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空愁暮

第19章


白隐的声音有些冷,他或许欠了霓霏儿,但是若她敢伤害两个孩子,他决计不会放过她!
  “是。以夜枭之能,若是常人所为是逃不过他的眼睛的。白隐,此事因我而起,我会负起责任,所以……”
  “所以怎样?你的刀是对付不了术法的,你会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其实是他吧,白隐扯过阎摩垂下的发,拉过那个一脸颓丧又想尽力弥补什么的男人,“傻子……”
  阎摩对白隐突如其来的吻有些措手不及,但这就代表了他愿意原谅他吗?阎摩顿时欣喜若狂,紧抱着白隐,让一个吻变得更加狂野和具有掠夺性。
  白隐调整着紊乱的呼吸,只是阎摩好像有些兴奋过头了,眼看着他的一个没有□意思的吻会演变成其他的东西,白隐赶紧推开他。
  白隐轻喘着,擦去嘴角一缕煽情的银丝,瞪了阎摩一眼。阎摩有些讪讪的道歉:“对不起,我太高兴了。”
  “算了,不跟你计较。我知道你累了,赶紧回去休息吧,让我想想怎么找到云衡他们。”
  “一起吧,回虚页殿再想。”
  白隐也累了,却突然来了兴致道:“抱我回去,我累了。”
  从书房到虚页殿有多少侍卫,值夜的内侍,阎摩却想也不想,将黎照的国师一把抱起,一路大步畅行。
  黑色大氅随风猎猎作响,白隐无声轻叹,阎摩就是这样,为他一句话而不计一切后果。
  裹在温暖的被褥里,阎摩的手就环在他的腰上,白隐第一次对他说起了许久以前的打算。
  “阎摩,等找到了两个孩子,我再帮你找一个有帝王命格的人来接管黎照,我们就退隐吧,去哪儿都可以,你觉得呢?”
  “当真?”
  阎摩顿时难以抑制激动的心绪,翻身而上,撑在白隐上方。他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了,朝堂不是适合他呆的地方,带着白隐快意江湖才是他的目标啊。
  “你好像巴不得甩了这个摊子啊?”
  “当然。每天被一群大臣围着指指点点,我都快受不了了。”
  “哼。还是想想霁月他们会在哪里吧,他们有什么贴身物品呢?”
  阎摩举起手腕,上面缠了一圈红色的绳,中间绞着一颗血红的珠子,“这个可以吗?”
  白隐一眼就认出这是霁月所凝的血珠,心中大石顿时落地,松了一口气。血珠完好无损,上面仍然灵气充盈,说明他们两兄弟都没事。只要有一滴血,找到本体就不是问题了。
  “何止可以,简直太好了。”白隐从阎摩手上解下那颗珠子,下床披上衣服就要出去。
  阎摩赶紧跟着起来,顺便多抓过一件给白隐披上,“外边正冷。”
  
  黑夜中的山林总给人神秘恐怖的感觉,因为未知,所以心生敬畏。凄厉的鸟鸣穿透整个雾气弥漫的树林,浓厚的白雾中,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独行其中。她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从白雾深处走出来,树林之外,有一个人在等着,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一张清丽的脸,在昏黄灯火的照耀下,有些苍白。
  “星宿,你来了。”
  星宿无声的点点头,霓霏儿对她温柔的一笑,牵起她冰凉的手,道:“跟我来吧。”
  两名女子,曾为旧识,今日再相聚,又不知所为何事了。
  迷雾森林里终年雾气弥漫,近在咫尺都看不清,说不清这茫茫白雾是来自哪里,只是整座山像是被包裹在白纱中的翡翠碧玉,美轮美奂。而今夜的山林有些不同寻常,白雾像海潮一样一圈一圈从山中心涌向四周,涌动的雾气构成各种场景,悲欢离合,生离死别,惟妙惟肖。
  霓霏儿站在不远处,观望着星宿布下一道一道的结界,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悲喜。她会笑着看阎摩疯狂的那一天,然后在他面前夺走他最看重的一切,亲人,爱人,权利富贵,所有的一切。
  无法亲身体会的痛苦对他人来说便不是痛苦,道歉有什么用,那只是保全自己的另一种手段罢了,唯有将同样的事情加诸到他的身上,他才能亲身体会到那种锥心刺骨的痛!
  
