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筝

第二十六章•被沙掩埋的记忆（下）
    ┄┅┄┅┄┅┄┅┄┅┄┅┄┅┄┅┄┅┄┅┄┄┅┄┅┄┅┄┅┄＊
    “砰砰。”敲门的声音，依旧急促而微弱。
    片刻，没有声响。
    夏如见没有人回应，便自己推门进去。“吱呀”的推门声如以往一样，只是抬头望到的不是意料之中的林亚风，而是夏清丽。
    “你？”夏如的眼中闪过短瞬的惊诧，继而蹩起眉角。那个林亚风，又在搞什么鬼。
    “妹妹。”
    “你有资格这么叫吗？”
    “我和爸妈都想找你们的啊，可是根本找不到……你们为什么不和我们联系一下？”
    “怎么？倒还怪起我来了？你们找不到我？那我就找得到你们？”
    “……”
    夏清丽没有说话，她觉得自己对不起眼前这个和自己流着同脉血液的人，即使夏如不这么认为，她也如此地自责着。
    “那……为什么找到了我，不来找我。为什么要去伤害陌筝。”
    夏如闷哼一声：“怎么？心疼了？那个陌筝可是比我这个妹妹重要得多。既然如此，你把她当做家人好了，反正她也没有家人！”
    “夏如！”夏清丽向前迈了一步，可终究还是把步子退了回来，“这些年，过得还好吗。婆婆……”
    “你怎么好意思讲，你怎么有脸讲！婆婆她……早就没了啊……”豆大的泪珠一颗颗从夏如的眼帘滚落，脆弱的泪水把这个刚从还强撑无畏的女孩暴露得无遗。
    “没了？什么意思？”
    没了？夏清丽捏紧了拳，指尖紧紧攥进掌心。没了？没了……
    “什么意思？你还用问吗！你们知道要躲债，躲到国外去，那我们呢？你们有没有想过，追债的追到我们头上，我们会怎样！
    “你以为婆婆那么大年纪还扛得住吗？你们至今都不知道吧？为了不让失败的父母增添负担，婆婆连得了胃癌的事情都没告诉他们。呵，如果不是你们把我留下，我也会一辈子都不知道吧？
    “把我一个人丢下的那种父母，我不要也无所谓。可是婆婆……婆婆她……”
    夏如的身子缓缓滑落，蜷缩成一团的身子，只能用自己的双臂来抱住。多少年来，也只能这样自己给自己一点温暖。
    她还记得当时婆婆怎样哄着哭喊着要爸妈的自己，怎样不言劳苦地爱护着自己……“小如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哦，小如有婆婆，姐姐没有婆婆，姐姐才应该哭哦”……“婆婆会给小如家的”……“小如，如果婆婆不在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好好地等爸妈回来，让他们看看……”
    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啊。
    可是她知道，知道那最后一句话的含义。让他们看看，我过得很好，不需要父母也过得很好。
    “我讨厌你。讨厌你们让我最重要的人都离我而去。所以，你也该尝尝失去最重要人的滋味！”
    夏清丽望着那个埋在泪眼里的妹妹，半晌无语，却终是缓缓迈向前去。
    “笨蛋，我最重要的人，是你啊。”
    因为惊异而瞪大的眼睛里，泪珠还在滚落着，滚落进抱着她的夏清丽的衣襟。
    那最后一句话的含义，她有些犹豫……让他们看看……
    “夏如，不要哭了。婆婆如果在的话，一定会告诉我们，她把你照顾得很好，很幸福。”
    小如，让他们看看，你和婆婆在一起，也很幸福。
    ┄┅┄┅┄┅┄┅┄┅┄┅┄┅┄┅┄┅┄┅┄┄┅┄┅┄┅┄┅┄＊
    “老师，今天夏如没来上课呢。”蜷缩在办公室里的陌筝，盯着办公桌前只顾着改自己学习资料的林亚风——没想到到了大学自己还过着和高三一样刻苦的日子，林亚风继续当自己的老师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嗯。”
    “老师，都没课了我还呆在学校很无聊的说……”
    “陌同学，上课没好好听吧？”话音未落，就飞过来一本资料。陌筝接住一看，一本高等数学提纲上划满了修改——没错，高等数学，林亚风可不是光看了英语就了事那么好对付。
    明明知道我没有理科头脑……陌筝无奈地想着。
    “啊，老师，我下午似乎还有选修……”
    “你的课程我早就研究过，今天下午你没有课，”林亚风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资料，嘴角却已勾勒出一抹淡然的笑意，“怎么，不想和我呆在一起了？”这么说着便放下了笔，起身向沙发探去。
    “没……有……”陌筝低下头，不敢去望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却也不去挡他。
    看到这幅情景，林亚风更是嗤笑出声：都到了今天，她还是像第一次见到我一样。
    “你……小心再被人家拍到。”
    “我连门都锁好了，而且——上次的视频，已经被销毁了。”
    “真的？”激动之下，陌筝猛地抬头，却正巧对上了林亚风的面庞。
    陌筝赶紧又埋下头。脸好烫……该死，离那么近想干嘛？这家伙还把门都锁了？
    “那，你知道是谁干的了？”
    “还不知道，不过东西传不出去就对了，安心了？”
    “嗯……”
    林亚风宠溺地笑着，揉上她的发际。他知道有自己在，就不会让她不安心。可是，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在她身边呢？
    “林亚风，你欲求不满啊？”陌筝终于忍不住了。
    “哟，终于叫我林亚风了啊？”林亚风终于笑着转了身。想起那天裹着浴巾的陌筝问自己为什么不碰她的样子。呵呵，到底是谁欲求不满呢？
    “喂喂，你笑什么呢？”陌筝倒是搞不清楚状况，这下反倒去扯林亚风的袖子。
    “我可没笑，只是说了‘呵呵’两个字而已。”
    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这么有幽默感了。陌筝嗔怪地望着他，写了一脸的不满。
    “好了，下午没课你就先走吧。资料我晚上带给你——难得这么闲，你不会想住宿舍吧？”
    “这可说不定！”话虽这么说，陌筝今天的日程却必定是在林亚风家结束的。她拉开门，走出了办公室后还不忘回头张望——其实，我还是比较想和你呆在一起的……
    咦？不对……他根本没锁门嘛！
    ┄┅┄┅┄┅┄┅┄┅┄┅┄┅┄┅┄┅┄┅┄┄┅┄┅┄┅┄┅┄＊
    “你就住在这里？”夏清丽环顾着这间三十平米的房子——叫它房子，倒不如说是房间来得更贴切些。这里，就是自己妹妹住的地方吗？
    “没什么地方坐，就坐床上吧。”的确，这些年，自己就是这么熬过来的。即使知道父母在哪里，即使知道自己姐姐的下落，也还是自己一个人……
    夏清丽微微地叹了口气，望向那张板床，突然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这熟悉感，来源于床头的那只玩具熊。和自己每天抱着入睡的那一只，一模一样。不知过了多少年，当年有自己一半大的熊，也看起来这么小了呢……毛色都已然黯淡，但却依旧干净整洁。看起来，被保养得不错。
    这个孩子，果然并没有忘掉自己的家，果然还在想着……果然，还是在逞强。
    夏清丽垂了眉眼，俯身抱起那只玩具熊：“夏如，我们回家吧。”
    “……”
    “……”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