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一梦千年

——五十三——
    穿点着红绸的船舫停泊在大江畔，一对新人相隔数米远站在岸边，没有喜悦，没有留恋，孙尚香看眼来送行的鲁肃和甘宁，头也不回地转身登船走入船舱。
    “乔夫人，郡主一路劳烦多照应。”鲁肃深叹口气，转身与刘备细语。
    一旁的甘宁仍是当年在大江畔的装扮，一身赤色的锦服，头插雀羽，腰间束有铃铛。众位吴将中数他与孙尚香的关系最好，两人经常一起“切磋”武艺，此刻的甘宁面容绷直，刀眉紧蹙，凤目瞪着甲板上的赵云。
    “循儿、胤儿，母亲走后你们要好好听甘将军和鲁先生的话。”
    “诺。”循儿恭敬地应下。
    胤儿拉着我的手晃动，“母亲，胤儿也想去见父亲大人。”
    “现在前方有战事，胤儿乖乖留着吴郡等母亲回来。”
    “不要不要，我要去见父亲大人。”胤儿嘟嘴不依。
    循儿卷着发带，弓身在胤儿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得意地勾笑道：“弟弟要不要试试？”
    “当真？”
    “那是自然～”
    “善。”胤儿放开我，点头喜道。
    虽不知道循儿又给胤儿下了什么套，但是能让胤儿乖乖留下也算是好事，“循儿，不要欺负弟弟。”
    循儿褐眸轻眨，灿烂笑开，“母亲尽管放心。”
    暮秋萧瑟，寒风微凛，一船的赤红透不出半点喜色，孙尚香走出船舱站到我身侧，“乔姐姐，你其实不用陪我去荆州。”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失去光彩的杏眼，搂住她的肩膀。
    少顷，她从袖中拿出一朵瓣缘有些枯卷的龙胆花，怔忡不语。
    赵云站在船舱边，凝望我们的方向，目光却没有焦距。
    “进去吧，秋风太凉，小心别生病了。”我用手盖住孙尚香手中的鸢蓝色，“尚香，你既与刘使君完婚就不该再去想他，现在你该做的是维系东吴与刘备之间的联盟，这是你身为郡主应尽的责任。”
    抽出手，孙尚香将龙胆收入袖中，轻幽的声音将所有情绪掩埋，“我明白。”
    忽然从远处江面传来金鼓急鸣，而后隐约有喊杀声，一字排开的玄色旗幡横阻于大江之上，与连成一线的亮黄对峙，是曹仁与周瑜正在交战。
    船上侍从立时拔剑准备迎敌，刘备、赵云站在船头神情紧绷，孙尚香也拔剑准备作战。
    装饰红幔的婚船疾驶入两军阵中，流矢火箭来往飞梭，船舫被敌舰重重撞击歪向一侧，船上人不稳地斜倒。我抓紧船桅，勉强站稳，孙尚香被赵云拽着衣袖险险地挂在船舷边，而刘备则全然没有理会自己的新婚妻子，与踏板上来的曹军拼杀，陆续而来的吴军也登舰来援。
    赵云抬手将孙尚香扶起来，提枪阻挡敌军登船，孙尚香望着他的方向，杏眼中有圈圈光晕。
    “小乔，你怎也来了？”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船又是一下激烈的晃动，腰身被人抱住，麝香阵阵入鼻，我心跳不稳地开口，“我想你了。”
    有力的臂弯退去，周瑜的脸被烟点染上黑晕，没有晕黑的地方苍白，薄唇微紫，褐瞳隐去以往的流光，略显黯淡。
    我的心骤然缩紧，抬手覆上他的手腕，“你受伤了？”
    周瑜紧抿嘴唇，反手将我推向身边的吕范，“吕范，带夫人撤至后军，不得有误！”
    “诺！”
    一排火箭射来，点燃红幔，浓烟滚滚。
    我僵立，眼前的画面与记忆中的梦境慢慢重叠，‘你落入河中，我将你救起时已是奄奄一息，过了数日也不见起色。水镜先生称若半月后再不苏醒便有性命之忧，须使我以幻术，前往异界救你性命’，周瑜穿去现代找我时说的话音犹在耳，难道我会在这时回去，我不要离开，不要离开他。
    “夫人，夫人？”吕范粗矿而急切的声音撞入耳膜。
