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菊

  “为了我项氏的霸业而牺牲那么多将士，我会内疚的。”项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茫然和空洞：“当初只是我自己，我当然要选择为家族牺牲一切，就连那些将士也顾不上……可是如今不同了，我身边还有你，我不能抛下你离去。”
  虞姬怒道：“你走吧，我有自保的能力！”
  “说什么傻话！我不会抛弃你独自离开！”项藉对她怒目而视，眼里闪着毫光：“就算是我死，我也不会抛下你一人面对！”
  虞姬禁不住有些哭笑不得：他刚刚还在苦恼是否该为大夏尽忠，如今居然为了自己就要放弃一直以来都坚持的东西？他是在犯傻么？
  “别说傻话了！你……你是要把我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你要让别人骂我是红颜祸水么？！”虞姬恼怒地道。
  项藉的眼神却无比认真，证实他是认真的：“我是认真的。以我们的能力，如果想找个地方隐居，又会有什么人认识我们？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教他我们项族的家传武技，或是你教导他魔法，怎么过不可以？！”
  虞姬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把事实和盘托出。可是她该怎么说呢？告诉他自己是奸细？还是告诉他这个世界快要灭亡了，让他赶紧带着军队投降？
  一个声音马上在心底说：不可能！别痴心妄想了！从一开始，达维亚就没打算让这个最大的威胁活下去！他今天一定会死！可是……如果尽力一搏的话，是不是还有机会？
  她正在犹豫之中，项六突然一脸苍白地从外面冲了进来：“不好了少主！军队……军队哗变了！”
  虞姬目光中顿时满是骇然：“你说什么？军队哗变了！”
  项藉摇摇头，苦笑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当中大多数儿郎都是跟着我从江东三郡出来的，剩下的也距离楚地甚近，听到乡音，自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们跟着我那么长时间，浴血疆场，却没能像我所承诺的那样建功立业……是我负了他们啊……”
  项六焦急地道：“少主，如今局势紧急，您先带着亲卫营冲出去吧！”
  项藉摇摇头：“你出去吧。”
  项六只得出去，临去前还憎恶地瞪了虞姬一眼。虞姬禁不住凄怆地笑了笑：“少羽……你还是去吧。”
  项藉怒道：“我不去！你不跟我走，我是不会走的！”
  虞姬无法，只得坐在帐中，思想着对策。她已经害了他，如果这次他不走的话……
  如果他真的走了，等日后知道真相以后，他会不会恨上自己？
  忽地一个思绪掠过心头。她禁不住战栗一下，摇头晃走纷乱的思绪：就算是他恨上自己，这次也一定要让他离开……他……毕竟是自己的爱人啊……
  可是……究竟该怎么做呢？
  又有一道思绪像闪电一般照亮她的心境：他说……如果自己不离开，他就不会走？那么……如果自己死去，他是不是就没有了牵挂？！是不是就可以放手一搏？！是不是……就可以，逃出生天？！
  这个疯狂的想法一经诞生，就再也无法从她的脑海中退出。一番计较以后，她抬起头来，对着她的少羽展现妩媚一笑：“少羽……现在的气氛实在是太紧张了……我们娱乐一下怎么样？”
  少羽顿时有些傻眼：“呃……娱乐？”
  风又将悲怆的楚歌吹了进来：“……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邦。故邦不可见兮～沧浪浩荡!葬我于海波之上兮～归彼异乡……”
  乌骓马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扬蹄长嘶起来。项藉心有所感，禁不住低声唱道：“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声音越来越低，隐隐带着一丝茫然的哽咽。
  虞姬泪流满面，抓起长剑，旋转起来，双袖舞动，衣带飘飞：“……前路茫茫气息奄奄
  思君之情欲理还乱
  春梦缥缈梦过留痕
  妾之倩影可留君心？
  君可记否君可知否？
  但为君故惆怅至今
  花雨漫天零落如雪
  且邀明月共此佳宴
  忧思已忘踟躇不见
  身随心动心逐云散
  愿将此身寄于君怀
  妾身茕茕独向黄泉
  前路茫茫气息奄奄
  思君之情如磐石坚
  时光如梭万事皆过
  思君之心日月为鉴
  春思袅袅妾独沉吟
  思君之曲愿入君心……”
  当唱道“妾身茕茕，独向黄泉”时，项藉惊诧至极，刚要说些什么，却发现那些从虞姬身上逸散出的光点不知何时已环绕在自己身周，他催动斗气想要破开禁锢，却依然动弹不得，连说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怔怔地看着她。虞姬唱到最后一句，凄然一笑，眼中流下泪水，身体忽地开始变小，每变小一圈，原来身体占据的空气里便盈满了翠绿的光点，那浓郁的绿意让帐篷下的土里冒出了绿色的藤蔓，即使是在冬天，也显得欣欣向荣。项藉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一圈圈旋转着，越缩越小，直到缩小到拇指大小的精灵模样。她的泪水依然不停地掉落，喃喃着：“少羽，以后照顾好自己……”
