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善走了之后,我越发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尔玉宫的老人也只剩下如意和形单,九珍和菟丝都不在身边。于是我连番给九珍写信催促她早日回宫,甚至手信给端豫王恳求他劝说九珍。
后宫依旧如往日那般的沉闷,善善的逝去使我对皇后生了恨意,我不管到底是谁对谁错,我只知道如果不是皇后如此追究,我是可以救下淡武耀的,那么善善也不会含恨早死。将邵禾推上后位,使我的两个孩子成为嫡皇子,这个念头在我脑中越来越深。而此时邵禾已位至淑妃,离皇后也只一步之遥了。
如同先皇一样,权禹王并不爱自己的皇后,甚至,我有时能感觉到他对皇后刻意的冷淡和隐藏的一丝恨意。从感情上讲让权禹王废后并不是很难的事情,但是他做事一向不以感情行事,废后这样动根本的大事,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他是不会轻易考虑的。
一个月以后便是皇后的生日,尚仪局把寿筵上的安排呈上与我过目,大体都是一如往昔如宴请内外命妇、乐班歌舞表演、邀请杂耍班子、寺庙布施及众人赏赐等。
我看着长卷突然放下,斜靠在矮几上,拉了拉滑落过肩的外袍,对下面的皇后等一众妃嫔感叹道:“哀家近日为故人抄写经文,得到了不少感悟。世事无常,别看我们现在锦衣玉食,但这些吃的呀用的呀都只是浮华罢了。慧贤妃也许正是悟及这些,才不贪图虚位,早早落发出家了吧,着实让人敬佩。哀家若不是膝下还有稚龄的女儿,恐怕也早就随她去了。”
我有此番言论,是由于这些年许多后宫妃嫔得不到皇上的御幸,又无所出,便索性学着贞蓄尼师落发出家了,也图个清静,慧贤妃正是前些日子出家的一个。说完这话我盯向皇后,意思不言而喻,若是够识相,就该学习慧贤妃早点出家吧?
皇后脸色不大好看,却装作不明白道:“贤妃的行为固然高洁高尚,但是这般近似抛弃丈夫的行为臣妾在后宫并不提倡。况且,真正能做到功成身退的人能有几人呢?这样的典范真是少之又少啊。”
皇后的意思是暗示正是我没做到功成身退,身为太后却还霸占着后宫的权力吗?我冷哼一声,将奏书慢慢卷上,说:“去年谷物的收成不好,今年皇上跟哀家提起时还说过后宫用度应当尽量从简。哀家今年的寿筵已经不打算操办了,皇上的寿筵恐怕也不会张扬,皇后你的……也就从简了吧。”实际上因为善善去世,今年的寿筵我本也不打算举行。
从今天的这件事以后,我和皇后的矛盾终于无可避免。因为后宫的实权掌握在我手里,大大小小的吃穿用度都是从我手中批下去的,所以对凤仪宫多番暗中克扣。凤仪宫日子过得紧迫,德妃害怕牵连女儿也不敢多说什么,其余地位低下的妃嫔更是不敢言语,后来演变到凤仪宫的宫人也极受冷待奚落。
我这样对待皇后,早晚有一天她会按捺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我正在等待这样的把柄。一日我抱着弘儿,邵禾牵着雾儿,我们正带着孩子们在御花园游玩。这时我瞥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我喝问道:“在那棵树后的是谁?!”
不一会儿戈敏从树后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跪下请安道:“拜见太后娘娘。”
我看着这个孩子,想到以前他是那样愿意与我亲近,而现在他看见我却只会躲了。大概他本来也是要来御花园,正巧看见我在,却又慌忙退了回去,正巧被我逮了正着。
我不悦地责问道:“三皇子到了凤仪宫后,反倒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也不知皇后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呢?”
戈敏紧抿着嘴,好久才回答说:“方才孩臣并没有看见太后娘娘在。”
也难怪现在他这副模样,他现在一定是心中恨我害得他母亲出家,又使他沦落到现今的田地。我懒得与他说话,也不想再追究什么,就在这时雾儿一步步走向他,好奇地想拿起他腰间的玉佩看看,戈敏捂住腰间不让他动,就这样僵持着,戈敏突然推开雾儿,怒道:“不许你抢我的东西!”
