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河畔槐花开

第九十章 魂归黄土地


两队人马一汇合,房世杰和可儿一清点,见赫赫岩山的弟兄已都十去七八,王老婆山寨的人马也十去五六,再看看秦少奎的人马,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少说也有四五十号。查找半天,就是不见秦少奎,死了半数弟兄,却没能击毙秦少奎,二人不免有些黯然伤神。
    疤贵押着十几个俘虏来到见可儿:“婶,这些个大沿帽咋处理?”可儿心里正憋着一股子气,一见眼前的这几个磕头捣蒜的家伙,一股无名之火窜上心头,夺过疤贵缴获来的机枪,对着他们“突突突”就是一阵扫射。紫芍药想上去阻拦,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十几个俘虏“呼哩哗啦”倒下去,一个个早被打成了筛子。
    打扫完战场后,天也逐渐亮了起来。房世杰把房世英从沟壕里背上来,放到马车上。紫芍药走上前去说:“下一步你又甚打算?”房世杰一脸苍茫,说:“先回村里吧,我得把二哥他们几人安葬了。”顿了顿接着说,“紫小姐,你也该走了。”紫芍药淡淡笑了笑说:“走是要走的,不过还是先跟你回村里去吧,络腮胡子死了,我想把他埋在秦家弯村的峁梁上,那样,每当河畔的槐花盛开时,他就能看到那蜂飞蝶舞,闻到那阵阵花香,他一定希望也愿意看到秦家弯的人们有一天能够像蜜蜂一样通过自己的辛勤劳动而过上幸福的生活,同时也希望看到他们像翩翩起舞的彩蝶一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可儿也走过来,说:“房兄弟,走吧!”
    疤贵举起机枪,朝天“哒哒哒”打了一刷子后,房世杰和可儿就带着疲惫的人马缓缓向秦家弯进发。
    一个汉子走在马车前面叫着魂,走几步喊一声:“绕,弟兄们,回家喽……”叫魂的声音悠长而深远,久久回荡在山间幽谷。
    疤贵扛着机枪跟在可儿身后,听着那叫魂声鼻子就发酸,于是,闷吭了一声,迎着晨风高唱起来:
    老子生在湫水河
    五月里的槐花阵阵香
    天不怕来地不怕
    五尺高的汉子响当当
    嗨嗨!响呀嘛响当当
    秦家弯的人们经历了一夜的惊心动魄后,心有余悸地开始了新的一天。当他们小心翼翼的在太阳地里一露头,又见一队人马进村了,吓得拉扯住娃儿们闭上门,缩骨闭气地蜷在窑里,生怕一颗炮弹落在自家的院子里。
    花腊梅抱着头裹白带的女丫,伫立在街门外的大槐树下。
    经过秦家大门时,可儿停下了脚步,看着昔日辉煌的秦家大院如今已是一片焦黑,心下自是一阵兴叹。
    就是这个大院,在结束了她少女春梦的同时,蓦地里换来了几多屈辱和惊心,就在她在麻木和困惑中打发那大好春光时,谁曾料又惹出了一丝刻骨铭心的伤痛,爱也罢,恨也罢,到如今来,她亲过的,爱过的仿佛如过眼烟云都离她而去了,独独留下一个爱她如狂的疤叫驴守护在自己身旁,究竟是喜还是悲?
    这真是造化弄人啊!
