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一梦千年

——二十九——
    小沛。
    “乔书佐，有您一封私信。”
    私信？什么人会写信给我？我莫名，接过从人手中的信。
    “乔知言亲启”字体浑然大气、流云流水。我拆开信，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鼻，看着信的内容我嘴角不住抽搐。是周瑜的来信，信中言，他已同伯父返回寿春，自广陵一别后，甚为挂念，又言近日闻袁术欲派纪灵攻打小沛，刘备应联合吕布共抗袁术方为上策。他这算不算是通敌啊，我默然。
    我将信收进衣袖，往赵云的府邸走去。
    赵云一身青色直裾，头戴垂冠，正在院中舞枪，我便站在门口没出声。
    他立身展臂单手一个直刺，纵身跃起一劈，转而回身横扫，疾走几步，扭身侧挑，枪尖银亮刺眼，犹如似火的骄阳，蓝色的枪缨随枪身舞动，宛如蛟龙出海。
    他跨步俯身，正要使出一招连刺，便见我站在门边，立时收势起身，擦擦脸颊的汗，朝我走过来。
    “子龙将军，打扰了。”我拱手道。
    “无碍，你何时来的？”
    “并未多久，见将军正在习武，故而没有打搅。”我莞尔看他，“我有要事相告，请将军入屋详谈。”
    “知言怎会知晓？”赵云疑惑地看着我。
    我抿嘴，不知该如何答他，难道告诉他我在袁术那有人。。。
    “此事我不便相告，望将军见谅。”
    他犹疑片刻，点头道：“我明日会禀告主公，以作准备。”
    “如此甚好。”我颔首，起身正要离开，却被赵云叫住，“将军还有何事？”
    他眼神飘忽，吞吐不语。
    我奇怪地看着他脸色由黄转红而后变白，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了半刻都不见他说话，我终于按捺不住， “子龙将军有何难事，但说无妨。”
    他又嗯嗯唧唧了好一会，才似乎痛下决心道：“不知知言后日是否得空？”
    我狂汗，憋了半天就是要问这个，我点头，疑惑看他。
    他面露喜色道：“如此，后日寅时在西城门见。”
    寅时？！干嘛，半夜打鬼吗。。。我莫名奇妙，见他一脸愉悦，只好应下。
    我连打了几个呵欠，靠在西门城墙边，搞什么鬼啊，约了人家，自己却没见影。
    “乔书佐，清早就要出城？”守门的卫士也是一脸奇怪。
    “啊，嗯。”我含糊地回应，一边伸头看向一片漆黑的街道。
    “驾驾驾～”一阵急促的驾马声，赵云骑马从黑暗中奔来。
    “知言久候。”他没有下马，而是伸手将我拉上马，带着我疾驰出城。
    天刚蒙蒙亮，这时候出城要去哪？我转头看向他，疑问道：“欲何往？”
    他看着我笑而不答，继续驾马一路向西直至九里山脚下。
    他翻身下马，又伸手将我扶下马，看看天边，自言自语道：“恰好。”
    恰好，什么恰好？我完全被弄糊涂了，“子龙将军带我来九里山做甚？”
    他边朝山中走去，边说道：“今日端午，乃登高顺阳之日。”
    我无语，不是吧大哥，天还没亮跑来这里爬山。我揉着微肿的睡眼，嘴角快要抽到耳根。
    “。。。且、且歇息片刻。。。”我双手叉腰，靠着树干，叫住前面的赵云。
    赵云大气都不喘地说：“知言平日亦可稍习剑术，以强健体魄。”
    我喘着气，干笑两声。
    赵云无奈地摇头，又看看天边，皱眉道：“卯时将至，若不快些，破晓之时恐不能至山顶。”
    我单手支起身体，看着还有一大半的山路，瘪嘴道：“速往。”我可不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却没见着日出。
    我抓着两边的树枝，慢慢向上攀行，赵云则在前面开路，拨开挡路的长枝。