雾儿被推倒在地,怔了一下,随即哇哇大哭起来。
因为事情发生得突然,我与邵禾目瞪口呆。而后邵禾匆匆去扶雾儿,为他拍打身上的尘土,心疼得如同自己掉了块肉般,又转身责怪戈敏:“四皇子年纪小不懂事,就只是想看看你的玉佩,你怎么就出手了呢……”
我伸手阻止邵禾再说下去,也没有再说什么责备戈敏的话,只叫邵禾带上雾儿,轻轻地说:“我们走吧。”
晚上我对权禹王说:“邵禾今天聊天说她现在每天忙得焦头烂额的,小子爱淘气,两个小子更是不好伺候了。”
权禹王边脱衣边随口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羡慕她呗。哪像我,现在每天闲得发慌。”
权禹王笑着说:“忙还有好处了?”
我嗔道:“你们男人家自然不懂。哪个母亲看自己的孩子不欢喜,哪怕再苦再累心里都是甜的。”
权禹王无奈摇头,又说起:“不过那两个小子确实顽皮得很,雾儿还好些,弘儿年纪虽小折腾人可厉害。上次朕抱着他,他把朕的胡子扯得生疼,趁朕不注意,奏折上还流了他不少口水。”
我听着弘儿的这些举动,不由得也跟着笑了。我们又聊了聊两个孩子的事,然后我突然跟权禹王说:“今天我带着孩子们和邵禾在御花园玩,正巧看见了戈敏,那孩子对我现在似乎非常不满。”
有了雾儿和弘儿后,权禹王的心思都放在这两个儿子上,提起戈敏,他一时觉得有些陌生了,后来又反应说:“怎么会呢?”
我露出担忧的神色,说:“照说不该这样。但是恐怕他的母亲,或者皇后什么的大人跟他说了什么,让他恨上我了。且不说这冤枉了我,再者跟孩子说这些事情是什么居心呢,对孩子更没有一点好处。戈敏今天还推了雾儿一把,真不知道皇后将戈敏接回去到底是怎么教的。”
“皇后一向不擅长这些,长子忠也是被她教导得不好不坏的。不管皇后她怎么想,也奈何不了你,朕不是把后宫一切事宜都交给你处理了吗。”
“那怎么行,戈敏毕竟是你的孩子,如此间隙他们兄弟,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罢了罢了,朕看你真是闲得发慌了,有两个儿子还不够,还要操心别人的事。敏儿的事你看着办吧。你关心别人,却把朕冷落这么久,没看见朕张着手臂等你这么久了吗?”
我娇嗔着靠在他怀中,权禹王在我耳边低声说:“你最近在跟朕摆架子,你说说你多久没让朕碰你了?”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你真是不知好人心……”
“朕现在天天注意增补,你看身体壮得很,过几天还要再去打猎,再为你做个冬天的毛围脖……”说完灭了烛火,两人缠绵在一起。
这件事正是发生在权禹王打猎回来。我们一向小别胜新婚,而权禹王每次打猎回来都是意气风发的。我们躲在权禹王的寝宫里,这是皇帝最正式的居所,里面布置得异常宽敞奢华。
畅春殿里面最中央摆放着一张硕大的床,正四角由精雕的金色龙首支撑,两侧分别以各两个凤首形状的红角木支撑。床上铺着刺绣精美的艳丽锦被,上面有大片牡丹的花纹,又配以猛虎、神雕等图案,力求刚柔并济。床的上面撑挂着数层柔软而轻薄的红色幕纱,床上稍有颤动便如微风吹拂,层层波澜甚是好看,幕纱上面绣着龙缠飞凤的图案,充满暗示惹人遐想。床的四周还摆放着挂衣的架子、莲花童子座蜡烛、青铜熏炉等,皆异常精致华美。墙上挂着几副细眼女子风情妩媚或坐或靠的画像,无一不暗示着这正是供历代帝王享乐的地方。
我与权禹王此时正像交颈的鸳鸯,互相说着情话,忘我的缠绵,我汗津津的手紧紧抓住身下的锦被,眼看着上方的幕纱一下下颤动着,吐气如兰,不久就感觉到了一阵的眩晕。
“奴兮?奴兮?”我睁开迷离的双眼,脸儿发着烫,看见在上面同样汗津津的权禹王担忧地唤着我。
“不,我很好”,我柔声着说,伸出手去为他拭去额上的汗水,“我觉得很快乐。”我想这多么奇怪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没有腻烦对方的身体,反而越来越熟悉,越来越水乳交融了呢。
权禹王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歉意地说:“朕今天是不是有点太心急了。”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么多年在一起,他教会了我怎么当女人,也告诉了我怎么愉悦他人。
