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醉

第48章


他终于答应了。
女孩很高兴能来这边。临行前,她向太太再三保证,一定会全心全意地照顾他,帮他尽早好起来。可要好起来得按时吃饭,按时吃药。女孩看看餐盘,又着急起来,大着胆子去看孟骁飞,希望他能再提醒一下。
察觉到女孩的眼神,孟骁飞知道她在表达什么,于是又对洛枫说:“枫哥,吃饭了。”
洛枫没有回应,直到孟骁飞又说了一遍,他才像刚听见似地“嗯”了一声。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躺椅坐正了,面向圆桌,拿起筷子,看见那道白嫩的鱼汤,不觉又出了神。
第五十七章
任笑迟变了。虽然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按时上下班,周末和朋友出去聚会,或者呆在家里不出门,逢上罗烨放假就去学校接他……生活似乎一切如常,她看上去还是以前那个任笑迟,但是熟悉她的人都能感觉得到,任笑迟变了。
任笑迟不喝酒了,这酒指的是葡萄酒。相识的人都知道任笑迟喜欢葡萄酒,她曾经说过生活中可以没有男人,但不能没有葡萄酒。但是现在,她的生活中已然没有了葡萄酒。
在李愿家吃饭时,楚辰带来一瓶Grands Echezeaux,说是在国外的同学回来时带给他的,兴冲冲地要请任笑迟品尝,而任笑迟却歉意地说她现在不能喝酒。楚辰讶异,他记得李愿已经撤了她的禁酒令,而且她胳膊上的伤也好了,没理由不能喝酒的。问她什么时候能喝酒,她说不知道,这不是由她来决定的。楚辰纳闷,不是由她来决定由谁决定?任笑迟接下来的话更让他纳闷,“如果你真想跟我喝酒,就啤酒或白酒吧,只要不是葡萄酒就行。”她为什么只不喝葡萄酒?是不喜欢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楚辰不明白,问李愿,李愿显然也不清楚。
任笑迟很少笑了。很多人都是从任笑迟的笑喜欢上她的,她的笑带有亲切感,与陌生人之间的距离轻易地就能被这笑拉近,与朋友之间的关系因这笑而更加亲近,偶尔有一点尴尬、隔阂也能在这笑间化解。可是现在任笑迟基本上不会笑了,即使笑,也是淡笑。眼部周围松弛的皮肤和泛青的眼圈又让这种淡笑暗色不少。
认识任笑迟快十年了,丁岚见过她在母亲过世后失魂落魄的样子,见过她在失去孩子时心神俱灭的样子,却从没见过她现在这个样子。表面看上去像是没事,如平常一般,但是多年的深交没有让她漏掉任笑迟眉间的抑郁,这是很少能在她脸上看见的。问她是不是有心事,她说没什么。丁岚不信,再问,她只是说:“岚子,不要问,我没法回答你。”问她为什么没法回答,她说:“我还没想清楚。”问她在想什么,她说:“很多,有些像真的,有些像假的。”
任笑迟总是不自觉地发起呆来。比如在办公室同事们闲聊时,她开始还会参与,后来渐渐地就没声了,有同事喊她也没反应。胡朔站起来一看,她正低头盯着手上的一叠资料,整个人一动不动。推推她,她明显一惊。问她在干什么,怎么不说话,她回说在想稿子怎么写。胡朔心下奇怪。一直跟任笑迟合作,他多少知道她的写作习惯。写采访提纲时,她就开始拟定这篇稿子的框架,采访时,她会不断对这个框架进行补充、完善,采访结束后,从头到尾梳理一遍,框架大致就已成形,再往里面填充内容就行了。她很少会像刚才一样出神地想着稿子要怎么写,这不像她平时的风格。
任笑迟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比如在咖啡馆里,当丁岚在说大伟的厨艺又有了长进,直逼他的师父李愿时,只见任笑迟忽然站起来一言不发地直往门口走去,吓得丁岚赶紧去追,但是走不到几步她又会停下来。丁岚跑到她身边,问她要去哪。她往四周看看,像是才醒过神来似的,略显尴尬地说她要去厕所。丁岚提醒她厕所不在这边。“一急走错了,”她解释道,“你知道我分不清方向。”看任笑迟缓缓地往厕所那边走去,丁岚心下疑惑。任笑迟是路盲,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她东南西北分不清楚,只去过一次的地方很难再找到,只有多去几次她才熟悉。这间咖啡馆他们经常来,任笑迟不可能不知道厕所在哪,而且她以前也没走错过。不过这也不是绝对的事,或许她真是一急走错了。
又比如当任笑迟下班和同事一起在站台等公交车时,她会忽然伸手拦下一辆的士,同事以为她嫌人多要打的回家,正准备跟她说再见,就看见任笑迟低头立在车门前,手保持要打开的姿势,却迟迟没有动,直到司机不耐烦地催促,她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抱歉地说不坐了。
