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纨绔

我偏不让你如愿，”他说着，靠近方颐，半蹲下来，附在他耳边，一字一顿道：“你知不知，你现在就像一条乱咬人的疯狗？”
  这时轮到方颐放声长笑，笑声中，却是一片空茫。。
  方颐自宫中回府，天色已完全暗沉。他手中抱了一只酒坛，才踱到府门，又折身往宗族祠堂走去。祠堂中一丝烛光也无，静谧得瘆人，他借着月色，又仿佛只是闭眼行路，缓缓走到一个牌位处，站了良久，又举起酒坛，灌了一气，这才伸手颤颤抖抖触向那牌位，却终究不敢触实……
  他正神游不知何处，忽听“哐当”一声大响。本能顺声望去，见门口处，模模糊糊一个人影。他辨了半晌，才不大肯定地叫道：“慎言？”
  “父亲，你们叫人恶心。”门口那人，确是方慎言无疑。他站在那里，望定醉眼迷离的父亲，只觉胸中有千般憎万般厌，却都说不出来，只抖着唇，说出这么一句。。
  方颐一怔，醉意都消去许多，“慎言，父亲是个罪人，”他转过身，勉强站直身体说道，“虽如此，我甘愿。”。
  方慎言冷冷瞧着这落魄男人——哪里还是自己那个一身正气傲骨的爹爹？
  方颐却无法顾念他的心绪，半是自语地说道：“我是罪人，我甘愿。只要他在，我宁可负尽天下……”。
  “你负的不是天下！是我娘！是我方家列祖列宗！”方慎言怒吼出来。许久，父子二人都未说话，方慎言最终转身而去，只留下一句话：“你，不配做我父亲！”。
  他走后，方颐颓唐坐倒在地上，眼睛直直望着那块牌位，明明只在咫尺，却永生都无法触及……
  
  瑞吉十年，四月初五早朝，刑部官员，奏上一本，原来有当年开封肃贪一案逃犯近日被抓捕归案——这等小事，原不应在朝会上提起，但因皇帝对此案颇为重视，曾多次督促他们捉拿逃犯归案，如今总算有了进展，是以立即禀明。。4
  谢庭命人递上奏折，打开时，竟难得有一丝紧张。方颐站在文官群列当中，早在听得“开封肃贪旧案”时，便止不住身子一抖，双手捏在袖里，直捏的汗渍渗出。。
  那本奏折，列有抓获逃犯姓名，当先一个，便是“耿泉”二字。谢庭只看了一眼，便忽地闭上双眼，这登基以来便一直以强势姿态示人的帝王，此时神色竟依稀透露几分疲惫。
  呼吸间，谢庭重又睁开双眼，将那折子合拢，递给内侍，“交给方御史看看。”
  方颐忙出列，跪在阶前，那内侍将折子递交他手上，他竟翻了两、三次，才翻开。眼睛扫过第一行“耿泉”二字，他便觉喉头一甜，一张口，淋漓鲜血，尽数喷在那折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半夜抽风起来码字……被老妈骂了一通
俺一定是疯了……
早上应该没什么人吧，改个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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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莫作有情痴（二）
耿泉押送长安，秋后问斩。
以他之罪责，原只当流放之刑，然御史大人方颐，亲往其逃亡流窜之地巡防查证，得其奸淫、斗殴等罪状十一条，遂上书陈奏。
圣上看了折子，当即口谕刑部官员：旧犯耿泉，作恶多端，数罪相矢，当判秋后立斩。
耿泉问斩当日，方颐闭门独酌，大醉。
不知是否醉后受了风寒，正值壮年的方大人竟大病一场。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方大人这一病，沥沥拉拉、反反复复、总不见好。
方颐因此数次向圣上请辞，圣上一味不允。
及至瑞吉十二年，方颐病重渐成沉疴难返之势。
帝屡次遣太医前往诊问，更接连赐下各种奇珍药材——圣眷隆重若此，人人称羡。然而终究无力回天，方大人的病情依旧一日重似一日。瑞吉十二年隆冬，一个清旷早晨，圣上着一身不打眼的常服，只领了一个贴身内侍，亲往方府探看。
方府上下，受宠若惊，然帝不欲讲究排场，挥手遣散诸人，自往方颐住处行去。
方颐居室中，传出一股浓重药香，让他不由自主忆起当年久病卧床的方瑞。他在门外怔忪片刻，叹息一声，才推门进去。
进得门来，谢庭却又是一惊：方颐榻前，伏有一人，此时正愕然抬头望向他，那眉眼摸样，竟与方瑞有七八成相像！
谢庭心中突突一跳，险些脱口喊出“小瑞”二字。
然而一瞬功夫里，他便冷静下来——初看确实相仿，然而细细比对，则仪态气质全然不同。
“慎行，还不来叩见皇上！”却是替谢庭引路的方慎言开口道。谢庭这才醒悟，此子正是方颐幼子方慎行。未曾想也这般大了。他还是总角孩童时，自己也见过几次，只是如今这清秀摸样，竟无法与当年圆滚滚的身子联想到一处，倒是眼中，仍存有一点当年的憨态。
