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第28章


虽然专业人士管理自己的领域驾轻就熟,但如果两个人串通起来中饱私囊的话,瞒天过海也是很容易的。而两个人不和的话,也会制造不必要的麻烦。有了第三人就可以中和了。”
  “这个人在哪里呢?”
  “大商贾应该在哪里呢?”
  “盐铁业最发达的地方是南阳。”
  “那么盐铁商都在南阳吗?”
  “大多数大商人都居住在洛阳。”
  “东都洛阳?”
  “洛阳被称为‘中市’,南阳是‘南市’。哪里来的东都?”
  哦,这时候是西汉,建都洛阳的是东汉,所以才有东都之称。我赶紧转移话题:“还有东市西市北市吗?”
  “当然有,东市临淄,西市成都,北市邯郸。”
  “啊?还是到洛阳转转吧。”
  我私心里很想看看洛阳,洛阳这时候有牡丹吗?还有洛水女神……
  “行,你们先到洛阳探探路子,彻查盐铁生意情况,做好铺垫。”
  第二天,昨天那俩加上东郭咸阳、还有公孙弘一起来见驾,这次我没有听壁角,而是侍立在武帝身旁。
  看到孔仅我觉得有些眼熟,终于想起,他是公孙亮口中的“孔叔叔”,那天在酒楼上见过的跟公孙弘在一起的人。
  武帝先宣旨将孔仅和东郭咸阳封为大农丞,命他们两人作为郑当时的助理,整治盐铁业。
  接下来他说:“孔仅和东郭咸阳二人到洛阳,先在那里做一番了解,给朕放放风,免得公布盐铁国有的消息之后出现混乱的现象。这是云游公主,朕的义妹。这次要去洛阳做朕交代的事情,为了便于行事,不得在外面泄露公主的身份。”
  那几个人看看一身男装的我,面露诧异的神色,尤其是孔仅,多打量了我好几眼。
  公孙弘没有想象中的狼狈神色,反而鞠躬对武帝说:“原来是皇上的义妹,老臣早有耳闻,想不到是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我抬眼望天,却看不到蓝蓝的天,只看到房顶,雕饰着暗暗的花纹,看上去怎么那么脏啊?
  离开长安前,我没有见过公孙亮,其实我很想跟他告别的,但不知道到哪里找他,听夏侯封说他回家了。为了准备出发,我跟孔仅他们住到了客店里。到了后半夜我偷偷地溜出去,找到公孙府邸,这还是当初他领我转到这个地方时告诉我的。但此时只能见到高墙,什么也看不见。
  我徒劳地在墙外转了一会儿,心想,他知道我要离开了吗?也许我会一去不回头了!但转念之间又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我到这里来干什么了?公孙亮的将来会跟大多数男子一样娶妻生子,也会跟他不喜欢的父亲一样,会有如花美妾,会有这样一个气派的府邸。而我,会在哪里呢?风餐露宿地在旅途上,还是停留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上?
  我跟他,最终只是两条平行线!
  哑奴 离开长安时,我们坐了马车,这个待遇比起我初来长安时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不知为什么,一路上我情绪都不高,以前刚来长安时那股子兴奋劲一点也没有了,龟缩在马车上睡觉。一路的睡,到了旅店打尖也睡,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孔仅他们打算跟我说点什么,见我一直恹恹,也不好开口了。
  这样走了两天,到了一处也不知是哪里的客栈,在客栈吃早饭的时候,客栈里有个长相十分猥琐、体形肥胖的人,一边踢打一边辱骂着一个奴隶,被打的那个奴隶手脚都被镣铐拷着,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身上已遍体鳞伤,但那人还是不肯歇手。
  我原本不喜欢管闲事,但那个人辱骂踢打时间之长,让人根本无法坐视不理。可周围的人都像看表演似的,笑嘻嘻地看着,没有人上前制止。
  那人骂得兴起,顺手从汤锅里舀了一瓢热水,噗的一下倒在那奴隶身上,奴隶嗷的一声跳了起来。那人竟然丧心病狂似的笑了起来。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来用扇子将两人隔开:“他怎么得罪你了?要是他得罪你了,杀人不过头点地,犯得上这么羞辱人吗?”
  那个人一脸横肉:“老子今天不爽,就是要拿他出气,怎么了?花钱买的奴隶,老子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你怎么玩是你的事,脏了本公子的眼就不行!”
  “你想找死吗?”
  说话间,孔仅和东郭咸阳带的几个保镖凑过来,无声无息地看着那汉子。我微微一笑:“我没有想找死,如果你觉得这个奴隶让你不爽,不如把他卖给我。如何?”
