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醉

第54章


“不要自己骗自己了,笑笑。”李愿说,“你爱他,所以不能失去他。你爱他,所以能包容他的一切,不管他是谁。你爱他,所以才会因为找不到他而消沉。笑笑,我说得对吗?”
任笑迟捂住耳朵,一个劲地摇头,“不……不是……不是……”
李愿拉开她的双手,说道:“笑笑,你一直劝我勇敢,为什么你却不能勇敢地面对自己呢?”
任笑迟怔怔地看着李愿。“我会失去他的,”这句话说得极轻极慢,慢到溢出眼眶的液体也配合着缓缓地顺着脸颊流下,“我会失去他……”
李愿将任笑迟揽进怀里,和她一起承受那无声的酸楚。心头思量,百转千回,李愿恍然大悟,他明白了任笑迟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她的顾虑。只因爱上那样一个男人本身就意味着要面临失去的隐忧。谁能抓得住风?谁能让风为自己停留?一旦承认爱上他,就会为他随时可能离去而不安,更何况连得到的机会或许都没有。爱上那样一个人,只怕注定了只是枉然。任笑迟怕失去,更怕还没得到就已失去,所以她宁愿自欺,宁愿放弃得到的期望。
然而,那真的只能是一场空吗?想了很久,李愿说道:“笑笑,你真的相信他的话吗?他说他受够了你,可他上次还半夜来医院看望你呢。”
“不知道……我想过……”任笑迟闷声道,“不……我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李愿说,“他的话太干脆果断,反倒显得不太高明,不过如你所说,倒也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任笑迟说。
“他一向让人看不懂。”李愿说。
“我一定要弄明白。”任笑迟抬起头,眼里的慌乱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执着。
李愿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说道:“笑笑,无论你做了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只希望你能平安无事。至于洛枫,我知道他不是一个坏人,他能脱离黑社会最好,如果不能,他会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其实我们也一样,每个决定,每个选择,都不可避免地伴随着相应的代价,要知道该不该做,就看这代价是大是小,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我明白,小愿。”任笑迟抚住愈来愈疼的额头,“现在我还不敢,因为我清楚地知道他是谁,我是谁。可一旦我做了选择,我会义无反顾,无论代价是什么,我都认了。”
李愿抬手轻柔地为她按揉两边的太阳穴,温和道:“笑笑,你要记住,无论如何,你还有我们。”
任笑迟点点头,眼波流转,望进客厅外的一方墨色中。夜已深,再怎么灯红酒绿,再怎么歌舞升平,再怎么喧嚣哗噪,再怎么惊险刺激,也挡不住夜幕中那不断弥散开来的沉静与安致,挡不住随风飞逝的惆怅,以及惆怅里的倾念与想望。
第六十三章
连罗帮的内乱越演越烈,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波及的范围也愈见扩大,已经逐渐越过本帮向整个黑道蔓延开去。之所以衍变成这种局势,一方面是因为大东联合了其他一些帮派,借此增强自己的实力,以期尽早解决旧派,掌握连罗帮的大权。这些帮派多是平时难以登上台面的小帮小派,长期以来因为受到大帮派的欺压而难有作为,只能苟且偷安。如今看见连罗帮乱成一团,本就一时心痒,想伺机找点发财机会,没想到新派带头人大东主动找上门来,并提出优渥的条件邀请他们加入新派阵营。在利益的驱使下,这些平时缩手缩脚的小帮派把胆子一壮,把心一横,毅然加入到连罗帮的内乱之中。之所以没有拉拢具有一定规模的大中型帮派,是因为大东听了于崟的主意,知道喂饱一群狗要比喂饱一群狮子容易得多。狗吃饱了容易打发,而狮子则不然,必须时刻提防着,万一被反咬一口那就得不偿失了。
另一方面,对于有外帮掺和到本帮的内乱中,元 老们怒不可遏,一再警告这些帮派好自为之,及早抽身而退,要不然只会是引火自 焚。元 老们的警告并没有起到多少威吓的作用,利欲熏心的人是听不进去的,何况旧派被新派打得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小角色,小帮派们越发得了势,越闹越凶,如阎王的小鬼般难缠。元 老们烦不胜烦,只得请一向跟连罗帮交好的帮派帮忙,从旁教训教训这些跳梁小丑,好让他们全力对付新派。与连罗帮交好的帮派必然不是什么小帮派,全是道上有头有脸的角色,其中有受过于德山提携的,出于感念之情,义不容辞地接受了旧派的相请。其他与连罗帮有利益瓜葛的帮派出于自身考虑,虽然暂时还不想卷入到这场争斗中,打算等到结果初见端倪的时候再选定立场,但是为了不得罪旧派,他们只得表面上应承下来,搞些不痛不痒的小动作。
