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焰剑话

甘木密林里的日子一如既往，只等着镇帝派人前来决战。
    这一天，厨房里，欧阳丽一边煮着番薯，一边熬着药。
    公孙野再次蛊毒发作，冷热交替，如今陷入昏迷。她不知这样的草药能够将病情抑制多久，甚至竟然暗暗期待天苏能早些回来，尽管这人是个异常危险莫测的怪物，却总可以保得住公孙野的性命，令他毒发之时不会这样痛苦。
    正想着，熹哲忽然蹭进了厨房的门槛，时不时偷望锅里的食物，“你……在做什么？”
    欧阳丽笑道：“我在煮番薯，怎么，想吃吗？”
    “谁、谁想吃了，不知什么鬼东西！”熹哲撇撇嘴，脸色有些发红。
    欧阳丽奇道：“你这些年除了吃虫子，不会都没有吃过别的东西吧！是找不到东西，还是不会煮？”
    “不需要！蜈蚣青蛙很好吃……”熹哲嘟哝道。
    然而番薯的香气不时飘进他的鼻子，他不由得又朝锅里瞅了两眼。
    欧阳丽看出他既想要吃的，又嘴硬不肯妥协，便起身盛了一碗番薯，说道：“东西煮多了吃不了，扔掉也浪费，小熹哲愿不愿意帮个忙解决下？”
    熹哲舔了舔嘴唇，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却还是矜持着不肯开口。
    欧阳丽将碗靠近鼻尖嗅了嗅，故作享受地说道：“嗯~~真是太美味了！本姑娘的厨艺不见识一下绝对抱憾终身啊！”
    熹哲吞吞吐吐道：“我不是稀罕你的食物……只是……帮你试下味道而已……”说着夺过欧阳丽手中的碗筷，飞速往嘴里送去。
    “哇~~好烫~~”熹哲吹出了两口气，绵软甜滑的番薯便在口中融化开来，顿时让他感到这是从小以来所吃过最美味的食物，比虫子可好吃得多了！
    看着他狼吞虎咽，欧阳丽笑着将他嘴角的食物碎屑用手帕擦掉。
    他边吃边抬头看她，忽而破天荒地露出一笑。
    欧阳丽一下子怔住了，这孩子笑起来好看得紧，那轮廓、眉眼，长大后定然是个俊美的男子。
    他眼珠一转，说道：“咱们礼尚往来，改天我做一顿虫子宴，你也要吃得一条不剩！”
    欧阳丽又气又笑，“哈！你这小鬼，别再跟我提虫子，否则以后可没好吃的给你！”
    “啊——救命啊！”这时，门外突然传来恐怖的叫嚷声。
    二人一惊，连忙出门，就见公孙野发疯一般又在四处撕咬那些人炉。
    欧阳丽箭步冲出，救下了那些受伤的可怜人。
    公孙野却将矛头调转到欧阳丽身上，冲红了眼睛，凶狠扑来。
    欧阳丽急道：“公孙野，你冷静一下！”
    可他却被蛊毒控制，完全丧失理智，捏着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按在院墙上。
    “公孙野，你醒醒！”欧阳丽奋力挣扎，却依旧摆脱不掉他的纠缠。
    她抽出鞭子企图将他双手绑缚，可他的力气更大，双手掐住她的脖子，用力摇晃。
    欧阳丽顿感一阵窒息，挣扎道：“公孙野……放手……”
    忽然，他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力气，颓然倒地。原来是熹哲在一旁发出了一只蛊，将其制服。
    欧阳丽望着他刹那苍白下去的脸，紧张问熹哲道：“你做了什么？”
    “蛊虫封住了他的神经，不然你就没命了。”熹哲说着吩咐了几个下人，将公孙野扶进屋里。
    欧阳丽不肯离开，守在床边等待他苏醒。
    熹哲道：“你最好找根铁链把他锁起来。”
    欧阳丽皱眉道：“不要！他是公孙野，不是小猫小狗！”
    熹哲不屑道：“他发起疯来比畜生还没有理智，根本认不得你，你又打不过他，迟早死在他手上！”
    “我不怕！”欧阳丽将公孙野冰凉的手攥得更紧。
    熹哲对这样的执着诧异而无奈，无力反驳，甩袖离开。
    欧阳丽痴痴望着公孙野昏睡的脸，默默念道：“你会下手杀我，是因为你不记得我，我的记忆抵不过蛊毒的力量，所以你会忘记我……会忘到一丝痕迹也不剩……就好像我们从未认识过一样……”
    ……一天一夜过去了，他没有醒来，身上的寒热之症越发频繁。冷时她给他添棉被，热时她给他敷毛巾，然而他依旧不曾苏醒。
    欧阳丽蹙眉黯然着双眼，轻声对他倾诉：“就算你什么都忘记了，总有一样你不能忘记，就是菱儿啊……为什么还不醒来？难道连菱儿也不要了吗？你那样爱她，想着她，怎么可以不醒过来，怎么可以把她忘记……”
    欧阳丽追忆道：“还记得小时候，一个个风和日丽的午后，你们一起在院子里画画吗？画纸上成群的莺歌燕舞，都是你们你一笔我一笔的默契。而你们最爱的就是蝴蝶……”她展开他的扇子，那里有一青一紫的双蝶绕枝翩跹。
    她将自己所画的青蝶撇在一边，只将视线落到紫蝶身上，“你看菱儿送你的生日礼物，这一笔一划倾注了多少情谊，你忍心将她忘记，就这样任凭毒素侵蚀你的记忆，最终忘掉你们之间的一切？”
    “如果你需要一个醒来的理由，你可以把我当成菱儿，看着我的脸，你会记起她。从前我不喜欢你这样，现在我完全不介意，只要你醒过来，我变成谁都无所谓……”
    仿佛被她的话唤醒，他渐渐有了知觉，缓缓睁开眼，视线凝聚在她脸上。
    略微一惊，有些局促，她松开了他的手。
    他的眼里带着疲惫，却异样清明，嘴边微微泛上一抹笑意，轻声道：“阿丽……”
    欧阳丽瞬间怔然。
    公孙野拖着虚弱的声音，一字字道：“阿丽，不是菱儿，永远，都不是……”
    从怔然变成动容，欧阳丽破颜微笑，重重点头。
    公孙野艰难起身，看着自己满身的血迹，震惊而叹息，隐约记起了之前的所为。他拖起这副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躯体走出门外。
    脚步沉重，他蹭向院中角落里空置的锁链，原本锁着的人炉已经被他杀死。
    天上飘着蒙蒙细雨，他扯过潮湿冰冷的铁链绑在自己的手腕上。
    一双手却夺下铁链，奋力甩开，抬起头倔强地看着他，“你不许这样！”
    公孙野摇头，“你在把自己置于险境。”
    “不，我不会有事。”
    “你太过相信自己的能力……”
    欧阳丽却望着他，轻轻咬了下嘴唇，脱口道：“不是的！我不是相信自己，我相信的是你呀！我相信你不会杀我，你不会……不会忘记我！”
    蓦然怔忡，公孙野直直地望着她。
    水雾氤氲在四周，二人静默相对，欧阳丽终于看到，在那双清寂的眼眸中浮出一抹久违的亮色，温润而慰然。
    轻轻提扇，公孙野在空中绘出两只蝴蝶，在幻术的作用下展翅而翔，一青一紫，光华绚烂。
    欧阳丽望着双蝶比翼，在她身边久久盘旋，心中一酸，眼中液体不禁涌动。
    她听到他的声音温柔响起，“破茧却尝世事悲，浮生一梦可共谁？莫问江湖风霜雪，青紫天涯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