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之魂牵梦绕

40 第四十章


七月塞外,暮色苍茫,烟云密集。
    福圆正窝在帐内看书,墨雨神色颇有些凝重地走进来说道:“格格,十八阿哥突然得了急症,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二哥哥人呢?”
    墨雨被福圆这句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给问懵了,半响才摇摇头。
    扔下书,福圆跑到胤礽的帐内一看,没有人。
    又跑到十八阿哥帐内,里面黑压压挤满了人,除了胤礽,阿哥们都在,连大阿哥都在,十八阿哥躺在床上,脸色发青,双眼紧闭。福圆偷瞄了眼康熙,见他面色十分不善,悄悄扯了扯十三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太子呢?”
    十三摇摇头,道:“不知道,皇阿玛刚都在问他去哪了。”
    心里一沉,福圆又偷偷溜出帐篷,跑到营地口子上眺望,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打马而来,赶忙上前拦下他,福圆扯着胤礽袖子问道:“二哥哥,你去哪了?”
    “跟喀尔喀的贝勒赛马去了,找我有事?”
    福圆一时也来不及想到别的方法,眼见口子上山丹花开得正艳,跑过去掐下几朵捆成一束交到胤礽手中说:“十八阿哥生病了,皇上正在他帐篷里,你就说去给十八阿哥摘花去了!”
    胤礽看着手中这束肆意绽放的山丹花,轻笑一声,揉揉福圆的头发,“真是个天真的傻丫头!”
    望着胤礽向十八阿哥帐篷走去的身影,福圆背上冷冷沁出一层寒意,远处黝黑的崇山峻岭影影绰绰,却是乌云蔽野,狂风大作,果然要变天了!
    挨到九月,十八阿哥终是不治而亡。
    这日,秋风萧瑟,衰草百折。康熙佝偻着身子抱着十八阿哥从帐子里蹒跚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倒棺椁里,最后看了一眼,就背过身再也不看了,直到送葬的队伍变成一个小黑点,也没有回过头来。
    福圆望着远去的车队,对身旁十三淡淡说道:“我若死了,最好一把火烧成灰,然后洒在科尔沁的茫茫草原上。”
    “福圆,不要乱说!”十三勃然变色斥道。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避讳这些,再也不说了!”
    十三你可知,一切世界始终生灭,前后有无,聚散起止,念念相续,循环往复,种种取舍,皆是轮回!
    “福圆,你一个姑娘家每日夜里跑到我这帐内,就不怕别人说闲话?”胤礽看着掀帘而入的福圆摇头笑道。
    我这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为了避免帐殿夜警一事发生,我能天天往你这跑吗?
    福圆柳眉倒竖,嗤道:“谁敢?咱们行得正,坐得直,不怕别人说!”
    史书上不是说你晚上去你老子的帐前偷窥吗?我每天晚上都守在这,就不信这件事在眼皮子底下能成!福圆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再说,你一个人这么多奏折要看,我帮二哥哥添添茶,研研墨,点点灯,就没那么无聊了!”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胤礽看了歪在椅子里沉沉睡去的福圆,轻笑一声,放慢脚步,将一件紫貂大衣披在她身上,抱她回了自己帐中,复又返回来看奏折。
    烛光一闪,一个紫色身影在帐前跑过,福圆?
    这丫头,又跑出来了!
    恐她有事,胤礽放下奏折,出帐追去。
    第二天,福圆猛然惊醒,忽见墨雨哭哭啼啼地跑进帐,道:“格格,太子出事了!”
    心里一沉,果然还是出事了!
    依稀记得自己昨日去胤礽帐中,与他说笑一阵后,好像是…睡着了!
    懊恼地捶捶脑袋,福圆披头散发就冲了出去,康熙帐前黑压压围了一圈的人,当中正跪着胤礽,福圆挤不进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只听见康熙悲痛沉声道:“朕承□□、太宗、世祖弘业四十八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
    疾风猎猎,福圆只觉头昏眼花,周围一切事物浑然不清,却依旧打起精神仔细听着。
    “伊系亲兄毫无友爱之意,因朕加责,让伊反忿然发怒。更可恶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从前索额图助伊潜谋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今胤礽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书夜戒甚不宁,似此之人宣可以付祖宗弘业。且胤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称不孝。朕即位以来,诸事节俭,身御敝褥,足用布靴。胤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必致败壤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
    康熙越说越激动,最后竟失声痛哭,扑倒在地。
    “皇阿玛!”胤礽大叫一声,欲上前抱住康熙,却被大阿哥给一把推开了。
    福圆忍不住冲过去,被十三死死拉住,“不要去!”
    “可是…”
    “福圆,这里人多眼杂,回宫后咱们再想办法!”
    十六日,康熙回京,两日后,遣官以废皇太子事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将胤礽幽禁于咸安,交与四阿哥看守。
    一时之间,朝野震动,人心惶惶。
    咸安宫内,福圆被人引着转过一道长廊,又进了一个园子,没走几步便发现胤礽只着一件单衣,披头散发,倚在湖畔一块大石旁,眼睛闭得紧紧的。
    引路的下人在一旁说到:“爷这阵子白天在这睡觉,晚上就喝一宿的酒,任谁劝都不听”
    “二哥哥…”福圆哽咽着,积了一肚子的话,此时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胤礽转过头来,对着福圆笑了笑:“好好的,哭什么?爷还没死呢!”
    福圆一听这话,哭得更凶,抢到胤礽身前,牵住他的衣袖,抽抽涕涕说道:“二哥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胤礽偏过头,淡淡说道:“事到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以为…我以为只要我努力,一切都可以改变,为什么还是成了这个样子”
    原来…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滑向它应有的轨迹。
    胤礽细细擦掉福圆脸上的眼泪,慢慢绽放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走吧,以后不要来了,二哥哥知道你心里念着我,就够了。”
    福圆死死地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至少此刻不能,低声说道:“二哥哥,你相信我,你很快就会被皇上放出来的,这个太子是你的,谁也抢不走!”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咸安宫。
    傻丫头,哪有什么东西是注定属于我的…看着福圆远去的背影,胤礽只余一声长叹。
    出得门来,却见胤禛依然在檐下,看见自己走了出来,上前打量了一番,掏出一方素帕递至眼前。
    福圆并没有接,在经过胤禛身旁时,轻轻说道:“四阿哥,谢谢你让我进来看二哥哥!”
    胤禛将素帕塞到福圆手中,直直看了她好半天,方才负手漠然说道:“你若真关心二哥,就该去问问老八跟老九,他们做了些什么!”
    福圆讶然,喉头一梗,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嘴唇抖动,语气凄婉,“这个宫里,有谁是干净的?”
    夕阳将福圆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她独自一人行走在漫长的宫道中,显得无比的孤单,胤禛沉默地看着福圆远去的背影,眼内一片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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