    “啊～”脚踩的石头松动，带着我滑下一截，我急急抓紧手中的树杈，石头滚下山坡，没了踪影。
    赵云大手一伸，一把将我拉了上来，什么话也没说，紧握着我的手，继续攀爬而上。
    “多谢。”
    “嗯。”
    有赵云在前面拉我，我顿感轻松不少，为了不让他过多照顾我，我还是左手拽着树枝往上使力。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终于攀上了山顶。
    天空仍是微亮，四周的山峦绵延蜿蜒，沟壑纵横，犹若虬龙翻滚，山坳间偶有碧湖，山水相应，又添秀丽灵性。我看着这奔放中略带婉约的美景，不觉勾起嘴角，转头看向赵云，却见他正看着我。
    “不想这九里山竟如此壮观。”我赞叹道。
    他微微点头，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此歇息，想来破晓将近。”
    我看着开始泛白的天际，走到赵云身边坐下。
    周围一片寂静，连风声都没有。
    我俩静静地坐着，看着天边的鱼肚白渐渐变黄、变橙、变红，直至一轮红日跳脱出灰紫的地平线，晕染出炽烈的火红，划破天际。周围的山峰镀上金黄，或如蒲牢盘曲，或如狴犴威立，山间的湖泊点点泛光，恰似坠落的星辰。
    “知言～”耳畔响起赵云的轻唤。
    我转头，他的脸映着朝霞的晕红，向我靠近。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向后躲去。
    他怔了下，从衣袖里掏出两条五彩缕，将一根系在我的手腕上，而后将另一根递给我。
    我无语，赵云这人原来这么迷信的，以前就送过桃木人，这会又搞出根五彩缕。他作为一名武将来说也挺长寿的了，难道还真是这些玩意儿驱鬼挡灾、免除病瘟了？
    我接过线绳替他系在手腕上，又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线绳，轻声道谢。
    他只是轻嗯了声，便看着天边的旭日不再说话。
    我站起身，眺目远望，轻声感慨道：“当年楚霸王曾在此大败高祖皇帝，不知可曾料到不过三年后亦是在此却遭遇四面楚歌、十里埋伏，以至痛别虞姬，饮恨乌江？战场之上，下一刻将如何，无人可以预料得到，这未知让人战栗胆寒。”
    赵云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我的身侧。
    我侧头，见他正凝视我，黝黑的眸子映着点点碎金，嘴唇微张，像是有话要讲。
    我看着他，等了会，却又没见他吱声。
    太阳渐渐开始变得火热，我轻轻拭掉鼻尖的薄汗，眯着眼看看那团火红，转头对看着山下城池若有所思的赵云道：“恐已是辰时了，下山吧。”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是谁说的，简直是至理名言啊。
    我看着差不多成７０度角的斜坡，咽咽口水。赵云牵着我，侧着身子慢慢向下，脚步仍很稳健，我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往下移。
    蜗牛爬，我现在的速度恐怕还不如只蜗牛，太阳都快当头照了，我们还只到半山腰。
    “你今日还有事否？”我看着额头沁出细汗的赵云，问道。
    “无妨。”
    “那，你且先下山，我自己慢慢下去便可。”
    赵云剑眉骤拧，话却说得不着边际，“可饿了？”
    我轻轻点头，想了想，又摇头道：“你若有事先行下山，我今日无事慢行即可。”
    他继续不理会我，自顾自地从衣袖里掏出几个桃子递给我，“且用些。”
    我抿嘴，道谢接过，心中暗想，他倒想得挺周全的，连吃的都备了，难不成早就想到我这平日从不舞刀弄剑的文弱书生爬个山定要半天。