方颐严厉冷肃之名，早遍传长安，然而对这个幼子却分外纵容。方慎行不喜读书，专好雕琢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方颐也不管束，反为他请了数个匠器师傅来指点——此举一时成为众多官员茶余饭后的谈资——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方大人是糊涂了不成？竟这般放纵儿子……好在人家那长子却是有出息的——方慎言在户部当差，行止有度，十分上进。
只是这二子一争气一顽劣，如今病榻前尽孝的，却是顽劣的那个。
此时方慎行已向谢庭叩拜行礼，他心思单纯，又因幼年时见过谢庭几面，倒未如何惧怕，还在偷眼打量一二——这原是不敬的行为，方慎言已脸上变色。谢庭却微微一笑，“方家次子，孝悌有加，赏！”他身后的小太监，连忙记下了，又偷偷瞄了慎行一眼，不知这位少年是哪里合了圣上眼缘，这位可不常赏人啊……
方慎行被大哥慎言瞪了一眼，才醒悟过来一般，连忙谢恩。谢庭挥手免去他的礼，抬脚往方颐榻前行去。
方颐犹在昏睡中，方才这一番动静，也未将他唤醒。方慎言跟在谢庭身后，先向他告罪一声，才转而向榻上唤着“父亲”唤了两声，方颐悠悠睁开双眼，往榻上一扫见了谢庭，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起身行礼。
谢庭忙制止了他，“爱卿有恙，无须多礼。”
方颐确实难以起身，便倚靠榻上，半行了一礼，“病体不堪支撑，还望皇上恕罪。”
谢庭瞧着他精神尚可，只是身体枯瘦，两颊塌陷，隐隐感觉不详……
“你们且先下去。”谢庭向屋内诸人命道。方家二子先领命退下去。那小太监却有些不放心似的看他一眼，被他一瞪，才讪讪下去。
谢庭瞧着众人退去，合上门，才转头对方颐道：“慎行这孩子倒与小瑞长得颇像。”
“像么？臣却不觉得。”
二人此时也不在讲究那一番繁文缛节，言谈之间颇为随意。
“皇上，臣适才做了一梦。”二人沉默半响，方颐忽然开口道。
“哦？”
“他去了十余载，竟无一次托梦给我……”此时，方颐又不提他梦了什么，反而无端感慨起来。
谢庭不知他话中深意，一时沉默。
方颐又自嘲一笑：“这些话，我竟只能同皇上说。”
谢庭听了，颇不是滋味。
二人又说起那人当年，气氛平和，颇为难得。谈了许久，方颐渐渐精神不济，沉沉睡去。
谢庭回宫之后，想起这许多年来，那人也一次未曾入自己梦中，想是不屑入吧……他不由惆怅叹息。
三日后方颐情况骤变，神思不属，性命垂危。
府中诸人，心内惶惶。朱氏以泪洗面，食难下咽；方慎言心思复杂，神情莫测；慎行分秒不离父亲榻前，一应事杂，亲手照料；青兰早已落发出家，这时也在佛前祷告。
到的傍晚时分，宫内太医已婉转告知方府诸人：就在这一时三刻，准备后事吧。
方府人人面带哀戚，见了陛下亲临，又不得不强提心神，按着礼数招待。谢庭不顾太医阻拦，执意守在方颐榻前。方颐面无血色，腔内似只余一口气，呼吸断断续续，随时都要停下——然而，自谢庭来后，他却有如回光返照一般，脸上恢复几分生气，呼吸也稳了下来。太医在旁看了，暗暗称奇。
一个时辰后，被太医判定死期以至的方颐，竟悠悠转醒。他睁开眼来，谁也不看，只看向谢庭，口中含混叫道：“皇上放过臣吧……”
谢庭不懂他何出此言，又或者是自己听错了？此时方颐气色愈好，口齿也清楚些，又道：“皇上可知，臣前日所梦者何？”他说毕，不待谢庭回应，自答自话道：“臣梦见，小瑞伫立一处桥头，形单影只，衣袂飘忽，仿佛一阵风即可刮去。他见了臣，”他语速颇急，说到这里咳嗽两声，让人揪心不已，“他见了臣，开心一笑，口中却道：‘大哥，我只能再等三日，你可还来？’”
方颐说到这里，面色愈加惶急，“皇上，今日已是第三日！求皇上——”他说到这里，又一阵剧咳，昏厥过去。
谢庭听了他的一席话，尢自犹豫。太医此时却上前诊断，摸出他的脉象竟比方才稳健许多，着实匪夷所思。
时值深夜，谢庭犹不肯回宫——方颐那话说了一半，将他一颗心提了起来，无法放下。
谢庭守在方颐榻前，将近子夜，渐渐犯困，迷离一阵，终于阖眼睡着。太医并诸人见了，虽觉不妥，却不敢上前惊动。
谢庭迷迷糊糊入梦来，却另有一番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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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莫作有情痴（三）
他仿佛置身一片迷雾，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正迷茫间，听的两道声音，异口同声：“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