任笑迟绝口不提“夜风”爆炸后发生的事情,去了哪,见了谁,做了什么,她通通只用一句话概括:“都过去了。”众人想她是不愿回忆起那些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场面,便不再勉强。又问那晚她有没有见到洛枫,警方说“夜风”爆炸是人为的,不知道是不是洛枫惹了什么麻烦,有人存心报复。任笑迟沉默片刻,说道:“不管有没有麻烦,他会有他的解决办法。”没有说见过,也没有说没见过,只有这么一句话,任笑迟说得很平静,但又不像真的平静。
警方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是什么人放置了炸弹。任笑迟对此似是毫不关心,连同洛枫或者“夜风”她都不再提,除非是有人问起,她才支吾两句没什么实际内容的话,如“他大概很忙”、“他应该没事”、“‘夜风’不知道是留是卖”之类。众人奇怪,她很喜欢的酒吧,很熟稔的朋友,怎么在经历了一场爆炸后,她对他们的态度变得这么淡然。而且说完之后,她有一段时间都不会再出声,或是找个话题岔开。
任笑迟突然间迷信起来了。她拉丁岚到庙里求平安符,丁岚说:“这玩意有什么灵的。你有平安符,还不是一样遇到爆炸。我已经叫我妈别去庙里浪费钱了,这会子你又赶着去。”任笑迟说:“我现在平安无事,说明这符还是灵的,至少我相信这样。不管是真是假,只要你愿意相信,它就有了意义。”丁岚听完后点点头,“也对,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最后任笑迟求了两道,丁岚问她准备送给谁,她说:“我会给最需要它的人。”丁岚不确定她指的是谁,只知道这两道符任笑迟还没送出去,一直放在包里随身带着。
第五十八章
连罗帮乱了!这条消息如一枚重磅炸弹般在道上炸开。
从于德山开帮立派到现在几十年,连罗帮一路腥风血雨地坐到了道上第一的位置。这些年,在其他帮派的派内、派间之争愈演愈烈的时候,连罗帮一直是道上最稳、最强的帮派,其地位、规模、实力还没有哪个帮派敢与之叫板。虽然偶有内部之间的摩擦,但都不算严重,谁都不敢在于德山的眼皮底下搞出什么事来。说到底,连罗帮一直都是在全局稳定中发展的。于德山死后,他的继子洛枫当家,虽然一开始他的位置坐得并不稳,但自从他和宋一鸣联手铲除天鹰帮后,他的能力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肯定。这半年来,凭着洛枫自身的实力以及元 老们的支持,他的根基逐渐扎稳,威信也越来越高,连罗帮在他的带领下依旧按常规运行着。
突然间这个第一大帮派内乱,惊讶之余,各帮派大哥心里都开始盘算起来。他们都是凶猛的猎食者,当然不会只想看场好戏,寻找机会咬到最好的肉才是他们的目标,即使那肉长在比他们更强的猎食者身上。
连罗帮的内乱和其他帮派并无二致,新派与旧派之间的纷争,有一点不同的是新派不仅针对旧派,矛头更是直指大哥洛枫。关于这场纷争的起因,还要追溯到在何佺寿宴上的那场枪杀。大东的手下意图谋害洛枫,虽然大东口口声声说与自己无关,但还是难逃指使的嫌疑,而且经过调查并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与他无关。元 老们经过商量后向洛枫提议收回大东手里所有的场子和生意,以示惩戒,洛枫同意了。本来这样的处罚已是手下留情,要是按照帮规来处置,大东绝无活路,考虑到他这几年为帮里立下不少汗马功劳,才会网开一面。
不过,在元 老们看来的酌情处理在大东看来却是一场早就计划好的阴谋。他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受到这样的惩处简直就是耻辱。大东公开表示不服,声称他是被陷害的,就是因为他跟旧派起过冲突,招致了元 老们的不满,他们才会借这件事打压他,说不定枪杀事件的幕后黑手就是元 老们自己,通过嫁祸来达到除掉他的目的。
元 老们怒了,驳斥大东一派胡言,警告他收敛点,要不然下场只会比现在更糟。大东也不是省油的灯,平时就跟这些老家伙对着干,这会儿又憋着一肚子气,窝着一肚子火,发誓跟元 老们势不两立。就在元 老们派人去收大东的场子时,突然遭到大东手下的阻击,双方发生激战。由于大东早有准备,元 老一方大败而归。
这件事震惊了整个连罗帮,其他头目没想到大东胆子这么大,彻底跟元 老们撕破脸了。与此同时,大东开始一个个招揽那些平时也因受到旧派的压制而无法出头的人跟他一起干,声称把旧派赶出去他们才有发大财的机会。有些人听完后蠢蠢欲动,存着大干一场赚大钱的念头,加入了反对旧派的阵营,还有一些人平时就跟大东称兄道弟,大东一招呼就加入了他的阵营。
先前的大败已经让元 老们勃然大怒,现在又有那么多人举着打倒旧派的旗号,元 老们更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的斗志已经被激发起来了,决定好好教训教训这些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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