    船舫突然一歪，将船上所有人甩至船舷边，一艘斗舰与船只相隔几米远，曹仁立于船头手一挥，船身又是一波猛烈的晃动，将我和几个军士抛出船外。
    几个曹兵、吴军跌入大江，我抬头看着抓住我手腕的周瑜，他身后火势渐猛，两军厮杀，“小乔，抓紧我。”
    “小心！”
    长矛刺向周瑜，被一杆银枪档格，赵云舞枪扫开围攻的敌兵。
    “不要松手！”声音濒于崩溃，悲恸的眼眸布满丝红。
    手缓缓滑落，感觉身体一点一点地下沉，直至被冰凉的江水吞没，隐约中有个黑影向我靠近，最后一丝意识抽离。
    一团黑暗中，白色的身影渐渐飘远，我奔跑着伸手，抓住的只是虚渺的幻影，不要、不要，公瑾，不要走！
    “不要！”我急唤出声，喘着粗气，心狂跳。
    “你终于醒了，小乔。”耳边声音慈蔼。
    泪水瞬时满溢眼眶，我闭上眼，任由自己宣泄出承载不住的伤痛，“张伯。”
    “是我，好孩子，你受苦了。”
    “没有、没有，我一点也不觉苦。”我拼命地摇头，手紧紧攥住被子，鼻尖的麝香依稀还在，“我做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梦，梦里有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人，一个我最爱最爱也很爱很爱我的人，不会再有人可以代替他在我心里的位置，只是我已经永远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一直活在有他的梦里，永远都不要醒来。”
    身边的床陷下去，张伯拉过我的手腕，“真是个傻孩子。”
    我泣不成声，紧咬住下唇，口中尝到丝丝腥甜。
    极轻的脚步声，清雅麝香变浓，“小乔何以如此伤心？”
    像被施了定身术，我全身僵直，忘记了呼吸，缓缓睁眼，入眼的一双深邃褐眸凝聚着星汉都不及的璀璨光亮，薄唇勾起的弧度再熟悉不过。
    我颤抖着伸手，轻触他的手臂，泪水再一次泛滥决堤，一头扎进麝香幽幽的怀抱，双手紧攥住他的衣襟，“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好怕，公瑾，我好怕。”
    抚上我后背的手传递着温暖，周瑜的气息有些急促，“不会再离开了，小乔，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我蜷在周瑜怀里莫名地抬首看他，他微笑着将我搂得更紧，侧头对一旁人说：“水镜先生救命之恩瑜没齿难忘。”
    “公瑾言重了，徽也是受子龙将军和爱徒所托略施绵力而已，现在小乔终于醒来也是上天赐予你们的福祉。“
    我这才敢看向一旁的张伯，不由地吓了一跳，穿着玄色深衣的张伯留着及胸的白须，慈眉善目地含笑看着我们，“张伯原来你就是水镜先生？！”
    “正是，把你从现代带回来还真是费了老夫不少功夫啊。”张伯略着白须，感叹道。
    “我当时又不知道公瑾他。。。”我打住话，尴尬地轻咳，“你们又不说清楚，我怎么可能答应。”
    “天机不可泄露，不然就便是你想回来也不行了，不过公瑾去的时间确是有些误差，才让你有所误会。你这孩子也是固执得很，老夫只有强行将你的灵魂拉回到过去让你重温所有的往事。”
    “这么说我之前都是在做梦？”我惊讶地侧头看着浅笑的周瑜。
    “嗯，我被水镜先生唤回后，你又昏迷了四天。”
    “四天？我可是把从与你相遇开始的十四个年头过了一遍。”我皱眉赌气道。
    周瑜贴近我的耳朵，细声笑道：“呵呵～如此，我再赔给你下一个十四年，二十八年，直到你烦了腻了，可好？”
    “不好，我要你下辈子也要还我十四年、二十八年、四十二年，永远永远都要只陪我一人。”
    “呵呵～善。”
    “这是你我的约定，不许反悔。”
    “善，这是我与小乔的约定，绝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