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怜君中宵舞

第181章


皇阿玛冲幼践祚,而我和十四都已至盛年,更对世态炎凉,官场情憋洞察无遗。我们的魄力、果敢不及皇阿玛,也不会差到哪里!皇阿玛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四哥?难道真如皇阿玛所言,我们太重视萱儿了,被一个女人羁绊,就注定成不了一位好皇帝吗?谁敢说四哥心里没有萱儿?谁敢说四哥不拿萱儿当宝贝?谁又敢否认四哥心底那块纯净明亮的地方不是萱儿?我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真正伤我的,还是最后关头萱儿的做法。我在她心中可能很重要。她可能为我尽其所能,但是她有一条线。那条红线就是十四。什么也不能碰了这条线。她早就知晓四哥能登大位。她甚至能预见到皇阿玛龙驭归西的日子。在很多年以前,她逃婚的时候,她就准备了这一天的来临。但是她一直瞒着我们,固然有不为所信之忧,但更重要的是她守护的十四, 而不是我或我们。
  十四再次西北莅军,而大位之事迫在眉睫,萱儿无计可施,不得已来找我求助。我就像五哥一样,有困难就来找,没事敬而远之!可我舍不得拒绝她,当真正听到她的讲述后,我的悲愤难以言表。她把我当成什么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我是那秦淮河上,杨柳岸边,临风卖笑的风尘之人吗?多年的习惯让我喜怒不形于色,但是萱儿给我的伤害太大了,我做不到化于无形。她受惊的眼神儿,满眼的凄苦,也弥和不了破碎的心与遍体鳞伤。我只想找个无人之处,自己舔舔伤口。我飞马跑了很久。冷风呼啸着,磨擦着我的面颊。那种痛苦的滋味,我至今不愿回想。但是我还是回来,按照皇阿玛大行又立了四哥继位的情况做了全面的准备。我把所有力量都动员起来,包括安插在萱儿身边的淡月。
  想到这儿,我忽然笑了。萱儿身边真没有一个可靠的。云英是五哥的人,后来成了太子的人;碧云是四哥的人;而淡月是我的人。淡月做得很好。她把掌握的一切事无巨细都禀报我了,甚至还为我偷出了汉文遗诏。按行文规矩,该有满文遗诏的。看着盒子上的坏锁,自然在萱儿身上。也好。即使四哥从萱儿那里得到满文遗诏,也不能出示。他擅长模仿皇阿玛的笔记,我们兄弟都尽知。以他的精明,不会冒险把官盐变成私盐。
  皇阿玛弥留之际,宣召我们兄弟入觐。那个日子与萱儿说得一般无二。皇阿玛就要大行了,痛苦的等待就要变成痛苦的现实了。至少萱儿有一句是对的,我登基总比四哥登基强。不管我多不情愿,也不管我受了多少伤害,我还是喜欢看着萱儿平安幸福。哪怕是看着她和十四长相厮守。我轻轻拭去眼泪,吩咐阿古带着人按原定计划执行。然后我动身赶赴畅春园。我不是没想过,如果亲自坐镇,更能事半功倍,但是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萱儿错了。皇阿玛不会有事,大清离不开皇阿玛,我们也希望皇阿玛万年长青。
  当着我们众多兄弟的面,皇阿玛宣布了大位继承人,然后溘然长逝。我们的人马还没有到,九弟不想就此放弃,挺身而出把水搅混,可丰台大营的人马早被皇阿玛以防万一了。隆科多掌握步军巡捕五营的人马,牢牢地控制着局面。他是佟国维的儿子,却不是我的人。萱儿必然早就料到他是关键人物,不然十四不会悉心结交,看当时他忠心耿耿的样子,却再料不到后来的骄横跋扈。其实他从来就是皇阿玛的人,若论看人之准确,我们真不及皇阿玛的万分之一,只是皇阿玛在太子之事上,却私心压过公事了。
  皇阿玛大行后,为着大位继承人之事,朝上朝下,宫里宫外,闹得不亦乐乎。唯有我和萱儿知其里就,但我们不约而同保持沉默。我虽不指望浑水摸鱼,但是四哥囚禁老十四的做法,却让我很不耻。“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如果没有料错,在我把萱儿从圆明园带出来之时,四哥就动了杀机。他不仅需要打倒我,还要打倒我这个人。我将来恐怕,不,一定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历程。这一点萱儿早就预言过了。既然如此,我为何不提前挑破那层窗纸,让四哥和我真正面对面的冲突,让我死得壮烈些。当我焚毁遗诏时,萱儿看我的眼神除了惊异、忧伤外,更是高山仰止。好多年了,当这一切重新映入我的眼帘,我忽然活过来了。原来,我的心底最渴求的还是保护她!我也有能力保护她!我的斗志重新燃烧起来。
  事情的转机出现在真正的十四弟回来了。那个我们之前看到的“疯人”,不过是假扮十四的“木偶”。敌在明,我们在暗,胜算更近八成,欣喜之余,隐隐的失落在我的心底散开来。最后萱儿眼里的人依旧是十四!
  十四不愧是大清最杰出的统帅,把每一步都安排得完美无缺,甚至每个步骤的多种可能性,都准备进去了。他甚至算到了最坏——被人中之龙的四哥猜到了替身假冒。如果上天给他机会,他的功业不逊于当年已革睿亲王多尔衮!世上没有如果。就像景陵的工程交给工部办理无可厚非,但是四位总理大臣偏偏是政敌我被安排分管工部,个中缘由不言而喻。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如果别人分管工部,十四就要另外费一番周张了。
  看着十四和萱儿平安逃出来,我感慨了一番。如果当年萱儿选择了我,这会儿我又该当如何呢?我能为了萱儿丢下一切?甚至于祖宗江山、大清社稷?萱儿一见到我,仍然劝我随他们一同远走。看着萱儿和十四鸾凤和谐,我喟然叹息,我不如十四。我饮下送别酒,“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只是这泪化在心里。
  走吧!我的小鱼儿!前方的路我已为你扫清。
  走吧。十四弟!娇妻爱子,宁静致远,有缘再见!
  
