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

但我是一个敏感的人，时刻牢记“伴君如伴虎”的古训，不敢有丝毫僭越。只是我的精力实在有限，实在无法跟精力充沛的武帝相比，早餐就吃得没精打采。加上跟在武帝身边十分紧张，精神透支得厉害，一心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好好休息。
  武帝看出了我精神不济来，让我回房养足精神再来。
  于是早饭后我回到自己房间里倒头便睡。没想到这一睡，竟然睡了一天。昨天真的是太累了，我不敢完全跟武帝说出后世对他的评价，是人都有弱点，喜欢听到好的评价的。
  再睁开眼天已经黑了，屋里已经点上了灯。我觉得饥肠辘辘，爬起来想找点吃的，忽然被灯前坐着的武帝吓了一跳。从来都是他召见我的，怎么他会跑这里来了？
  武帝开口说：“你好睡啊，都一天了。”我下意识回答：“不知道啊。是不是这身体受不住了，要垮了？”
  “你说什么！”武帝大力晃我的肩。我原本就很饿，这时候精神更不济，嘟嘟囔囔地说：“我该回去了。这里不是我该呆的地方。也不知我爸我妈找不到我会急成什么样。”
  恍惚间忽然觉得额头一凉，抬眼看，才知道武帝把手放在我额头上，“你的头有些热，是不是着凉了？”
  “应该不是，我这不才起床吗？刚起来都会比较热的。”
  “那你现在清醒吗？”
  “清醒，只是觉得饿了。”
  “好吧，让宫女给你送点吃的来。你可真能睡，居然一天都不用吃饭。”
  “省了粮食了。我在这里什么用都没有，还是不吃饭的为好。”
  “说什么哪？朕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你呢。”
  我头痛，就知道这样！原以为睡觉能躲过去，没想到这皇帝居然耐心到等我睡醒！
  于是，我一边吃着晚餐，一边回答超级好奇宝宝的问题，遇到不清楚的问题，我就说我对这些问题没有记忆。他又询问未来世界的生活方式，我不敢让他知道未来世界没有皇帝的事，这是远远超出他认知的。便挑着他能理解的地方给他讲：
  “到了那时候，生产力大大发展了，交通也非常便利，人们坐着车子、飞机，到处走。很多工作不需要力气，而是用机械来替人干活了，人只需要动动手动脑子就可以了。所以女人跟男人一样出来学习、工作、做官、经商甚至种地，样样都不逊色。不过说起来，还是男人占据主导地位。这时候，结婚离婚自由，但在婚姻有效期间，不允许男人再娶第二个老婆……”
  武帝若有所思点点头：“所以你现在很难找婆家了。不让丈夫纳妾，不让夫家子丁兴旺，是罪过啊！”
  “到那时候不是人太少，而是人太多，国家都不允许人们生太多的孩子了，要求一对夫妻一个孩子。”
  “太荒谬了。要是这一个孩子不够健康，或者没有出息，或者死了，这个家不就完了！”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问题是那时候人太多，人很容易长寿，只好从节育方面下手了。”
  不知不觉中，夜深了，我瞅个空，对武帝说：“夜深了，皇上还需要注意休息的。”“朕不困。你继续说。”
  天，我怎么成了一千零一夜的主角了？
  求婚风波
  求婚风波 连续三天，终于武帝自己也熬不住了。从那以后，他一有空就召我，有时候他并不问我什么，只是让我静坐在他身旁，看他批阅奏章。有时候问我几句，这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像他砚台上那个装饰用的东西。不过看着武帝十分温和的态度上，我觉得比前一段软禁绣花的生活好多了。
  这一天我正趁着武帝早朝时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忽然武帝身边的小太监阿福飞跑过来，见到我作揖说：“李公公请公主快去。皇上正大发雷霆呢！”
  我有点摸不清状况：“皇上发火，我去干嘛？”
  “李公公这么嘱咐小的，小的也不知。”李公公是武帝身边的亲信，他这样嘱咐想必有他的道理，我急忙起身前往正殿。来到殿外，李公公正候着，我问他：“李公公，皇上为什么事生气？”
  “公主进去就知道了。只有公主能消解。”
  我只好进去。刚一进门，便看见满地狼藉，奏章都散在地上，武帝还不解恨，狠狠地把砚台摔向墙。
  我默默地把奏章拾起来，层层码到案几上。武帝见我进来拾掇也不继续撒气了，坐在那里生闷气。
  过了一会儿，我才开口问：“什么事值得发这么大的火？”
  “早朝时，乌孙国王子来求婚。”
  “求婚？这不是好事吗？”
  “问题是他居然敢要求指定汉朝的公主。他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蛮荒之地，未开化的部落，敢跟我天朝叫板！活得不耐烦了！”
  “那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教训教训他们不就完了！”
