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我没有着急，后面的女子沉不住气了，恶声道：“是谁这么放肆？说话也不看地方？”
  “呦，是哪家的妞啊？这么水灵？”
  “来，给爷笑一个。”
  那女子急了，马鞭子一下子就挥过去了，饶是她马术精良，但根本比不上这些成日在马背上厮混的家伙，没两下就被人扯住了马鞭，一张粉脸又气又羞。
  我不动声色问公孙亮：“你能从马上踹下几个人来？”公孙亮正气鼓鼓的，听闻此话，来了精神：“五个没问题。”“不可轻敌！要一击取胜！”“好的。看我的。”
  公孙亮准备好了之后，忽然调转马头，冲着他们就过去了，来势汹汹，他们毕竟是从未上过战场的毛孩子，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公孙亮在马上腾挪踢转，一会儿就把这几个轻狂少年给踹下马。
  忽然又来了一彪人马，地下的几个急忙喊道：“霍老大，这个黑脸汉子跟我们过不去……”我一看，是霍去病来了！
  他沉着脸，望向我们，显然认出了我们是谁。他冷冷道：“没用的东西。”然后对公孙亮说：“你虽是骑兵校尉，可欺负几个小毛孩算什么？有种冲我来！”
  公孙亮也不客气，打马过去，几个回合下来，他赤手空拳竟把霍去病从马上拎了起来！
  众人惊呼失色。公孙亮拎着霍去病打马跑到我面前问：“云游，如何处置这家伙？”我看看挣扎的霍去病，拿捏着分寸：“这乳臭未干的娃娃居然敢嘲笑北军的骑兵校尉，真是没有见识。你拎着他绕行一周，让他尝尝骑驴的滋味好了。”“得令。”
  霍去病被颠得七晕八素之后，被扔到地上。他的狐朋狗友凑上来，看他死活。我悠闲地下马，也凑了过去。那个李敢怒气冲冲地对我说：“你胆敢如此不敬……”我打断他的话：“我应该对谁尊敬我心里很清楚，不用你们来教训！你是要告状还是要比试？痛快放话！看样子你们啥能耐也没有，就仗着有个强大的后台！”我看霍去病已经缓过神来了，故意对他说：“你可以赶紧到你舅舅那里告状，或者到皇后娘娘那里，唉，不对，应该找你皇上姨夫……哎呀，你这么多后台，找那个好呢？”我看着霍去病发青的脸，满意地对他说：“或者，你更愿意比试一番？霍去病这个名字吗，挺好的。想必你的父母是希望你没病没灾地活着就够了。至于要像你舅舅那样在战场上扬名立万，万万不可能的。你一辈子，只能靠你舅舅和你姨妈！”
  霍去病大怒：“谁说我不行？我就靠我自己，我是霍去病，不是别人！我只不过没有训练过！要是经过训练，我比任何人都强！我会成为百战百胜的将军！”
  “训练？就你这样吊儿郎当骑着马玩就行了？那匈奴怎么进犯我们的知道不？他们每个人三匹马，一匹平常骑着的，叫走马；一匹平时驮东西用的，还有一匹是战马，专门在战场上厮杀用的。他们生在马上，死在马上。而咱们只有一匹马。你凭什么战胜匈奴？卫青大将军也不过是凭着巧劲，暂时挡住匈奴的进攻而已，要想制服匈奴，百年来都做不到，至于你，做梦还是可以的。”
  激将法对于霍去病这样的血气方刚的人十分管用，但我的目的不是激怒他，而是激发他的斗志和勇气。所以说完这话之后我扬长而去。
  回到宫里，我琢磨下一步该怎么做。我记得历史上的霍去病第一次出战时有八百精骑，精骑是怎样炼成的？我猜想肯定是千挑万选经过艰苦训练的，就像现代培训特种兵一样。只是我不知道我这样的点拨能否让霍去病想到去训练精兵。毕竟他是个没有带过兵的娃娃，因为卫青和卫子夫的宠爱一直留在身边。说好听是爱护他，说不好听就是溺爱。
  吃味 转眼间到上元节，也就是现代说的元宵节。前一天晚上宫里就布置开灯笼了。这天，皇族都要来宫里游逛赏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到宫外去赏灯。因为过节，我让公孙亮回家去吃团圆饭，他不肯，一直跟着我。
  来到街上，我对他说：“这太平盛世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人来人往的，能有什么事？”“皇上交代我负责你的安全，我不能有一点差池。”唉，他真是太认真了！由着他吧！
  长安城的繁华到上元节达到了极盛，辉煌的灯火将整个城点缀成了不夜城。饶是见过现代大都市的我也觉得惊奇。想想看，万家灯火，繁星点点，没有现代的电光设备，就能营造出一个辉煌的世界来，那要多少灯？真正是灯的海洋！
  我看呆了，一边走一边惊叹。更神奇的是，那灯都是人家自己做的，而且没有重样的，家家户户门口挂着各式各样的灯，很有赛灯会的感觉。很多灯我都不知道名字和来历。有一种灯，不知是什么做的，远看着它在转，但到跟前来才看清楚，是里面一层画着的画在转，外面只有一层半透明的纸，并不转。我非常纳闷，没有电力，这灯是怎样转的？可找来找去也找不到奥妙之处。
