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少年都会远去

  她推开窗户，掐下一朵水灵的花，拿在手中把玩片刻，一扬手，扔了出去。花朵打着旋儿，坠楼而去。
  谁是坠楼人？谁在远方等我？谁和谁相守白头不分离？
  是谁？是谁？
  折一枚绿叶在唇边吹。那把瑞士军刀，醒目地搁在桌子上。华北，你的刀。
  别走，华北。
  别走。
  七七坐下来，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撒娇的语气："我明天搬到你那儿去住，好不好嘛？"
  同一个晚上，张妈接到电话。本地口音，嗓门故意压得低沉，然而从声音上依然能判断出是个年轻男人。她说："喂？"
  "请问是秦中岳家里吗？"
  张妈一惊。除了倪险岸和另外两个亲信，再无人知道沈宅电话，更无人知道，这里和秦中岳有关。可那两个亲信在秦事发之前，就被安排去了国外。秦对倪险岸说过，有种不好的预感。之所以把倪险岸留下来，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参与过他早年的不法生意，加上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也信任他可以照顾好他最放心不下的七七和龙九姐妹。
  张妈说："对不起，你打错了。"
  "是吗？"对方笑了起来，"秦总裁说，缺钱花了，想让您给他汇点儿。"
  张妈又说："对不起，你打错了。"
  对方并不揭穿她，直接了当地说："秦总裁托我到你这里拿点钱给他，你不至于不给吧？"
  张妈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的口气保持着一贯的和缓："对不起，你说的我听不大明白。请问......你是不是打错了？"
  对方还是笑："就先拿一百万吧。这对于秦总裁留给您照顾他的女儿的钱来说，不过是一笔小数目嘛！"
  张妈不知道该说什么。对方的态度很温和，有绵里藏针的感觉："我呢，草民一个，啥也不怕。"他笑了笑，"你也是贫苦出身，是个明白人，自然是知道的，若是被我揭露，这些财产，是要充公的。到时别说龙九的留学梦了，连您大约会有牢狱之灾吧，想想看，您和秦家毫无瓜葛，何必被牵连呢......我虽然不大懂法律，听也听得多了。"
  张妈说："这些都是他几年来的年薪积蓄。夫人在的时候也很节俭，根本用不了多少钱。这笔钱我乐意交给国家。我不会给你。"
  对方说："法律上判罚的是没收秦中岳个人全部财产，当然是包括这笔积蓄了，哦，还有这套房子。您一向受到秦家恩泽，难道不懂报恩吗。您是想辜负秦总裁的意思，让他九泉下死不瞑目吗？再说，还有龙九啊，她自小过惯奢华的生活，财产没收，别墅交公，您以为她能习惯吗？再说，她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明星，若是牵扯到秦中岳这一背景上来，恐怕是会遭到封杀的吧？"
  张妈说："那得看媒体如何炒作了，说不定她会更红。"
  "您别忘了这是在中国，且牵涉到政治。你知道它多敏感？"
  "我不会被你吓坏的，中国的法律是公正的，不会株连到下一代。就算你真的去告发，那也是我的事情，和龙九无关。"
  对方就笑："您有她不知道这笔款项的证明吗？"
  张妈针锋相对："你有她知道的证明吗？"
  对方说了两个字："我有。"
  他最后说："您早点把一百万准备好。明天晚上这个时间我再打过来。"
  电话挂了。
  张妈瘫坐在沙发上，隔了一阵子才记得让保姆唤七七到她房间里来。
  七七过来了，一听事情的原委，赶紧去翻来电显示，对方是个手机号码，她照着打过去，关机，再打，还是关机。她竭力安慰着六神无主的张妈："别着急，别着急，我让倪险岸过来。"
  龙九不在家。张妈说："赶快给小九打个电话，我担心她。"
  七七照办。电话那头的龙九声音很平静："我还好，姐，你怎么啦？"
  "小九，明天能回家一趟吗？"
  "哎呀，我好忙，现在在云南拍MTV呢......"
  "小九，张妈病了。"
  龙九一向和张妈亲，顿时慌了神："啊，我明天一大早就乘飞机回来，姐，姐，你帮我照顾她。"
  倪险岸赶过来了。七七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问："咱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他上网查询那个手机的号段，发现是外地的。也就是说，通过号码查出此人的身份这条线索，断了。
  谁也想不出该怎么办。张妈百思不得其解：秦留下一些钱款的事情，只有在座的几个人知道啊，怎么漏出去的？听声音也不熟，以前都没有听过呢。她认为这笔钱不能给，一给就等于承认了，总裁留下来的也就是他几年的年薪，到底有限，万一对方多敲诈几次，可就......
