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醉

第90章


吃完药,她想起什么,问道:“小烨,今天怎么没去实习啊?”
罗烨接过她的水杯,回道:“我不去实习了,还有一个多星期开学,我就在家陪你。”
“我没什么事,过两天就能上班了。”任笑迟说,“你不去实习,跟出版社打过招呼了吗?”
“打了。”罗烨坐在她身边,说道,“姐姐,你别去上班了,外面不安全。”
任笑迟笑了笑,说道:“没事,哪有那么多坏人啊。”
“真的。”罗烨有些急了,说道,“我就发现这两天我们楼下老停着一辆车,不知道是干什么的,我觉得有问题。”
“可能是哪家的车子吧。”任笑迟说。
“我看不像。”罗烨说,“这辆车每天半夜开过来,天亮开走,车上从没有人下来过,太可疑了。”
任笑迟想了想,问道:“那辆车什么颜色。”
“好像是银白色。”罗烨说。
听完后,任笑迟垂头看着面前的茶几,沉默无言。
罗烨刚想叫她,门铃响了,站起来去开门,看见来客,不冷不热地打了声招呼。不知为何,他对这个人没有太多好感,甚至有点抵触,姐姐就是跟他一起时被抓走的。而对另一个人,他则心存敬意,因为那个人救过他,也救过姐姐。
林默涵倒是很客气地回了罗烨一声。进了门,走向任笑迟,关切地问道:“好些了吗?”
任笑迟微笑道:“好多了。”拍拍沙发,示意他坐下,又叫罗烨倒杯水过来。
林默涵坐下后便不做声了。
罗烨将水端过来后就进了自己房间。
任笑迟说道:“默涵,喝水。”
“你为什么不跟警方合作?”林默涵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任笑迟愣了愣,别开脸,说道:“你怎么认为我没有合作?”
“你说你不知道是谁抓了你,别人是怎么救的你,自始自终你都被蒙着眼睛。你也不提供救你的人的资料,这叫合作?”林默涵问道。
任笑迟挑了挑眉,看着他说道:“你了解得很清楚。”又说:“事实上,我的确被蒙着眼睛,对方长什么样我一点都看不到,想合作也没办法。”
“那个男人呢?”林默涵说,“你会不知道他的情况?”
任笑迟移开目光,顿了顿,说道:“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在维护他。”林默涵断定道。
任笑迟没言语。
“为什么?”林默涵问。
任笑迟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却是说道:“默涵,你什么时候回法国?”
林默涵一下没转过来,跟着问道:“我为什么要回法国?”
“艾米丽不是回法国了吗。”任笑迟说。
林默涵明显有些恼了,他站起来对任笑迟说道:“笑笑,你别转移话题,在没有把这件事弄清楚之前我不会回法国。”
任笑迟看看他,说道:“默涵,你是怕那些人再对你不利吗?”
林默涵顿时语塞,说不出什么来。
“放心吧,你不会有事的。”任笑迟说。
林默涵想了想,说道:“那些人是针对你的,是不是?”
任笑迟没说话,只是盯着电视。
“跟那个男人有关,对吗?”林默涵又说。
任笑迟依旧沉默不语。
林默涵走过去挡住她的视线,问道:“他是谁?你在维护的是个什么人?”
任笑迟抬眼看着他,问道:“默涵,你为什么这么在乎他是谁呢?”
“我要知道我输给了什么人。”林默涵说。
“他是什么人,对结果没有影响。何况感情本就谈不上谁输谁赢,默涵,你又何必如此计较。”任笑迟说。
林默涵无言以对。隔了半会儿,他才移开身体,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说道:“你说得对,他是谁已经不重要。”顿了顿,又说:“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你选择的是他,有什么是他能给而我不能给你的,笑笑,你能告诉我吗?”