  那汉子并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人,一见我身后站着的那些保镖,嚣张的气焰就小了许多。我叫孔仅付过银子给这人,然后解开奴隶的镣铐,将他带到医馆检查,他身上的鞭痕、烫伤令人惨不忍睹,还有一条腿、一个胳膊都折了,肋骨也断了两根。我听着大夫的报告,心里不禁颤抖,骂了一句“王八蛋!”问那个奴隶叫什么,哪里人,他完全不说话,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对孔仅说:“留下足够的银子,让医馆照顾他,将伤病治好之后,就让他自谋生路吧。”说罢我欲走,忽然那奴隶爬过来,抱住我的腿。
  我低头看到他脏乱的长发后面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哀求。我蹲下身来,问:“你不会说话?”
  他点点头。
  “你放心,我们会让医馆照顾你。”
  那奴隶摇摇头,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你怕他们还会来打你?”
  他点点头。
  我踌躇了一下,我无法用钱来保证他的安全。
  再次看看他,虽然脏兮兮的,但见他五官还算端正,并不是痴傻之人。于是我对孔仅说:“只好先把这个哑奴带上了。我自己来照顾他。”
  孔仅凑近我低声说:“公主,这样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既然救了他,就救到底吧。等他完全恢复了,就让他自己离开好了。”
  于是我们拿了药,带着哑奴上了路。
  这次走水路。船上空间比较小,能活动的空间不是在舱里就是在船头。我将哑奴安置在舱里,自己靠在船头看风景。孔仅凑过来,问我:“还是想睡觉?”
  我笑笑:“到地方之后就没有安稳觉可睡了。所以现在还是多多休息。”
  “为什么这样说?”
  “难道你们不是在做断人财路的事情吗?”
  “这也是不得已。难道你看不到私人贩卖盐掺杂使假,坑害百姓,私人铸铁,滥铸钱币,弄得国家财政乱了套,武器不够精良,农民也因为没有廉价的镰刀割麦子影响了粮食生产。大商人富甲一方,而国家却连抵御匈奴的钱都拿不出来。这样下去,国家不安稳,老百姓日子不好过,我们商人又岂能有好日子过?”
  我怔了怔,原来光是想着国库空虚的问题,原来这还关系着民生大计。
  孔仅忽然又说:“难道你还为公孙弘的话难过?”
  我看了看他,这个话题有点交浅言深了。但他的眼神里并无恶意,便淡淡地答:“难过什么?那不过是一个做父亲的对儿子的忠告,父亲总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孔仅看着我,感叹道:“想不到公主心胸如此广阔,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离开长安我就不是什么公主了。对了,给我想个新身份吧。”
  “这样,我有个外甥。不如你冒充他吧。”
  “那你就成了我舅舅了!”
  到了洛阳,我因为需要结识大商人,所以决定跟随他们俩拜访老友。
  良心买卖
  良心买卖 我们拜访的第一个人就是洛阳巨商宇文成,听他们俩说这个人是搞漕运的,其他的生意也有所涉足,但在漕运方面,宇文家族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趁他们寒暄的工夫,我打量起这个家族的掌门人宇文成来。这是个四五十岁的人,给人精壮干练感觉。他眼珠子是灰色的,我从未见过那样灰色的眼睛,并不是因为老年人的缘故,而是瞳仁就是灰色的。
  可能因为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缘故,宇文成微微一笑,问道:“这个年轻人是谁啊?”但那瞳仁里完全没有一丝笑意,还是冷冰冰的灰色。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没有忽略这一点,是个老狐狸,鉴定完毕!
  我没有回答,自然有人替我回答。孔仅笑容可掬地说:“这是我的外甥云游,因为要学做生意,特地带他出来见识见识。这个孩子没有见过大世面,不免失礼。云游,快见过宇文伯伯。”我拱手作了个长揖:“小侄见过伯伯。”
  “呵呵,云游还很年轻,来日方长。”
  接下来大家继续寒暄个没完,我听着实在无趣,可还得强撑着。
  宇文成当下邀请我们留宿在他们府上,并准备第二日备下接风宴。
  我觉得这趟差事无聊得紧,不似跟霍去病卫青那些军人打交道那么爽快,可这时候也只能尽量忍耐了。
  安置住处时,哑奴成了问题,他不能跟其他下人住在一起,因为身上伤病未好,也因为别人不屑于跟这个又脏又臭的家伙住一起。最后我决定,让哑奴住在我房间附近的一个耳房里,虽然条件不那么好,但在别人家里,无法兼顾更多。我交代丫鬟每日熬药,然后我亲自给哑奴上药。
  第一次上药是在医馆里,这次,哑奴很害羞,不肯脱衣服。我说:“怎么那么矫情?给你上药是希望你快点好,不受人欺负了。怎么,想继续这样像狗一样活下去吗?”哑奴这才乖乖脱掉上衣。我一点点将外伤药抹在伤口处,所到之处,哑奴身子微微颤抖着,却没有一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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