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染家的废材女儿

27 二七之章·往事


和子刚刚翻身下床隔壁的卯之花就醒了,多年守着重症病人的经历练就了过分敏感的神经。
    知道她心情不好喜欢一个人呆着,但是——
    “和子,晚风凉。”
    卯之花用一条绒毯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也在屋顶陪她坐下。
    “刚刚梦见妈妈了。”和子将脸埋在绒毯里,“几十年没见,我几乎不记得她的样子……我叫淼淼,林淼淼,名字是妈妈取的,说是我五行缺水,我一点都不喜欢,跟她吵过很多次。”
    “她答应我考到她看好的学校就给我改,改什么都行。”
    “考试前三个月没回家,”卯之花的心一紧,“考完舅舅就拉着我回家……给她磕头。”
    卯之花知道中国人是轻易不给人磕头的,除非…
    “人去了好几天,夏天热,说什么都不让开棺,最后一面也没见着。”
    “殡仪馆也没去,都说是她不让,嫌那里不干净,我又不小心,生病了怎么办。”
    “真是…从小到大就爱唠叨,人都没了还要管着我。”
    “烦死了。”
    横眉竖眼都是装的,扮鸵鸟才是真的不高兴——果然是这样。卯之花叹气,可怜天下父母心。
    “知道么,淼淼,和子的母亲,也姓林。”卯之花轻抚那孩子的头,“或许上天注定你要做她的女儿。”
    “和子这个名字也是夏真取的,直到去世,她都不肯让蓝染见孩子一眼。”卯之花拥着她,“和子,大概是希望孩子一生平平安安吧。”
    和子,或者说淼淼,抽了抽鼻子:“真的不怪我么。”
    “也许你不相信,但我一直觉得,这一切都是和子造成的,就像小时候,每次家里来外人,她都会躲到角落里去,只不过这一次,她躲到了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卯之花有些难受,“想必她是厌倦了这个世界才会这样,其实只要她高兴,也没什么不好。”
    “只是这么些年,辛苦你了。”
    “夏真么…勇敢吧。做女儿的时候活泼开朗,嫁了人以后宜室宜家,但一直勇敢,什么都不怕,我虽说年纪大些,却是远不及她。”
    “一个人自然会寂寞,但是太害怕他若先我而去岂不是更凄凉,于是便作罢了。”
    “等到再有此意,又见遇人不淑不得善终的女子日日以泪洗面,便又怯了。”
    “转眼百年,物是人非,我也已经老了。”
    “淼淼,你不要像我们,女人只分幸福的和坚强的,你只要幸福就好了。”
    第二天还是叫和子,因为她说习惯了,而且淼淼这名字听着难受,卯之花便不再提。
    晚饭时和子咬着筷子:“您昨晚给我将夫人的事情的时候,我好像睡着了。”
    卯之花面色红润全然看不出熬了夜:“陈年旧事罢了,没多少意思。”
    那些话,与其说是给她听,不如说是给自己听。
    百年,千年又如何,有些记忆注定要毕生缠绕。
    夏真,若有来世,我愿做你那样的女子。
    毕竟流光容易把人抛,错过就是错过,哪怕拿一生做赌注,又有何不可。
    卯之花离开前到和子房间里给她掖好被子,又布好层层结界,走时依旧不放心,但还是要走,病人不能等。
    过去卯之花为了方便几乎把队舍当家,但是白哉却是万万不可能答应将她安置在那龙蛇混杂的地方,住在家里,好是好,但也会出现她半夜赶着出诊无人照应的空档期。
    希望今晚也能平安无事。
    卯之花感到异样时正是治疗的关键时刻,走不开,否则伤员可能有生命危险。卯之花发觉被人算计了,但两边都是人命,没有选择。
    耽搁了半分钟,赶回去的半路上遇到拦截,卯之花直接下了死手,半点没犹豫。赶到屋外时结界刚刚被攻破,卯之花红了眼,刀一出鞘就断送了好几条人命。
    还是晚了。
    卯之花无暇去想为何唯一一个杀进来的人会倒在床边,确认了和子睡的正香才放下心。
    窗台上的黑猫舔了舔爪子上的血:“渡部家的武士,要是我没记错,中央四十六室里有个老头子就姓渡部。”
    给老祖宗报仇不去找蓝染惣右介倒来袭击丫头,这些人还真会打着斩草除根的旗号干些下作的事。
    见事情败露大概推脱的比谁还快。
    “都一样。”卯之花淡淡道,她早就说过,胆敢犯禁,就要做好觉悟。
    她从来没有原谅仇人的胸怀:“谋害队长,无论为何都是死罪。”
    夜一抹脸的动作顿了下,心想卯之花队长怎么也是前辈了,在某些方面跟小白哉还怎么那么相似。
    “嘛~随您吧~碎蜂那边我会招呼好的~”夜一抱着自己最引以为豪的尾巴认真舔,“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吧?”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杀鸡儆猴之前,类似的事怕是会层出不穷,毕竟“有可能成功”、“就算不成功也能推给渡部家的倒霉鬼”。
    防范再好,总有百密一疏的地方,她又不可能每次都恰好在附近溜达。
    卯之花叹气,还能怎么样。
    次日卯之花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晚上早早回家,说说笑笑中凑近她的耳朵:“后天是个吉日。”“哦。”和子琢磨着卯之花是想逛街了还是想踏青了。
    “白哉后天来接你。”没意见就好。
    “哦……诶?!”和子一下蹭到沙发尾,如临大敌,“不是明年吗!”
