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朱颜

公子


“清明,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再加上背上的伤……”
    “不!你卖身得来的东西,我不吃!”清明抓起铁锅,狠狠扔在地上,手心里立刻被烫起一串燎泡。雪白的酪浆洒了一地,奶香味更加浓郁。钟品清急得连忙抓住她的手,找出白布,撕成布条给她缠上:“你这是做什么,还嫌自己伤得不够重吗?”
    清明低声抽泣着:“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他糟蹋。”
    钟品清沉默良久,转身拿起一只小碗,将地上的酪浆收了半碗,递到清明手中,目光悲伤而恍惚,仿佛忆起从前的繁华景色,那遥远的襄月城,那彩色烟雾般的桃花林,那俊美优雅的锦衣少年,像在回忆上一世的风景。
    “天地虽大,哪有我们的容身之处呢?”
    桂花的香味,轻缓温柔地飘入鼻息,柳清明从梦中醒来,绣金丝的枕头已经被泪水濡湿。自从遇到杨恪之后,她总是会梦到品清,梦到他们在犬戎生活的点点滴滴,以及她孤独地死去时,眼角那最后一滴泪。
    有些回忆是美好的,有些回忆,只剩下痛苦。
    “你是谁?”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清明回头,看到那锦衣的男人,他眼中有一丝玩味,正在细细地打量她,“我已让人来认过,你不是名妓晚清。”
    “我早已告诉大人我不是。”清明冷冷地说,“既然大人抓错了人,是否该放我回去了?”
    “放你回去?”他伸出手,托起她的下巴,笑道,“听你的口音,不是高丽人吧?从曦国来?真是有趣,我虽有几名曦国小妾,却无一人有你这般容貌。既然来了,就做本官的妾室,本官自不会亏待了你。”
    “呵。”清明浅笑,笑容明媚,语气却颇为不屑,“就凭你?”
    锦衣男人脸上有了些许怒意:“怎么?我堂堂左议政,高丽的五王子宁海君,难道还配不上你这个卑贱的妓女?”
    清明愣了一下,原来他就是宁海君,高丽王最宠爱的后宫杨敬嫔之子。高丽王有意废掉世子,改立其为世子,但朝野上下,反对者颇多。一年前,高丽王连废世子的旨意都下了,怎料文官们跪在宫门外哭了三天三天,高丽王无法,只得收回成命。
    宁海君见她目光发怔,得意地笑,只要他说出自己的身份,别说是女人,天底下什么东西得不到?
    “大人。”有人在门外轻声唤,宁海君伸手拂她的发丝,被她躲过,他也不恼,只笑道:“小美人,乖乖等着我,今晚我就来宠幸你。”
    说罢,转身走出门去。清明目光一凛,立刻下床,将门开了一条缝,屋外有两个家奴守着。她不想惊动下人,合上门,从窗户出来,跃上房顶,在青瓦上掠过,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院落中有几株枫树,猩红的枫叶茂盛如祥云,可以将一个人完完全全隐藏在里面。清明拨开一枝红叶,看见一个女人从偏门走进来,头上披着外衣,遮掩着面容。
    宁海君迎出来,扶着女人走进屋去。夜色朦胧,月已隐在乌云之后,清明又跳上房顶,将青瓦揭开两片,看到宁海君向那女人俯身行礼。
    “母亲,宫中形势如何?”
    原来那女人就是杨敬嫔。清明细看她的脸,美则美矣,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息,那是阴狠毒辣这些词语都不能形容的,只觉得被她看一眼骨子里都冷。
    这就是后宫里的女人吧。
    那高墙深院里,残酷争斗下的女人。
    “不好。”杨敬嫔摇头,“很不好。”
    宁海君大惊,压低声音:“难道父王的身体……”
    杨敬嫔的身子向前一倾:“太医说,殿下怕是活不过这月底了。”
    清明心一沉,如今已是这月中旬,高丽王竟然没几天好活了?看来高丽宫中,会有一场腥风血雨,王子们,会为了坐上王座,骨肉相残。
    新的高丽王,会愿意帮助杨恪吗?
    急促的曲调在屋中萦绕,纤纤素手握着拨子,将一曲《将军令》弹得丝丝入扣。杜九重半躺在榻上,一只手支撑着头,一只手握了一杯酒,目光有些游离。
    曲子没有弹完,晚清却放下了拨子:“公子有心事?”
    “我在品你曲中的味道,可惜了,你自幼长于勾栏之中,弹不出那杀伐的意境来。”
    晚清也不恼,轻笑道:“公子莫是在想昨日那位女子?”
    杜九重神色未变,细细地品酒:“你在胡说什么。”
    “公子昨日来奴家这里,今日又来了,这可是头一回。听奴家的曲子,却一脸心事重重,亦是头一回。奴家侍奉公子已久,虽不敢说对公子很了解,却也知悉一二。”晚清站起身,推开窗户,望着竹林后亮着灯的屋子,“那位公子也甚是奇怪,自从昨日住进来,就不走了,也不让姑娘服侍。不知杜公子所牵挂的,有没有他呢?”
    杜九重一言不发。
    “奴家知道,公子一直都在等一个人。”晚清来到他身边,轻轻抚摸他好看的鬓角,“现在,公子等到了。”
    杨恪坐在烛火下,面色凝重,心中如火焚。清明失踪,不知去向,金洙正也无任何消息,他想找,却无从找起。
    究竟是谁带走了清明?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一刻,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自责不已。
    门外响起极轻的叩门声,他以手按剑,警惕地问:“谁?”
    “杨公子,是小的。”
    原来是金洙正的家奴,他低声说:“进来吧。”
    家奴进来,行了一礼,急切地说:“公子,不好了。”
    “发生了什么事?”
    “昨日吾王殿下召金大人入宫密谈,到今日还不见金大人回来,恐怕凶多吉少。金大人走时吩咐过,如果他今晚还未回,就立刻送您走,轿子已在门外备好。”
    杨恪迟疑片刻,跟着他来到偏门,门外果然有一顶小轿,四个人抬着。他仔细看了看,那四人都不认识。
    “金大人有没有说去何处?”
    家奴低着头:“去城外寒月寺暂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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