任笑迟没说话。客厅里只有电视机里的声音持续不断,出现频率最高的是个“黑”字。片刻后,任笑迟的声音跟着节目片尾曲一起响起:“默涵,如果有一天我请你帮个忙,还是个不情之请,你愿意答应我吗?”之后又补充一句:“这个忙只有你能帮我。”
林默涵想了想,说道:“只要我能做到,我愿意。”
“谢谢。”任笑迟看着他说,“现在也有你能给而他不能给的东西了。”
林默涵再也无话可说。
是夜,任笑迟站在窗口往下看,一辆银白色的车在月光中泛着清辉。她对着那辆车看了整宿。天一亮,她留下一张字条,在那辆车之后也离开了。
第九十五章
明媚的阳光铺满了碎石路,如一条金色的河流在静静地流淌,踩在上面,似乎还能听见潺湲的水声。在谧寂的空气中,这声音忽而大,忽而小,忽而有,忽而无,最后竟分不清是人在声中,还是声在人外。
缓慢走过一排排石碑,阳光洒在冰冷的碑面上,寥寥几字的碑文折射出碑中人或长或短的一生,原来再多彩、再壮阔的人生到了这里也会变得简单,世上最公平的地方莫过于此。两座墓茔之间隔着稀疏的草丛,草丛里开着花,这里被称为“人生后花园”,后花园里的花与别处一般无二,只是多了一份寄托与守护。
转个弯,再往前走一段,来到一座与野菊 花相邻的墓前,蹲下身,伸手抚摸镌刻于碑上的字,轻轻地说一声:“妈,我回来看你了。”
先将墓茔周围的杂草除了,再将果皮纸屑等拾掇了,接着用毛巾擦干净墓碑,最后解开随身携带的塑料袋,从里面取出黄纸和冥币,堆在墓前,用打火机点着,纸钱立刻被火化,一阳一阴的转换从而完成。
“今年晚了两天,有事耽搁了,你着急了吗?”一句句话也被火带往了另一个世界。“我猜你着急了。你肯定在想‘笑笑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忘了妈妈了?’你有没有像以前一样一直站在家门口等我回去?”火苗跳动,小撮灰烬开始在地上打旋。“我回来了,妈妈。无论我在哪,我都会回来的,别担心。”找来一根小木枝将火堆里面没烧透的纸钱拨到外面。“这些钱你随意花,该吃吃,该喝喝,别省,今时不同往日,你不必再省吃俭用了。对了,还要多买几件漂亮衣服穿穿,你打扮起来可是大美人一个呢,我要是长得像你该多好呀。”一堆纸钱很快就烧完了。凝视墓茔,再道一句:“我想你,妈妈。”
一阵风吹过,带动了地上的灰烬,有一些甚至飞向了空中。
“多拿一点,妈。”
九月初,午后的太阳少了一分毒辣,多了一分大度,欲将人灼伤,却也留了几分情面。尚未痊愈的脚不宜久蹲,挪过几步,在碑角坐下,靠着碑身,伴着野菊 花,看着躁动不定的灰烬,就此入了神。过了许久,才又开口说道:“妈,有个人……我很想让你见见……”一语未了又笑了笑,说道:“你大概很惊讶,我还是第一次想让你见个人呢。”顿了顿,又说:“我真想让你见他,可是……”停了一会儿,接下去说:“我还不能让你见他,至少现在不能……”沉默片刻,又说:“妈,你想见他吗?如果你想见他,我以后把他带过来,好不好?”接着又说:“我猜你肯定想见他,你很想知道我会带什么人给你看,对吗?”之后是长时间的沉默,直到又一阵风将许多灰烬吹得盘旋打转,才又开口:“你是说要我自己决定吗?”少时,又说:“我决定不了,我……不敢决定。妈,我想听你的意见。”
偌大一个墓园中再没有第二个人声,风吹草动花香飘,麻雀间或在墙头喳喳两声叫,这里一向都是安宁的,近乎于孤寂的安宁。日头在渐渐地移动位置,由偏南移向西南,由西南移向偏西,再由偏西移向西。不知过了多久,从倾神的聆听中回过神来,这才发觉夕阳已是下沉。扶着墓碑费力地站起来,脸热得发烫,身体晃了两晃,站稳后拍拍身上的尘土,再看看墓茔,最后说一句:“妈,我走了,等我下次回来。”
按原路返回,落日的余晖将隐不隐,可踩在上面,为何还会有潺湲的水声?
在夕阳完全沉下去之后,她终于回到了家。家是一栋红砖楼房,上下六间,后面还附带一间厢房,一个大院子将前后两房围了起来。后院有一块地,荒了,前院有两块地,一块荒了,一块种着月季、紫薇、万年青等花草,依旧为家平添着亮色。
在去墓地之前就已经将堂屋和卧室打扫过一遍,又找了张草席出来洗洗晒晒,打算铺在床上将就一晚。家里水电都有,人虽不住在这,但水电不能断。只是有水有电却无米,无米难炊,只得到镇上吃晚饭了。舅舅一家就住在镇上,不知会否遇到?自从外公外婆两年前相继去世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到舅舅家去过,原因是她跟舅母发生过冲突,起因是外婆刚去世时,舅母清理外婆的遗物,发现少了一对金耳环和一只金戒指,立刻四处嚷嚷说是被贼偷了。她站出来说是外婆生前送给她了,这事她妈也知道。舅母不相信,死活说是她偷的,说金耳环和金戒指是外婆要留给自己孙女,也就是舅母的女儿的,不是给外孙女的,要她交出来,不然就到家里来搜。她百般解释也没用,跟舅舅讲,他是闷不吭声,不欲给她做主。舅母越闹越凶,最后还把她妈扯上了,说这几只金器要么是她妈老早偷的,要么是她偷的,她家欠了一屁股债,没钱还就偷到娘家头上,要娘家贴补。她越听越火大,忍不住扇了舅母一巴掌,就是这一巴掌把两家仅剩的一点情分给扇没了。她不后悔,患难时的袖手旁观她可以不跟他们计较,但污蔑她妈,她绝不容忍。
不想了,遇到就遇到,遇不到就遇不到,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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