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遗爱

第89章


  
  “好端端的,她这是演的哪一出?”姞儿懒懒坐起道。
  
  “奴婢听说,皇后从昨儿夜里就开始腹痛不止。太医瞧了,药方子也开了,就是不见好……倒是带血的被褥丢了好几席,恐怕,皇后腹中的胎儿是要保不住了。可巧不巧的,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从周才人房里搜出了几个白色布偶。那布偶身上写了皇后娘娘名讳、生辰八字……肚子上,还扎满了银针!”素月道。
  
  姞儿心中大惊,巫蛊咒术竟流到了这深宫中。
  
  素月又道:“这周才人,娘娘是见她还是不见?”
  
  “本宫抱恙,请周才人回去吧。”姞儿轻揉额角,又沉吟:“随本宫去瞧瞧皇后罢。”
  
  皇后寝宫内,人人自危。
  
  姞儿到时,只见宫娥太监端着铜盆,汤药,进了又出,出了又进。众太医额角冷汗直流,束手无策。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这病来的蹊跷,气脉经络断断续续,心肺肝肾却燥热旺行,微臣无能,瞧不出这病的缘由。”太医跪在世民足下,小心翼翼道。
  
  “若皇后中的是巫蛊之术,依太医之见,该如何是好?”世民道。
  
  太医想了想:“依卑臣之见,解铃还需系铃人。这巫蛊之术,臣生只是略有耳闻而已,恐有心无力。唯有开几副药方,固本扶正,或许待皇后体正神安,亦能抵抗巫蛊邪气也未可知。”
  
  “嗯。先下去吧。”世民神色焦虑,坐在榻旁,望着床上的长孙皇后,柔声道:“好些了么?”
  
  无垢攥了世民的手,双目紧闭脸色蜡黄惨白,喃喃道:“皇上龙体要紧,莫为臣妾伤神。”
  
  “你啊,”世民心头暗自太息,似怨又似怜:“你怎么总这样,把自己放在最无关紧要的位置。”
  
  “吾命由天。皇上就是臣妾的天。若皇上好,臣妾自然无恙。”无垢默默道。
  
  世民垂下眼眸,半晌无言,只是攥着无垢的掌,无端紧了又紧。
  
  听到门外有衣料窸窣,似是有人进殿,世民心下油然恼起来:是谁这么不懂规矩。抬眼,正要质问来人,却见是姞儿。
  
  姞儿见了房内情景,自知此番来的唐突,不免尴尬。想就此退下又不合规矩,只得俯身道:“臣妾见过皇上,皇后娘娘。听闻皇后娘娘有恙,臣妾特来请愿侍奉左右。”
  
  床上的无垢见是姞儿,试图撑起身子,虚弱道:“难为妹妹有心……”
  
  世民慌忙拦住无垢,拥住她,小心翼翼放下她:“你现在这样,怎可随意起身。”转而望着吉儿,他思绪反复,欲言又止,终是叹息,道:“你先回去休息。这里有朕陪着。”
  
  “是。”姞儿心头塌陷。这里有朕陪着。这里有朕陪着。
  
  “沁雪,这雄黄粉就用水冲掉吧,咱们窈淑苑里没有蛇。上回那蛇,怕是有人带进来的。不过,放蛇进窈淑苑,却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带蛇进宫已是不可能,而且还要在窈淑苑有内应。本宫留在窈淑苑的这些丫头可不会轻易被收买。”姞儿道。
  
  “娘娘,这雄黄粉还是留着的好。原本那天我也以为是周沐荻,但后来一想,她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这蛇恐怕是自己爬进来的。有一事我得告诉娘娘:这镯子,招蛇。”沁雪道。
  
  “镯子招蛇?”姞儿惊呼出声。瞅着那绿莹莹的祖母绿,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正要取下那镯子,却被沁雪拦住。
  
  “千万别取下来。玉石有灵,是通人性的。娘娘戴它的时间尚短,等再过一阵子,娘娘和这镯子彼此熟悉了,就不会招蛇了。”沁雪道。
  
  “你如何知道这些?本宫生平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镯子会招蛇。”姞儿眸中疑云重重。
  
  沁雪想了想,眸中闪过一丝波澜,道:
  
  “夫人生前曾零零散散说过一些关于这镯子的事。奴婢听得不全,只知道:这镯子换主人的时候容易招蛇,而且这镯子是件宝贝。至于具体有什么用,奴婢就不知道了。
  
  夫人还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不会把这镯子给任何人,因为他们不配。”
  