  天已将明,天边有一线微蓝,黑暗逐渐退去,熹微的光芒洒在高高的祭台之上。龙凤盘绕的祭台高有数十丈,透白如玉,精雕细琢,上面符咒花纹毫发毕现。
  白隐穿着祭祀的玄黑长袍,一步一步踏出,步步生莲。衣袂翻飞在晨风之中,光芒笼罩之下的白隐像是从天而降的神明,连风都会听从他的安排,温柔的环绕在他身侧。双手高举,从脚下法阵涌起的风鼓满了双袖,四周燃起的火焰随风势起舞,飞扬在白隐伸出的指尖。精致的脸庞有着对神的虔诚,樱色的唇中吐出呢喃的咒语。像舞,但不为谄媚任何君王,一举手,一投足,却尽是魅惑。
  不管看了几次,阎摩依旧沉迷,白隐是什么样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世上,当真是神明的赐福吗?
  走下祭台,一直等在台下的阎摩急忙上前替他披上大氅。
  “如何?”
  “准备两匹马,我们出发。”
  阎摩欣然应允,此时一道黑影却突然出现在祭台的阴影中。夜枭出现,必是有要事。果然,夜枭将一封信呈给阎摩,阎摩拆开一看,顿时皱起了眉。
  “怎么了?”白隐见事有异变,拿过书信一看,也不禁沉思。
  书信上写:委帝集兵八十万,分三路前行,欲犯黎照,已至颍涑、峨边、荒滩。
  以上都是委帝地界,但离黎照已是不远,集兵八十万,委帝是想彻底吞并黎照吗?
  白隐将信折好,交给阎摩,“你去处理吧,我会很快回来的。”
  阎摩不放心白隐,斩钉截铁的拒绝,让人准备马匹,白隐拦住他,摇头不语。
  阎摩知道,白隐是不会让他去的。阎摩转而对夜枭命令道:“保护国师,若稍有差池,提头来见!”
  夜枭领命,隐入黑暗之中。白隐也随即离开,阎摩目送他离开,才定下心来整装上朝。
  
  秋日景象,总是别样美丽,落叶如蝶,纷乱飞舞,金色山林里间或夹杂着几株红透的枫树,像是镶嵌在玛瑙上红色的宝石,黑发男子悠然站立在一株古树之下,衣摆轻晃,潋滟如波。
  一身裘绒,华贵自不可言喻,眼里有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在华贵之中又多添了几分飘逸。
  久违的地方,依旧是如此美丽澄澈,恍若仙境。夜歌伸出手,指尖划过粗糙的树干,他有十年没来过此地,也有十年没见过白隐,鬼林依旧是一个不被世人侵扰的地方,只是景色依旧,物是人非。
  夜歌突然很想知道当初白隐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他欢爱,明知是欺骗为何要接受,或许是,白隐他真的……
  心中有涟漪泛开,是欣喜,欣喜过后是如影随形极端的无奈与苦闷,夜歌握掌成拳,唯有叹息。
  谷内的气息突然有一丝波动,夜歌收敛不该有的神情,等待来人。
  烟紫的绫罗,飘逸的丝带垂落在地,女子落在夜歌背后,恭敬的,谦卑的屈膝。
  “夜大人,今日已是最后一天。”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但是在找到之前,他是必须的。”
  原来在此地已经过了两天了啊,夜歌不曾再看一眼此时风景,只对眼前女子道:“带我去找他。”
  “请随我来,只是,刚刚在灵山属下感觉到他灵力失控,可能是出事了。”
  夜歌凌空而起,葵女赶紧跟上,向着迷雾森林而去。
  
  白日的迷雾森林,平日总是迷雾千里,今日却像被风暴席卷而过一样,丝毫不见白色迷障。
  即使在深秋,此地依旧是绵延千里的碧绿,而在此地天空之上,惊现一轮宏大的血红法阵,猩红的怪异符号,在法阵中若隐若现,覆盖千里的宏大圆轮,缓缓转动,像开启地狱的大门,恶鬼从此间睁开双眼,俯视这片森林。
  即使在法阵之外,也可以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葵女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失色的情绪。
  “这是朱翼伏魔阵,他竟然!”葵女睁大的双眼紧盯着天空上运转的法阵,脸色苍白,她以为一人之力就可以制服那个男人,今日才知道这个想法有多危险。
  “这才是白隐啊,葵女,看仔细了,他是沉睡的龙,永远不是纯善的羊羔。”
  夜歌一步步踏进森林入口,葵女慌忙拉住他,“夜大人,现在进去危险啊!”
  “无妨。我可以带他出来。”
  
  忍让,会让人得寸进尺,也会让人忘了该有的谦卑。比如现在的霓霏儿。
  记忆中的白隐从不曾发怒过,即使是在受刑之时,被众人排挤的时候,都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现在这个样子的白隐,真的是那个白隐吗?霓霏儿觉得手有些发抖,不觉往后一步步的退。
  浑身被血濡湿,脸颊上也染上了鲜血,宛如恶鬼一般的眼神,紧紧盯着惊惶的霓霏儿。
  背后是一面石壁,霓霏儿退无可退,却突然大笑起来,“怎么?痛苦到无法忍受了吗?想要杀我吗?我当初是怎样的感受你尝到了吧!这一切都是阎摩造成的,要恨就恨他吧!”
  一阵低沉的龙吟,龙魂之气从她身上窜出,环绕在她周身,随即冲天而起,撞向空中的巨大法阵。
  “你痛苦,所以你要将你的怨恨施加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霓霏儿我错看了你!原以为你是情深,原来你只是个无处发泄的疯女人而已。”
  “白隐!你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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