    “订婚仪式,走个过场而已,不用你操心的。”卯之花坐过去给她顺毛,笑得人畜无害,“你知道的,那些长老们都很看重这些礼仪,别让白哉为难。”
    和子迷迷糊糊地点了头。
    =_=被人卖了还不知道。
    卯之花忽然很想知道当和子发现那些老古董根本不会出席订婚宴时会有怎样的表情。
    一定很有趣。
    卯之花拉着和子的手细细跟她交代宴会上的步骤,却注意到她总是走神,表情也是恹恹的,不知心里有什么事。
    “和子?”
    “我想回去一趟。”和子绞着手指,“蓝染宅,那里现在应该没人住吧——虽然一直害怕那里,但是我想,还是该回去一趟。”
    “乖孩子。”那里,也是她穿上白无垢的地方,回去看看,也好。
    和子看出卯之花忙,就没让她陪着一起去,卯之花拗不过,只好给她安排了牛车跟暗中“盯梢”保护的人。
    其实蓝染宅的设计很漂亮,现在却因为主人的缘故染上了灰败的颓废感。
    第一次这么认真注视你,却是在你退去了贵族居所的光环之后,失礼了。
    和子朝着没有门牌的大门一鞠,进去前还不忘敲门,尽管猜到里面大概不会有别人。
    毕竟除了这些小东西,还有谁会乐意接近这个宅子呢。和子小心绕过几只在地上啄食的麻雀,拉开了前厅的门。
    有人打扫过?和子蹲下用手指抹了抹榻榻米,算不上很干净,但是空气里一点霉味都没有,定然是有人时常打扫的。
    这样的宅子,会有谁——
    “和子小姐!真的是和子小姐回来了么!”
    “刚刚打着盹儿,迷迷糊糊听到敲门声,都不敢相信是真的……”厨师先生颤着手给她斟上茶,“没想到真的是和子小姐回来了,我还以为,不不,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来。”
    和子双手捧着茶杯,低头吹那滚热的茶水,假装没看到厨师先生发红的眼角。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先生一走这宅子就垮了,那些势利眼一个跑得比一个快,要不是我呵斥着怕是要把这宅子搬空,这套茶具,这些红木家具,都是小姐当年亲自买回来的,喜欢的不得了,怎么能给他们糟蹋了去。”
    厨师先生摩挲着雕花矮几,心口瑟瑟。
    “人都走了,宅子空空落落的,我也不中用了,只能偶尔扫扫小姐和您住过的屋子跟这前厅,就怕您回来了一眼看到脏兮兮的屋子心里不痛快,到底是男人,手脚粗大,也不及过去干净。”
    和子饮尽了茶水,艰难开口:“您,何不回家去?”
    守着这死宅,图什么。
    夫人早去了,蓝染不会在乎,而她,从来都不是这儿的主人。
    “我是夏真小姐的陪嫁,她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厨师固执而直白,从他来到这里,承认的主人,就只有一个而已。这里是不是蓝染宅都不重要,他要守护的只是那个人生活和幸福的痕迹。
    “我从来都不看好这门亲事,蓝染惣右介果然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男人,小姐那么好的人……”
    厨师已经是两鬓斑白的年纪,说到当年还是小姐的夏真,居然当真流泪。
    和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谈及现况,厨师直道灵王保佑,激动地口齿不清。
    和子想要祭拜母亲,厨师领着她上了阁楼,虽然鲜少回到这个“家”,但和子知道灵堂怎么也不该设在阁楼里。
    那里是和子母亲一个人的灵堂。光线足,通风好,纤尘不染满室菊香,灵位上刻的名字,是林夏真。
    和子默然不语。
    “小姐爱干净也怕吵,怎么能让她跟那些老骨头挤在个阴森森的房间里。”大概是常常呆在这里,厨师此时面色平和,甚至带上了淡淡的笑,点燃香递给她,“陪陪小姐吧,她一定想念您了。”
    退出去,合上门。
    过了那么多年,他还是固执地叫她小姐,固执地在脑中盘旋不去的,也是她待字闺中时提着裙轻快地在回廊上跑过的身影。
    如果不是嫁给那个人,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早就香消玉损。
    谁又知道。
    和子也去了过去的卧室,比有人住时还干净,依旧狭小阴暗,颓废的很。
    和子还是看不出这个没窗户的木头箱子哪里好,要不是因为她,早搬了。
    “这屋里的东西我都没动过…”厨师见她没反应,默默地退了出去。
    和子慢慢走到墙角,蹲下,拎起一个脏兮兮的布娃娃,茶色的眸子中,流露出某种即便是朽木白哉亦不曾见过的情绪。
    我尊重你。
    所以,也请你,不要妨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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