    我一边啃着桃子，一边紧跟在赵云身后，不知不觉间就快到山脚了。
    我心中立时狂喜，终于要到岸了，眼睛却没注意脚下，踩着一滑，往后仰去，情急之下另一只手也抓住赵云的手臂，连带着他一起往山下滚去。赵云眼疾手快，单臂圈我入怀，从坡上一路滚了十几圈，转得我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终于被一棵大树挡住。
    赵云的脸近在咫尺，喘着的粗气喷在我的脸上，似带着强烈的隐忍。我眨眨眼，止住摇晃的头，慢慢摸索着起身，突然一个翻转，被人重重压在身下。我定神一看，见赵云双手撑地放在我的脑侧，大口喘气，表情紧绷，双眼闪烁，射出炽烈的光。
    喂，刚明明是我在上面，干嘛要把我压在地上，啊，不是不是，这不是重点。
    “子、子龙将军，我、我腿压麻了。。。”看着身上的人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我颤颤地开口道。
    赵云刷地一下起身，站到一边，背身不看我。
    我慢慢坐起身，捏着被压麻的腿，突然感觉左边小腿一阵刺痛，掀开裾边一看，小腿肚子划开一道２、３０厘米的口子，此刻正鲜血直流，我撕下一条衣边一圈圈绕着伤口。
    “受伤了？！”赵云走过来，紧张道。
    “无碍，只是划了一条口子。”我回头看了眼刚滚下来的地方，自我安慰道，这也好，省事了。。。
    赵云扶着一瘸一拐的我慢慢挪到马边，翻身上马，而后俯身搂住我的腰将我带上马。我俩驾着马慢行在回城的路上，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先前不过与周瑜同骑一次便被他揭穿女儿身，但同赵云从淮阴、广陵、刚出城、再到现在回去，已是四次坐在他身前，他却好像丝毫没有察觉。我不禁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赵云从来就没注意过，我扭头观察他的表情，却也没觉得有何怪异。
    感觉到我的视线，他看着前方的路，问道：“何事？”
    “无、无事。”
    “午时过后，将于汶水划龙舟，知言可来观看？”赵云一边吃着粽子一边问我。
    “嗯，可是城中百姓？”
    “乃军中将士。”
    “咦，子龙将军参加了？”我微讶，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然。”
    我笑着说：“如此，我必往与将军助威。”
    他轻勾起嘴，又替我剥了个粽子，“多吃些。”
    “再沾些沙饴。”我嚼着嘴里的粽子，补充道。
    他无奈摇头，将粽子在细糖里认真地滚了几圈，放进我的碗里。
    “多谢。”
    “知言好甜？”
    “啊，嗯。”
    他微微点头，没再说话。
    “咚咚、嘿呀，咚咚、嘿呀”
    波光粼粼的汶水上，几只龙形的独木舟画出一道道波光，如同划过星汉的流星。关羽半露着一侧臂膀、张飞打着赤膊各带着几个健壮大汉和着鼓声左右划桨，激起叠叠水花。
    岸上人浪滚滚，小沛及附近村落的百姓都涌到汶水边来看热闹，放眼看去，江岸两排人龙弯延直到视线的尽头。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逢年过节之日是何其难得的太平安定，看着周围攒动的人群，看着一张张灿烂的笑颜，我不觉勾起嘴角。
    “知言～”赵云一身白衫，两边衣袖卷至手臂，脸带笑意向我走来。
    “子龙将军～”我拱手回礼，“赛龙舟何时开始？”
    “待主公到来便可起鼓。”看着我一脸期待的表情，他的笑意更浓。
    我颔首，视线不觉瞟上他的手臂，壮硕的手臂肌肉凹凸有致，浅浅有几点粉红。我单脚蹦到他身侧，看着臂上还尚新的浅疤，仰首道：“将军于我之恩，在下不知何以为报。”
