也不明白。但是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收回来,我就放在这儿等他回来处理了。”
  “可否让我看看?”
  “随便随便。”
  得到首肯,阎摩过去揭开封布,清冽醉人的香气扑鼻而来,熟悉的味道,不是醉桃源是什么?不喝这酒么?达九的话让阎摩心中开怀,忍不住露出笑意,一直未曾感觉到白隐的心意,今天竟然在这里听见了。
  “大人不用再找了,或许我该换个方向去找他,之后请交给我,若找到他我会让他回来给大人赔罪的。”
  达九哦了一声,道:“赔罪,我哪敢,只要大哥平安就好了。”
  对于白隐身边的人,达九不自觉的多了几分敬意,而且这个人看起来不像一般护卫啊。阎摩告辞离开,达九亲自送他,途中阎摩有些好奇的问道:“委帝最近可是有庆典么?突然召集这么多艺人,你也真够累的。”
  “可不就是嘛,最近各地的军爷突然进京来了,我这儿也忙着给他们找乐子呢。谁说这个审相师是好当的,一般人是做不来的。”
  阎摩猛然想起云衡说的黎照之劫,一个富足安康的国家突然召集这么多将领回来,难道真是冲着黎照去的?
  阎摩告辞离开,达九挽留不住,只能送他离开。不管是找白隐,还是为了黎照,现在都得赶回去才行。阎摩长叹一声,又要是几天几夜的不眠不休了,再怎么英明神武也扛不住啊。
  
  第六天了,白隐算算日子,定下了离开的心。院内天寒,白隐独自立于几株梅树下,还不到梅花开的时候,想来灵山若下雪的话,该会有多冷。
  他想不透夜歌想要做什么,他甚至不经常露面,只是一味的留住他,而他说是之人,还真让白隐有些意外。正想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背后响起,停在数步远的地方。
  “白先生,天寒了,这是主人为您准备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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