  她在他的掌心跳舞，双足轻点，姿势曼妙得让人心醉。她最后在他掌心旋转了一曲，身体轰然破碎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精灵，化作绿色的光点在空中逸散……
  项藉仰天大吼，眼角迸裂，落下血泪：“阿虞！！！！！”
  少羽……今后我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啊……
  ps:呜……为什么在我想象中的画面那么唯美催泪，写出来却没有那种感觉？自责中……
  
  第八章 拼死一搏（上）
  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呢？就这样以最美丽的方式离开，让我永远也忘不了你……
  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抛下我？就这样，让我今后孤独地在世间活着……
  项藉痛哭失声，血与泪交缠着从指缝滑落，一滴一滴晕染了地面。地上的植物化作光点飘然散去，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和她有关，可是她已经不在了……她不在了……
  项六掀帘而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他焦急地道：“将军，没时间了……呃，夫人，夫人到哪儿去了？”
  项藉冷冷地看着他，忽地狂笑道：“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换来我的生机，我又怎能辜负了她的心愿！乌骓！”
  乌骓马挣断了缰绳长嘶而入。项藉抓起了霸王枪，跃上马，疾驰片刻后，以斗气加持声音，大吼道：“谁愿与籍拼死一搏！”他声音极大，一时间就连正在混战的军队也听得清清楚楚。溃兵之中迅速奔出了八百余骑，共喝道：“吾等愿与将军共存亡！”
  项藉长声大笑，带着八百余骑冲入阵中，霸王枪所点之处，所向披靡。几十万军队的合围，竟然奈何不了这八百余骑，一时间被他们冲破了一个防卫稍微薄弱的地方，项藉便在几十万大军的包围之下，带着亲兵扬长而去！
  阿布罗狄闭上眼睛，冷冷道：“追！”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谁拿到他的尸体……首级封万户，其余次之！”
  奥丁铁骑沸腾了。不过瞬息，便分出一只队伍，嗷嗷叫着向项藉等人的方向追去。采邑先生顿时讶然，喃喃道：“首级封万户？奥丁皇帝还真是大方啊……只是不知道这一场仗打下来，奥丁的领土还能剩余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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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破包围之后，项藉缓下马速，环顾四周，见所余不过百骑，而根据身后扬起的烟尘来看，对方少说也有几千骑，不由得大喝道：“儿郎们！如今我们所余不过一百多骑，而对方少说也有几千骑，再跟着我项藉，最后只有死路一条！我不愿拖累你们……如果你们愿意走，那就走吧！”
  亲卫军中一人吼道：“少主！我们既然敢跟你拼杀出来，就不会怕死！”
  一百多亲卫共同吼道：“我们愿与少主共存亡！！”
  项藉几乎热泪盈眶。他低下头，微不可查地抹了抹泪水，抬头大吼道：“好！那我们就和他们拼了！”
  亲卫军们热血沸腾，举枪大吼道：“拼了！！！”
  一行人向北方疾驰而去。项家军的马毕竟是血统优良的战马，不是奥丁军这些半吊子能比得上的，所以很快就拉下了很长一段距离。行到一处山泽附近，项藉远远看到一座城池，问道：“这是哪里？”
  有曾经路过这里的亲卫答道：“这里是阴陵。少主，走这里可要小心，我记得这附近有一片沼泽，骑兵若是陷进去，甚是麻烦。”
  项藉略略思考一番，道：“着两个人去抓个人过来领路。不……问了路以后，就把人放了吧。”
  亲卫讶道：“放了那人？可若是奥丁军因为他而赶上来……”
  项藉摇头道：“我们是奉仁义之名的楚军，可不是胡乱屠杀的乱匪。再说了，现在我们就算是把他杀了，也只是多了一笔孽债，于事无补，反而有害。就算是我们全军覆灭，也不能给项族惹麻烦。”
  一会儿工夫，派出去的两骑策马归来：“少主，那人说向左拐便能绕过沼泽。”
  项藉点点头，挥鞭道：“前进！”
  先前出言的亲卫低声问道：“少主，你不怕那人说的是假话？”
  项藉苦笑道：“真话又如何？假话又如何？这都是天命！”
  那亲卫讶道：“少主，你以前是从来不相信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