  七七说："如果不给，此人要是真的按照他说的那么捅了出去，我们一家，可就完了。张妈，你知道有些无赖，可是说到做到的，就算得逞不了，也要把你拉下水。"
  张妈无法答复她。两个女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倪险岸。
  倪险岸抽着红双喜，猛地灭掉烟头。他很是忐忑，此事甚为棘手，稍有不慎? 
引用 回复 
$肉蛋儿啊，你  发表于2010-03-09 22:36 26楼 
极有可能将总裁托付的妻女牵连进去，他将如何面对九泉下的教父？他不敢想。
  电话又响了，仍是那人的声音："怎么样，钱准备好了吗？"
  张妈说："总裁留下来的也有限，我大不了去自首，把这笔钱交给国家！"
  "您怎么就糊涂了呢，捐给国家，能有什么好处？别忘记了，您不过是秦家的下人，根本作不了主，就不怕龙九到时候怪罪？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龙九如今正是关键期，摊上一个秦中岳这样的老爹，事业估计就到头啦！您一向宠她，可不乐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吧？咱们好商量嘛，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张妈说："总裁本来就不大乐意女儿涉足娱乐圈的，要是小九的妈妈在世，也会反对的吧。你别老拿这个威胁我，大不了她退出，做个普通孩子......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子的前途嘛。龙九可是很喜欢唱歌的，如果执意要扼杀她走这条路，您就不怕她怨恨你吗？您毕竟不是她的母亲。别多说了，把钱准备好。我明天会再打电话来的。听说，沈龙九的身体不大好？"
  电话挂了。
  七七说："张妈，咱们没法再信任他了，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张妈浑身哆嗦："你没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吗？我怕小九有生命危险，七七，快点儿，快点打电话，就说我病危，让她赶紧回来。这事咱不能再瞒她了。"
  一听说张妈病危，沈龙九在电话那端哇地哭出来了，答应乘明天最早的航班回来。
  34
  一夜无眠。期间七七接到一个电话，寒暄了几句："哎呀，我也想你，明天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张妈问："谁啊？"
  七七说："朋友。"
  便没有别的话可说，就这么坐了一夜。上午九点多，沈龙九回来了，一进门，就带着哭腔叫道："张妈，张妈！"
  待看到张妈和姐姐，她愣住了。反应过来问："姐，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姐！"她攥着七七的衣服，着急地问。
  七七一五一十地讲给她听了。张妈没有表情地坐在旁边。
  沈龙九的手慢慢松开了。她站起身，口齿打颤地说："姐，我想见倪险岸。"
  倪险岸过来了。龙九抱住他大哭起来。他抱着她，任她哭泣。他的衣服被她的眼泪濡湿了一大块。
  她不哭了，泪痕闪闪的眼睛扫过众人，走到张妈面前，跪下了："张妈，对不起。"
  张妈赶紧扶起她："小九，小九，你这是怎么了？"
  "张妈，是我的错。"
  七七问："咱家里的事情，你告诉别人了？"
  龙九点点头。
  倪险岸问："你不是个随便的孩子，你在外面从来不乱说话，可这次......"
  龙九又哭了："我只信任他一个人。"
  "是谁？"倪险岸眼中有一丝希望闪过，"小龙乖，他是谁？"他知道那个神秘的人已经呼之欲出。
  "他......他长得有些像你......我就昏了头，对他说了好多事......我，我，我没想到他蓄了心......我，我......"她抽噎起来。
  倪险岸的手握紧了。他知道是谁了。就是那个小报娱记苦茶！也曾是他的同事郑子杰。他还看过他写的许多报道！
  就是他了。
  当天晚上，龙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深深懊悔把家里的情况讲给苦茶听了，她索性爬起来，摸到书房里，在月光下坐了很久，要是妈妈在就好了，她会告诉她应该怎么办。有妈妈在，她什么都不怕。
  龙九趴在桌上哭了起来，无声地抽泣着，没有爸爸，没有妈妈，就算是明星又如何。在最艰难的时候，她想要依靠的，还是他们。可是他们都走了，走了，再也不会回来。在娱乐圈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确实感到它的黑暗，步步如履薄冰，平日里和记者打交道，也是小心谨慎，可面对长相和倪险岸有几分相似的苦茶，她就......
  她想来想去，认定自己捅的漏子还是自己解决，给苦茶打了个电话。
  响了很多声，那边才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