  姞儿看着皓腕上那只宽得过分的祖母绿镯子,绿潭一般幽深的色泽,分外诡异,心里只觉毛毛的。
  
  她胡乱用了早膳,领着几个新嫔去凤仪殿贺喜。寒暄了半日,总算是礼尽了。
  
  自淑妃从突厥回宫之后,彩衣就留在三皇子的寝宫中做了一名三品执事女官。彩衣是看着恪儿长大的,对他自然是照顾得无微不至。
  
  如今,恪儿已是十三岁的翩翩美少年,身姿修长,行止儒雅。他尤为喜爱穿天青、月白色的素绫杉子,远远走过去,好似水中玉树,雪中琼花。不少小宫女打老远瞧着他就羞得脸红心跳。
  
  彩衣曾问他为什么偏喜欢这样清淡的颜色,他想了想,笑嘻嘻道:“这宫里,人人都穿的花里胡哨,我偏就要和他们不一样。”
  
  他腰间挂着淑妃给他绣的香囊,里面是装满了莲花花瓣,熏得他满怀都是莲花清香。
  
  随着恪儿年龄渐长,彩衣觉得他越来越像当今圣上少年时代的样子,只是多了几分飘逸和淡然,加上他的玉色肌肤有些透明,令他看起来更像个仙家少年。
  
  自从王逸甫入宫,恪儿经常神采飞扬地说起学堂里的趣事,比如那眼盲的老师如何如何厉害,又教了什么新鲜东西……等等。每到此时,彩衣手拄着腮帮,一边打盹儿一边听着,不时附和几声。
  
  日暮时分,恪儿从洗砚斋下学回来,眉头蹙着,神情有些凝重。彩衣见他心中有事,问他:“殿下,怎么了?”
  
  他不回答,也没看她,只道:“晚膳提前一会儿,我想早点休息。”
  
  彩衣答应着,心道他许是累了,也没多问。
  
  当天夜里,彩衣和一个小侍女聊天聊得起兴,直到将近两更天时,那小侍女才睡着。
  
  彩衣起身关门,却看到夜色中一个人影儿!那人穿着月白色的衣裳,在夜里看得格外清楚,她揉揉眼睛,再看去,竟是三皇子!
  
  彩衣忙穿好衣服,正要喊住他,却见他已经出了宫门,只好一路小跑跟了过去。
  
  恪足下生风,走得极快,彩衣在后面追得吃力,远远看他进了洗砚斋。
  
  彩衣心道:三殿下什么时候练了这么好的脚力?黑灯瞎火的,殿下来这里做什么?
  
  她心中好奇,就在躲在一块石头后面偷偷瞧着。
  
  只见院子中央摆了一张软榻,一个白衣男人单手撑腮躺在上面,在他后面还有一个人影立着。
  
  恪走到院子中央,躬身作揖一拜,道:“老师,学生来了。”
  
  王逸甫缓缓起身,轻笑,道:“还以为三个学生一个都不会来呢。虽然只有一个,但总算是没令我失望。”
  
  “老师今日上课,在书案上摆了两个沙漏,每只沙漏上都写了个‘更’字,而沙漏是计时用的……不就是‘两更’的意思么?”
  
  恪看着月下的王逸甫,晶亮的眸子微微一滞,神情有些异样,又道:“老师实在是像极了学生的一位故人。”
  
  闻言,王逸甫身子一顿,没有作答,反而问:“那日拜师礼,你有没有看到什么怪事?”
  
  恪抿唇,想了想,道:“老师的侍从是个有心人。用银针可试毒,学生也是后来查了医书才知道的。”
  
  夜色愈加稠密。
  
  良久,王逸甫才缓缓道:“你……竟能看到。”
  
  王逸甫又道:“可还记得我教给你们的那个步法?你做一遍。”
  
  恪点头,照着脑海中的图形,将那步法走了一次。王逸甫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又道:“快一些。”
  
  恪照做了。
  
  王逸甫听了,不语,又道:“再快一些。”
  
  恪加快了速度。
  
  王逸甫听了,摇摇头,仍是道:“再快一些。”
  
  如此,恪不断地在王逸甫的催促下,将步法加速,加速。直到他满头大汗,瞬间意识到什么,惊喜道:“老师,这是……我竟飞起来了!”
  
  “想不想学?”王逸甫道。
  
  恪扑通跪下,叩道:“师傅,弟子这算是真正拜师,向您学习武艺。”
  
  “恪儿,我可以收下你,但你记好:什么也不准多问。这样的步法有十决。我那日划在地上的是最难的一决,第十决。待会儿我会让玄空教你一些最基本的功法,打通经脉。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王逸甫道。
  
  恪点头答应,似是想到什么,又叩道:“师傅,明日我多带一个人来,不知……”
  
  他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只听王逸甫道:“今日没来的,就是与我无缘。无缘之人,就是教他,也学不会的。”
  
  彩衣躲在石块后面,早就傻了眼:
  
  三殿下怎么走着走着就浮在空中了!虽然离地不过一尺,但她似是见过类似的情形……凌逍子的莲花车有四个御车的白衣女子,那些女子就是这样漂浮在空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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