“那我是不是也应该小小地惩罚你一下。”我轻声说,反客为主,将自己斜压在他身上,我长长的头发如缎般倾泻下来。我将它们拨到肩的一侧,低身下去或吻或小口咬着他那紧绷绷的身体。
层层的红帷使大殿透进来的阳光在床上变得朦胧幽暗,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将彼此的身体看得清清楚楚,龙床旁边的青铜狮身口吐袅袅甜腻的香气。权禹王闭着眼睛,眉头微皱,仿佛在隐忍着什么痛苦。
过了一会儿,他急切地想把我扯到他的身上去,而我偏偏没有顺从他的意思,他有些恼了,呼吸不匀地说:“坏东西,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折磨人了……现在唯一能让大胤皇帝痛苦的就是你这……”
我们俩就这么抗争了一会儿,终于床上的幕纱又再次颤动了起来。
权禹王享受着愉悦,他神情迷乱地混乱说着:“朕总算知道为什么商纣王为妲己而亡国,周幽王为褒姒而不惜烽火戏诸侯……男人坐拥天下,而女人在龙床上征服男人。朕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朕都给你……”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殿外守卫皆是忠心权禹王的人,早就吩咐说不得让任何人踏进畅春殿半步,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我稍稍分神,权禹王的大手压扶住我的腰身,粗喘着气说:“别管那些,不会有事的……”
“皇后,皇上正在休息,吩咐不得任何人入内!”似乎殿外的门突然被打开了,外面的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话音刚落,皇后已经闯了进来,来到了我们屋子的床前。外面的侍卫不敢一并跟进来,所以只有皇后一个人在床的一侧呆呆地看着。
我想,皇后这么急找权禹王是想告状这期间我将戈敏赶出凤仪宫的事吧,所以她听说权禹王今日回宫便匆匆寻到这来,没想到看见眼前的一幕。
此时我和权禹王正享受着欢愉,我赤身裸体地坐在上面,皇后在侧面应该一时看不出我是谁,更何况我们之间还隔着层层的红色幕纱,她只是能影影绰绰地看见一对男女在一起。
“皇上……”皇后失声地唤道,言语间难掩她的惊慌失措。
不知为什么,我转过头去,此时我的头发散落至腰间,神色迷醉,我想我是故意让她看见我的。我心里有一个念头,如果因为皇后突然闯进被她发现,权禹王一定会废掉皇后。
我曾听人悄悄议论说,权禹王的英明睿智,使他缔造了大胤一派繁荣安宁的盛世,但是他的后宫却是死气沉沉的,而我应该是这后宫里唯一鲜活的女人。
透过红纱,我看不见皇后的脸色,但我分明见到了她那恐惧而惊愕的扭曲表情。
她在那怔了半天,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还未等权禹王问罪,就跌跌撞撞地狼狈逃了出去。
我装作惊慌失措地说:“啊,怎么办,被皇后发现了……都是你说没关系,若是别人还好,她是皇后,侍卫怎么可能拦得住呢。”
权禹王边穿衣边阴沉着脸说:“皇后真是越发不懂规矩了,如此蛮横无理。我们先看看她怎么说再做行事。”
说完仔细宽慰我一番,两人才各自分开。
我回到尔玉宫,被告知皇后已经在等我了,有些吃惊却也算在意料之中。
我走进大殿,看见皇后正在不安地踱着步子,看样子她似乎已经从刚才的惊愕之中走了出来,只剩下了思考和余怒。我挥手叫其余人等退下。
皇后见了我,没想到她直接伸手甩了我一巴掌,怒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
我的头偏在一边,左脸颊火辣辣的疼。许久没有人敢这样对待我了,上一次还是先太后这样打过我,怒斥我是勾引先皇的狐狸精。
此时皇后比我还要愤怒,仿佛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人。她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道:“之前淑妃就对我暗示说你和皇上有私情,我信任你也相信陛下,只当不信,没想到你们还是做了这样的苟且之事!”