无论如何,连罗帮的战火波及到整个黑道已经是在所难免了。有些人是乐于见到这种情况的,道上越乱,他们崛起争霸的机会才会越大。有些人则开始担忧,道上一乱,蝇营狗苟之辈就会借机猖獗,争地盘、抢生意之事会层出不穷,难免会影响到他们这些想置身事外的人,这是他们所不愿看到的。于是有分量的帮派大哥向连罗帮的元 老们提议,不如和新派议和,双方各退一步,心平气和地坐下谈判,找到一个各方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法,这才是双赢的结果。息事宁人固然好,元 老们冷静下来也认为新旧两派大动干戈实在是有损连罗帮的实力,议和虽让他们有服软之嫌,但为了连罗帮整体的声威,他们可以采纳这个提议。但是新派却丝毫没有和谈之意,誓要把旧派打垮。听到新派放出来的话,元 老们稍稍熄下去的火一下蹭得更高,同时想到当初向洛枫提出议和的建议时,他说的那句“未必可行”实有先见之明。
总之,现在整个黑道呈现出一种微妙的险峻状态。几方人马相互倾轧,几方人马相互制约,几方人马添柴加火,几方人马作壁上观,几方人马虎视眈眈,几方人马蠢蠢欲动。却不知这场由欲望引燃的战火最终会蔓延成什么样子,又会在何时、在什么情况下熄灭,灭了以后又会剩下什么。
几声哀嚎过后,四周恢复了平静。夜风穿过开启的窗户,吹进屋内,拂向躺椅上的男人的脸庞。擦过如弓般立体端正的唇,点过如悬胆般高挺的鼻梁,浮过深沉如海的眼眸,扫过如墨般清晰分明的眉,带着细细的眷恋飞散而去。
“咚!咚!”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碎了这一室静谧,随后有人开门而入,恭敬地说道:“枫哥,都解决了。”
躺椅上的男人嗯了一声,略一沉默,说道:“于园情况如何?”
“骁阳已经加强了防卫,那边一切正常,只是太……”来人欲言又止,顿了顿,接着往下说,“太太很担心,想来看看你。”
“每天有人向她报告我的情况还不够吗?”男人冷淡道。
知道这句话代表着拒绝,来人不好再说什么,只等在一旁听候吩咐。
“骁飞,去把那几个帮派的底细查清楚。”
“是。”
来人又等了一会,见男人再没别的吩咐,于是说道:“枫哥,我出去了,你早点休息。”
男人看向窗外,沉默无语。来人见他如此,忍不住说了句:“枫哥,外面一切都好,你放心。”说完又自觉失言,心下不定地等着男人的反应。
男人并未怎么样,过了会,只是用磁性醇厚的声音说道:“你去吧。”
门被关上了,跳动的空气又安定下来。草丛间不时有虫儿在高声鸣唱,清亮的声音中包含着它们内心的情感,无论有多悲、多痛,都由自己承受,无论有多浓、多重,都唱与自己听。
用指尖摩挲着盒间的那条项链,晶莹剔透的钻石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出温润的光泽,精致的棱角触抵着那最细微的神经,点点碎凉一丝一丝浸过肌肤,融解于温热的血液之中。任笑迟静静地注视这条钻石项链,不知不觉地露出一抹微笑,之后又小心地将项链取出,戴于脖颈间,配上一件黑色的露肩晚礼服,松挽发髻,略施淡妆,镜中原本暗沉的人总算亮了一些。
如果可以,任笑迟真不想去参加什么酒会。白天的工作已经够多了,晚上还要打起精神,堆起笑容满会场地拉关系、挖新闻,对于她这种睡眠不足、精力不济的人来说实在是有点勉强。只不过酒会一向是她跑的,她没有理由推却,而且今晚的这场酒会她必须得来,因为这并非以往的商界联谊酒会,而是华新集团董事长刘元庆之子刘禛的订婚酒会。
自从当日在医院见过刘禛之后,任笑迟一直想再去看看他,可是等她第二次去的时候,听医生说刘禛已经被家里人接回去休养了。谁知隔了一个月不到,刘禛竟像是已经放下了前尘往事,决定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而且这么快就要订婚了。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如果刘禛真的愿意从此以后过另一种生活,她应该给予祝福。只是让任笑迟疑惑的是刘禛真的爱那个女人吗?
订婚酒会是在本市最高级的一家酒店举行的。刘元庆是个要面子的人,几乎把城内所有的达官贵人都请了来,整个会场的布置可谓是奢华的浪漫,让人如在看一场黄金宫殿里的童话爱情故事。本来这样高级的私人酒会是不让媒体进去的,多亏了神通广大的苗师太,硬是从刘太太那磨到了两张请柬,也多亏了师太的准老公小五郎,其中一张才落到了《精英》的头上。
从进入会场到现在,任笑迟已经预约了两个采访,收获还算不错。应付那些大人物她早就游刃有余,只是酒喝了不少,头又开始隐隐作痛,索性找一个角落暂时休息一下,等着订婚仪式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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