  公孙亮见我围着那灯团团转，不由得好笑道：“围着这走马灯转什么？你又不是马！”
  “走马灯？你说这灯叫走马灯？”
  “对啊。”
  走马灯其实我以前是听说过的，但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转。公孙亮见我不搞清楚不罢休的样子，知道我在想什么，说：“走马灯里面有一个风轮，点着蜡烛之后，一热，那风轮就呼呼转，带动这个悬挂的画片也转了。”
  “原来如此。真是巧手啊！”我由衷地赞叹着。古人很多智慧在后人看来简直不可思议。
  “亮哥哥，你原来在这里！”忽然一声冒叫，我们转过身去，那次在马场见过的少女正笑吟吟地看着公孙亮。少女换下了胡服，穿一身粉红色的裙装，加上粉红色的头饰，显得娇媚可人。那少女一声又一声的“亮哥哥”，听得我浑身不自在。
  “亮哥哥，你怎么也不回去吃元宵？府上也有灯的，怎么跑这里来看灯？”
  “我在做护卫。”公孙亮显然不像那少女热情，硬邦邦地回答了一句话。
  那少女这才看见我，翩翩地一福：“原来是云游公主，夏侯绿英给公主见礼了！”虽然她做得很恭敬，但语气却并不恭敬。我不是傻瓜，当然能听出来，她是嫌我这个不知趣的大灯泡了。我扯着嘴笑笑：“夏侯绿英？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汝阴堂夏侯世家你不知道？我哥哥是汝阴侯夏侯颇。”那少女显然无法接受我狭隘的认知，她以为我对她的姓应该如雷贯耳了。
  “哦，汝阴侯？是平阳公主的驸马了。”我自以为自己搞清楚了。没想到那少女愤怒了：
  “没有人敢称呼我哥哥是驸马的！我哥哥是汝阴侯！”
  我不太明白这里面有什么利害关系，更不太了解她为什么愤怒，只好解释说：“夏侯小姐，我曾经见过平阳公主和汝阴侯，说起来，跟平阳公主更亲近些。”
  “但是我哥哥……”少女还要发飙，公孙亮打断她：
  “好了，你还有什么事没有？”
  少女怔住了，再脸皮厚也能听得出公孙亮的不耐烦。但公孙亮显然并不怜香惜玉：
  “如果你没有事该走了。公主，早点玩完了好回去，今晚虽然会晚点，但宫门还是要关的。”
  “亮哥哥……”
  公孙亮不等她说出她要说的话，就拽着我往前走了。
  我走了几步，忍不住说：“那位姑娘显然是来找你的，你没道理不理会人家的。要是你非坚持做我护卫，那我回宫去，你去陪那位夏侯姑娘好了。”虽然那夏侯家小姐并不友善，但我并不想打击有情人。可是他冷着脸，不说话，继续往前走，我也只好跟上。
  情动 走了好久，来到护城河边，看到天上的皎月和人间的灯火在水里的倒影与本身相映成趣，竟一时喘不上气来，只有古代的时空才会有这样的美丽！现代城市的声光电污染，早已将大自然摒弃在城外。而农村要么模仿城市模仿的十分生硬蹩脚，破坏了自然的和谐，要么十分凋敝，没有公共设施，一到夜里就伸手不见五指了。
  我一会儿抬头望望天上的月亮，一会儿低头看看水中的月亮，想感叹，却不知用什么词，坐在护城河的栏杆上，我说：“这里真美！”
  公孙亮表示赞同。
  “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在北军呆的好好的，做骑兵校尉不是很不错吗？怎么跑到皇宫做护卫来了？”
  公孙亮看着远方，良久没有说话。
  “要是不想说就不用说，我只是问问。”
  “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是我那老爹的安排。”
  夜色迷人，人也似乎容易敞开心扉。平素很少话的公孙亮这时候说了很多，他告诉我，他的父亲是御史大夫，虽说做到骑兵校尉在我看起来很不错了，但他父亲觉得总在军队里呆着升迁太慢，还要上战场拼命，所以把他调回来，在皇宫呆着，又安全又有机会升迁。其他的官僚都是这样做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轻松升官。他不能违抗父亲的命令，只有把不快闷在心里。却很少回家，用这种方式进行无声的抗议。
  “你母亲你也不去看她吗？”
  “我母亲早已过世了。”
  “哦，对不起。”
  “没什么。我母亲还是早点死的好，就不用看到那些丑恶的事情了。”
  我不知是什么事情让公孙亮这样讨厌这个家，这样美好的月色下，他却皱起了眉头。我想说起别的话，引开他的坏情绪，他却接着告诉我，他的家庭最初是很穷苦的，他父亲到了四十多岁才得到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