第一百一十八章 番外之胤祯(上)
  萱儿像个小猫一样,蜷缩在我的怀里酣睡着。她的睫毛在面颊上画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这么多年来,我总在这个时候偷偷欣赏她。她的皮肤光洁如缎,细腻如幼儿。她睡着后鼻翼微张,偶尔皱着眉头。可当我把她搂在怀中,却就立刻舒展开来,好像我是个温暖的港湾。我换了个姿势搂住她。看着她嘴角上微微裂开的弧度,我心底前所未有的宁静。值了!我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回想这几个月的惊心动魄,饶得我是抚远大将军,统领西北行营,也心有余悸。由皇阿玛大行和四哥继位而引发的一连串危机,虽然有萱儿的事前警告,仍然让我疲于奔命。四哥甫一登基,就把戒急用忍四字丢到天边。如果四哥是南北朝时代的昏君,我和八哥早已身首异处。可正因为四哥长于权谋,我们更度日如年。萱儿曾讲过“温水煮青蛙”,四哥就是那位心急如火又慢条斯理的厨师,用不温不火的手段整治着我们。从大局上看,萱儿不过是四哥捎带要得到的战利品,但这个“捎带”被四哥看似无意,实则用心的主攻方向。虽不致我狼狈不堪,却把心提到一万分。
  我再次西北莅军,萱儿吞吞吐吐地告诉了我一些关于皇阿玛大行和大位继承人的预见,事后证明分毫不爽,可当时我心下暗自犹疑。萱儿的意图很明确,是要我跟四哥武力争天下,我和她谈了形势,没说服她,但她也无话可回。武力夺天下,我不是没想过,除了大道理外,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不是太子,没有天时;我远在西北,没有地利;虽然我是大位呼声最高的人选,但是朝政牢牢地掌握在皇阿玛手中,皇阿玛的首肯就是朝臣的方向,那些所谓的追随者,又有几人能不顾身家性命,来趟这一已成定局的“清水”呢?我没有人和。就算我下定决心,从西北一路杀回来,又侥幸兵临城下,如果萱儿被绑在城上,我该如何?仅仅想像她血溅五步,我就如摘去心肝一般。
  在大道义上,我更不能起兵。当家方知柴米贵。西北大军虽不缺少粮饷,但从来往官员口中,想不知道朝上的艰窘也很难。这仗再打上两三年,只怕户部就要寅吃卯粮了。皇阿玛对我已是格外爱护,凡抚远大将军的动用,必从内帑拨付,堵了好些人的口舌。可权宜之计也引来众兄弟的不满。这些都是枝节,核心却是大清再战乏力。我不能毕功一役,也不能深入准噶尔腹地,剿灭策妄阿布拉坦。统一的准噶尔帝国是大清王朝的威胁,但是策妄阿布拉坦守着西北,也能起到一部分缓冲作用,就如明初的朵颜三部。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今日的卫拉特蒙古,不就是昔日的被强行驱逐的朵颜三部吗?就像今天阴鸷的雍正皇帝,昔日何曾不是奉着拈花一笑的圆明居士!
  当时,我虽然对萱儿的话将信将疑,看了萱儿的书信,我有计较。既然不能靠武力手段解决,不等于我不预作准备。护送达/赖坐床期间,在行营里出现了多批刺客,虽然没见到我的面就被一一拿下,但这也着实让孙泰紧张不已,便想法子找到了和我长得八分相像的替身。我常年在西北高原苦寒地带,容颜清减憔悴极为平常,这个人稍加模仿,就可以假乱真。孙泰用了些手段,这个替身便死心蹋地的在军中掩护我。虽然这个办法见不得光,但非常时刻用非常手段,沽不得名钓不得誉了。
  我亲自挑选了一千亲军,又把侍卫中得用的人派作头领。然后分批把他们调入不同的队伍中,又不着痕迹地把他们作为轮休的队伍送回京城。因为他们是有战功的人,按照朝廷的制度或是发了盘缠回乡,或是调入某人麾下继续当兵。我那时还是呼声最高的大位人选,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在景陵附近驻扎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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