  “可那些大臣这点事都看不出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居然还纷纷赞同。”
  “大臣的脑子进水了？这有辱天朝、不合体制的做法怎么会赞同呢？”
  武帝没有回答，不知他是否也纳闷。我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来：“但不知他要娶哪个公主？”
  武帝深深地叹了口气：“你。”
  “我？”我吃惊了，我哪里认识过乌孙国的人啊？为什么王子知道我呢？我忍不住将疑问和盘道出。武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可我更不知道的是，为什么大臣会同意这荒谬的提议！”
  我苦笑了一下：“这个啊，我知道。”
  武帝看向我，我仰起头，想了想，说：“因为我这个不男不女的妖怪，做了几件事，让他们感到惶恐。而现在更令他们惶恐的是，我居然得到你的宠爱和信任，甚至到形影不离的地步了。所以我成了不受欢迎的人。”
  武帝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什么时候都会这样的。男人不做事，或者光溜须拍马，不会有人说他不行。相反，他若居然能混个一官半职，反而让人羡慕。而做事的人，却总被那些闲人指手画脚，这也不行，那也不是。女人要做点事，就更难。我现在是臭名远扬，而不是芳名远播。”
  “最令我生气的是，桑弘羊是你举荐的，他居然没有进行辩驳。”
  “很好理解啊。要是他敢跟大家对着干，大家一定会说我们俩有□的。你相信吗？”
  武帝沉默了。
  我将砚台拾起来放到案几上：“皇上不必为这件事生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堂堂的天朝，还怕那些蛮夷不成？等我想个法子，把失掉的面子给找回来，教训教训他们。”
  武帝准许我退下了。我回屋叫来早朝时在前殿当值的阿福：
  “你见到乌孙国王子了吗？”
  “王子还没有到，使臣先行的。”
  “使臣怎么说的？”
  “他说听说云游公主聪慧，王子有心迎娶。”
  “就这么说的？”
  “就这么说的。”
  “不可能，阿福，你漏掉了什么，光这几句话不会让皇上如此生气的。”
  阿福看了看侍立在旁的芳华，芳华有点着急：“公主问你什么你但说无妨。”
  阿福变得期期艾艾起来：“那使臣夸耀乌孙王子怎么好来……”
  “他到底说什么了？你给我原话重复下！”
  “他说……他说……乌孙王子身体健壮，能……夜御数女……”
  “什么？业余淑女？什么意思？”
  阿福脸通红，芳华也不了解这话的意思，但知道不是好话，凑近低声问阿福何意，阿福悄悄地知会了她，芳华脸瞬间也变得通红，但她咬咬牙，还是到我耳边悄悄地跟我说：“就是一个晚上能干好几个女人的意思。”
  呸——这是什么话！是人还是畜生！我觉得自己的脸也发烧，问不下去了，摆摆手，让阿福离开。
  等阿福离开，芳华就咬牙切齿地骂开了：“真是蛮夷，跟他们那儿的畜生没啥区别！这种话居然也能在朝堂上说出来，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
  我听着芳华不痛不痒的骂声，不由得头痛。不同风俗而已，不能说人家伤风败俗。那些大臣们看我还伤风败俗呢！可这乌孙国到底从哪儿冒出来的？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我呢？不管怎么说，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们！
  我想到了松赞干布使者向文成公主求婚的故事，不由得计上心来。于是找到李公公，央求他找工匠帮我制作一颗九曲明珠，就是那种有着九曲孔道的珍珠。工匠按照我的要求，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做成了这样一颗明珠。
  拿着明珠回来，我告诉武帝：如果乌孙王子能将丝线穿过这颗明珠，那么就如他所愿，如果不能，就乖乖走人。武帝听了连说妙。
  于是第二天的早朝上，武帝将那颗明珠交给了乌孙使者，让他在三天之内，将丝线穿过再来。
  三天之后，武帝早朝期间，忽然宣我到朝堂。
  来到武帝身边，武帝笑着说：“乌孙使者没有穿过丝线，很不服气，说，没有人能做到。不知道你这出题的人能不能将丝线穿过去呢？”
  我早有准备，拿出一小瓶枇杷膏，抹了一点在明珠孔道的一端，打开一个小盒子，那里面装着我昨天抓来的一个小蚂蚁，腿上拴着一根头发，然后将丝线的一头和头发连接起来——因为丝线比较粗，用头发驳接一下才能系上蚂蚁的腿。接着将蚂蚁按在明珠孔道另一端，蚂蚁闻到枇杷膏的味道，拼命爬过去，便将丝线带了过去。
  大家目瞪口呆看着我变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