    队伍在马车的”吱吱扭扭“声中来到了房家街门外。花腊梅步履蹒跚地走过来,默不作声地看了眼马车上躺着的几具尸体,自言自语地说:“死了,到底还是死了!”房世杰落着泪说:“大嫂,二哥也走了。”花腊梅吸了吸流到鼻子孔的泪珠说:“晓得了,从他走出秦家弯的那天起,我就晓得会有这么一天的,从那天起,我就叫女丫给他带孝了。”房世杰忍着悲痛叫道:“大嫂。”花腊梅说:“事到如今,也该告诉你了,女丫是你二哥的亲闺女,你二哥就是女丫的亲爹。”房世杰尽管身心疲惫,满腔悲痛,听到这话还是吃了一惊,眼前就浮现出染坊里的那个花裤衩来。看看车上的二哥,再看看大搜,说:“大嫂,咱不说了,回家吧,女丫不管是谁的亲闺女,只要是咱老房家的就行。”
    可儿叫疤贵带着人马歇在街外,自己和紫芍药跟着房世杰进了院里。
    娘还在蒲团上坐着,房世杰拉开门看了看,又退了出来,转身对可儿说:“可儿姐,要不你带着弟兄们先回山寨吧,埋葬我二哥他们也得几天功夫,总不能老叫弟兄们在街外站着吧!”紫芍药也说:“先回山寨吧,秦少奎没死,还的提防他。”可儿说:“人都走了,万一秦少奎来了咋办?”紫芍药说:“放心吧,估计这会正在挨县长的训,再说,人少了反而目标小。”房世杰说:“等安顿好家里后,就去山寨找你。”可儿点点头说:“也使得,你们小心些。”说完,招呼了疤贵,带着王老婆山寨下来弟兄回山寨去了。
    村里的人们见队伍少时间又都走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有了第一个胆大的引路,其他的人也就陆续续的来到了房家街门上看个究竟。
    房世杰把他们请进院子来,“扑通”一声跪下来连磕三个响头。
    进来的人们没料到房世杰会这样,慌得说也不是,不说过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抖抖索索的不知如何是好。
    房世杰嗑罢头起来对着大伙说:“乡亲们,我房世杰今儿个要求大家伙了。”场外有一老者问:“都是一个村里的,就不用说求不求的,有甚事你就说吧!”又有人说:“说吧,如今秦霸川叫你断了根子,没人再欺负咱了。”房世杰说:“好,既然大伙都念我是一个村里的,那我就说了,今有两个外乡的兄弟跟着我没享上福,先走一步了,虽说是弟兄,丢人得是我还晓不得他们是哪搭的人,所以我没法子叫他们魂归故里,落叶归根。他们都是跟着我房世杰出生入死的好弟兄,我不能叫他们死后都没个葬身的地方,因此上,我想把他们埋在咱村的黄土地上,日后要是我房世杰不在了,就麻烦众位乡亲逢年过节给自家老人上坟的时候,也给他们坟头上添一把土,倒一杯水酒,好叫他们在地下不孤单。”众人听罢,纷纷说:“好说,好说,捎来带去的事,你就放心好了。”房世杰抱拳作揖深深鞠了一躬说:“我替死去的两位弟兄谢过乡亲们了!”
    众人见死了好几个人,除了几个想留下了帮忙的后生外,其他人觉得留下来也是给人家添乱,就在一片嘘嘘哀叹声中陆陆续续的走了。
    房世杰简单摆设了灵堂,叫赫赫岩山的一个兄弟骑马到外村请来阴阳先生看了几块坟地,又在众位弟兄和乡亲们得帮忙下,把二哥埋在了祖坟里,双应和婆姨肉肉重新选了块坟地合葬到一块,薛不刃和络腮胡子埋在了高高的山梁上。
    小翠没有过门,不能进房家的祖坟,房世杰就把她埋在不远的土坡上,立了一块石碑,写上“未婚妻小翠”五个字。
    湫水河畔的槐花开得正浓。这是一个槐花飘香的季节,那丝丝缕缕的幽香随风穿街过巷,附在了窑洞的脑畔上,附在了院里的枣树上,附在了人们不满皱纹的额头上,也钻进人们的心扉里。
    花腊梅抱着女丫坐在房世英的坟前,默无声息地从槐树枝上揪下白格生生的花儿来,一朵一朵地轻放在墓石上。
    女丫牙牙学语,嬉笑着叫唤,好像在一声声的喊着:“爹,走好,爹,走好……”
    三天后,房世杰看了眼坐在蒲团上数珠子的娘,跪在门外磕了三个响头,和紫芍药以及赫赫岩山的几个弟兄离开了秦家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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