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焰剑话

半个时辰过后，上官红回来，随后高堂镜带领人马撤走。
    诸葛荒见上官红的脸色阵青阵白，便询问高堂镜与她说了什么。
    上官红摇摇头，走到篝火处坐下，垂头不语。过了一阵又抬起头，深深凝望诸葛荒，凄然勾起一笑，“老鹰抓兔子，还没玩呢。”
    “到底怎么了？”诸葛荒又问。
    上官红还是摇头，“相信我，爹爹他们会没事的……我现在只想玩老鹰抓兔子。”说着摆开手势做成老鹰状，迎着篝火映照在墙壁上。不知怎的，这只老鹰扇动双翅的动作，带着隐隐的萧索。
    诸葛荒猜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上官红不想说，他也不能勉强，便勾手做了个兔子造型，一蹦一跳凑到“老鹰”身边。
    上官红望着他清俊明亮的眉眼，有酸涩的液体涌上心头。
    ……
    第二天一早，诸葛荒发现上官红不见了。为保护洞里的百姓，他无法□□去寻，又过了两日，在焦急中他等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上官雁、诸葛鹏因协助乱党被押进京，活罪难逃，死罪可免。而上官红也随队前往皇城，嫁与高堂镜之子高堂纷，择日完婚。
    诸葛荒这才明白一切的真相，上官红用自己的婚姻换回了上官雁、诸葛鹏两条命。
    清都山的一面之缘，令那个懵懂的痴儿恋上了上官红。诸葛荒时至今日才豁然醒悟，那张“爱别离”符究竟蕴藏有怎样的深意。
    他想起了大地之母的话——“你们回想，这一路走来所见八苦，哪一样你们真正可以解决？”
    他从不曾解决什么，莫说是别人的苦难，就连自己，现在也只能向北遥望，望着那一抹红色倩影飘然远去，从此与他天各一方。
    ……
    “大侠，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不再受人追杀？”南郡百姓拥在诸葛荒身边，用渴望的双眼望着他。
    眼前便是冲杀而来的帝军大队，诸葛荒将众人拦回洞中，转身面向洞外，答道：“现在。”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剑影纵横，将帝军士兵一层层掀翻在地。一人一剑，诸葛荒在竭力扭转这看似不可能做到的一幕。
    然而奇迹终于没有出现，在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后，无数刀斧朝他身上霍然劈下，他重重跌倒在血泊之中。只是在这时，高堂镜的身后出现了一匹高头白马，马背上的人锦衣华冠，年逾不惑，却风神俊秀。
    他将手拍在高堂镜肩上，示意他下令饶过诸葛荒一命。高堂镜见到来人大吃一惊，立即点头称是。
    ……
    几天后，白马上的人独自一人穿越甘木密林，来到天苏的庭院，见到了公孙野。
    如今的公孙野，被蛊毒发作的痛苦折磨得面无血色，然而看到来人，眼里却闪出异样的光彩。一眼望过去，骨子里的气度，就让他断定了此人的身份。
    “你……就是香儿的儿子？”那人仔细对公孙野看了又看，眼里的波澜清晰可见。
    公孙野却冷眉道：“你就是我要杀的人。”
    镇帝垂眉点了点头，语气甚是柔软，“为何……你们都要杀朕……”
    “你竟敢一人只身来找我，不怕死吗？”公孙野问道。
    镇帝凄然一笑，“当然怕，但朕更怕你再做出释放流火那样的事，危害到朕的子民，所以朕不得不来劝你收手。”
    公孙野道：“我无心连累无辜，只想要你死！”
    “你们都认为朕是个该死的君主……”镇帝语气充满叹息，“香儿也是如此，不管朕怎样对她好，她还是要杀朕……”
    “你……”公孙野心头一颤，不禁问道，“你爱过我娘吗？”
    镇帝笑意苍凉，“香儿是朕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在她没有出现在朕的生命里之前，朕整天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只有她在朕身边，朕才看得到生活的意义。而她离朕而去，又将朕打回原形……”
    公孙野咬了咬牙，从未想过原来真正爱着娘亲的人，竟会是这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他克制住摇动的心旌，说道：“你派人肆意扑杀虹族人取血，我娘身为虹族圣女有责任守护族人的安全。”
    镇帝黯然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信，朕何时下过取虹族血的命令！那不过是业焱企图进驻中原的借口，香儿太单纯，所以信以为真遭人利用。”
    公孙野一震，蹙眉道：“骗人！”
    镇帝喃喃道：“你是香儿唯一的儿子，朕怎会骗你……只希望你明白真相，以后别再想着报仇了……”
    公孙野厉声道：“你在向我求饶？”
    “你杀了朕是想取而代之吗？你确信自己可以做一个比朕更好的君主？”
    “至少我不会像你这样滥杀无辜。”
    镇帝叹道：“你以为这样就够做一个好君主了么？没有身处朕这个位置，你不明白究竟什么才是帝王之道。”
    公孙野攥起拳，手中寒冰真气已然凝聚，“我答应了虹族余众为他们报仇，无论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会放过你。”
    “慢！”镇帝从袖中掏出一方由黄缎包裹的东西，放在公孙野手中。
    黄缎滑落，现出一块白玉玉玺，公孙野一怔。
    镇帝面无惧色，温雅道：“你要杀朕，朕就与你约定一场公平比试。这方传国玉玺朕先交给你，如果这场比试你胜，朕的性命任由你处置，朕的帝位也拱手相让；如果朕的人胜，从今往后你便要放下报仇之事。如此，意下如何？”
    公孙野目光一闪，有些疑惑道：“你要找人与我决战？”
    镇帝微微一笑，思绪飞转而去……
    千疮百孔的诸葛荒在乱军中被救起，回转了意识，见到了救他的镇帝，一时间还以为是梦境。
    “那些百姓怎么样了？”这是他对镇帝说出的第一句话。
    镇帝温和地笑着，安慰道：“不要急也不要怕，他们都没事，是你救了他们。”
    诸葛荒松了口气，转而问道：“你是何人？”
    “央国的君主。”
    “镇帝！”诸葛荒霍地起身，不可思议望着床边坐着的和善长者，“是你救了我？”
    镇帝道：“朕见你奋不顾身救助那些毫不相干的南郡人，很受感动，像你这般善良能干的孩子，朕不忍让你死去。”
    诸葛荒微微笑了一笑，却又低垂了目光，“可是你却下令屠杀那些无辜的百姓，这样又忍心了么……”
    镇帝叹道：“你以为朕高高在上，就不是人，没有感情了么？二十年前虹族反叛，朕最心爱的女人背叛了朕，差点将朕杀死，朕的心痛谁能体会……如今流火逼近光明城，将央国半壁江山烧成赤土，朕又怎能不恨？”
    诸葛荒道：“我明白，你的心痛和愤怒需要发泄，可是不该牵连到这些无辜的百姓。虽说可能会有崇花道教徒混藏其中，但是大多数人都只不过是手无寸铁的庄稼人，你不应该为一人错杀千万。”
    “你想救这些人？你也想杀了朕吗？”
    “不，我不想杀任何人。只希望你能自己想明白，废除禁足令，像爱护央国子民一样爱护南郡人。”
    镇帝默然了，良久抬起头，眼中充满赞许之意，“你相信朕？”
    诸葛荒郑重点头，“我愿意一试。”
    “你小小年纪就有为民请命的胸怀，实在可钦可叹，朕定会给你实现抱负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