    他微楞，低头看我，“知言不必挂心，我并非。。。。”
    “众位久候～”刘备领着孙乾、简雍出现在临时搭架的鼓楼上，“今日端午，吾等于汶水之上赛龙舟，共庆佳节，与民同乐。备击鼓为众将助威，先至红绳者为胜，以军功犒赏。诸将登船。”
    “诺。”
    随着刘备一声长鼓，六只龙船荡桨疾行，一时间浪花飞舞。关羽的船只一支独秀遥遥领先，约超出第二的张飞半个船位，赵云离张飞不远，处在第三，其他几只船则完全落在身后。刘备在塔楼击鼓助阵，一旁的几位文官，笑容灿烂地低语。岸上的百姓喊声阵阵，我跟着船只单脚蹦跶着给赵云呐喊助威。
    “子龙将军，快！快！”我双手放在嘴边，大声喊着。
    张飞的船只慢慢超了上来，越过了关羽，赵云也赶了上来，与关羽并驾齐驱。
    “啊～～～快、快！快追上张将军！”我激动地一跳，呲牙咧嘴地瘸着脚继续跟上龙船。
    眼看着就要到达终点，那三只龙船你追我赶，不相上下，关将军稍稍领先，赵云紧随其后，张飞倒是落在了后面。
    我顾不得腿痛，疾跑几步，站到拉红绳的人旁冲着赵云大喊：“快！子龙快！”
    赵云听到我的呐喊，偏头看向我，又埋头奋力猛划，翻起水花四溅、烁烁金光。
    在最后时刻，赵云迎头赶上，超出关羽不到两、三秒冲过红绳。
    “啊～～赢了赢了！子龙你好厉害！”赵云刚刚将龙船靠岸，我便立刻蹦过去摇晃着他的手臂，高呼道。
    “哈哈哈，子龙后劲十足，乔书佐可功不可没啊。”刘备走下塔楼，端着雄黄酒往岸边走来，“乔书佐，今日之胜负按军功记录在册。”
    “诺。”我赶紧放下赵云的手臂，埋头拱手应声。
    刘备高举着酒杯，环视一周，大声道：“诸位，我等今日于这汶水同庆端午，愿他日可于黄河大江之上赛龙舟，于泰山之巅登高顺阳，于洞庭鄱阳之畔举杯痛饮～～且干此杯、共济天下！”
    “干～！”
    龙舟比赛结束，人群渐渐散开，刘备等人也已回城，只剩下我和赵云坐在岸边。
    我望着碎光闪烁的水面，侧头笑道：“不想子龙将军划龙舟竟也如此厉害。”
    他看着我不吭声，眉目间漾着浅笑。
    我讪讪地别开头，“将军今日又是登山又是划船，想必累了，早些回去吧。”
    他仍是静静看我，默不作声。
    过了许久，他低沉的声音顺着微热的轻风飘来，“子龙。”
    我莫名，转头看他，见他正脸染晕红的看着我，又沉吟道：“子龙。”
    我反应过来，尴尬道：“啊哈哈，先前一时激动便直接叫了将军的字。”
    “你往后唤我子龙便可。”他莞尔道。
    “啊，这，军中除了主公便无人这样唤你，我如此恐怕不大合适吧。”
    “无须理会旁人。”他坚持道。
    “这，如此只有从命了。”
    “且回吧。”他眼中的笑意更深，站起身往城门走去。
    我慢慢撑起身体，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后。
    或是没见我跟上来，他走了几步回头看我，皱着眉问道：“仍痛？”
    我单脚跳上前，仰头道：“并无大碍，许是刚拉动了伤口，回城吧。”
    我蹦跶着继续跳行，忽然身子一轻，吓得我惊呼出声。
    赵云打横把我抱了起来，紧紧搂着我的手臂和双腿，靠向他的胸前，大步流星地往城门走去。
    “赵将军！乔书佐。。。。？”守门的卫士一脸讶异地对着我跟赵云行注目礼。
    我轻咳了声，小声对赵云说：“子龙将。。。子龙，你且放我下来，这样，呃，甚是奇怪。”
    “无妨。”他淡定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默然，不是吧，你这样抱着我在城里走一圈，明日城中戏子岂不是要上演一出三国版的断背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