“我们之间有什么错呢?”我并不畏惧地看向皇后,反问道:“我们之间有什么错呢?”
“你?你……”
“我们很早就互许终身,只是阴差阳错我嫁给了先皇。我虽然身为太后,可实际上却只是一个比你也比他年纪要小的女人。现在我们在一起又有什么可指责的呢?”
“你真是强词夺理!你这样欲把皇上的圣明置于何地?!”
“圣明?”我冷笑了一下,“难道皇上与我在一起就不圣明了吗?还是他曾疏于政务,置天下事于不顾?没有,相反我给了他你们所不能给的,你们所做不到的。”
“不管怎样,皇上一世英名,恐怕就会毁在你这个女人手上!这种事本宫决不允许!在你们的事成为天下笑话之前,奴兮你若是还懂得礼仪廉耻,心中若还有先皇的半点影子,就该放手,若是以余生虔诚念佛也许还可弥补你的罪孽……这样对你对皇上都好!”以往皇后虽然年长我一倍,但一直尊我为太后,如此不客气的直呼其名还是首次。
皇后的义正言辞触痛了我,我不怒反笑,笑了一会儿冷冷地看向皇后:“不劳皇后费心!皇后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罢,你若能活命恐怕已经是万幸了!连皇上都说皇后是越来越不懂事了,如果皇后不能胜任,就趁早换人!退下!”
我事后对权禹王说:“皇后后来找我兴师问罪,说我们做的是不知廉耻的苟且之事,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是谁比较委屈呢?让身为太后的我沦落到被她指责的地步……”说完我委屈的红了眼睛看向他。
“皇后擅闯畅春殿,朕还没有责问她,她倒是先发制人了。”权禹王面色不悦,我们的关系因皇后闯进而被发现,权禹王颇也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因此对皇后也是非常不满。
“皇后如此谩骂我,连我都觉得无地自容了呢……若真是被传了出去,还不如一死了之。恐怕她也会猜想雾儿和弘儿是我所出,日后必定不会承认他们……”我继续楚楚可怜地说。
“这件事情哪轮到她作主!”
“她毕竟是皇后呀……无论在后宫还是朝堂她说话都是有一定份量的。她若是真的反对,必定会找出种种理由,即便你是皇上也不能不顾虑吧,何况还有把柄在她手里。”
看着权禹王皱着眉沉吟不语,我知道有一个想念一定会在他的脑中盘桓,我从后面将手搭在他的肩膀,对他轻声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皇后了。她在后宫,我们随时有被揭发的危险。将她赶出宫,废了她吧……”
权禹王动了一下,说:“废后可是需要理由的,我们怎么昭告天下?”
见权禹王问到细节,我知道他心有所动,推助说:“皇后无子无德,这就是最好的理由。身为女人身为国母,她没有做到生育子嗣繁衍皇室的责任;作为妻子作为皇后,她不顺从与尊敬丈夫,上次在你严令禁止下依然闯入畅春殿,这就是最好的证据。相教之而言,后宫淑妃既育有两个儿子,为人又谦逊识礼,这才是皇后的上好人选不是吗?”
见权禹王还是没有表态,我索性放开他,背对他而坐故意不悦道:“敢情你之前说要废她立我为后只是为了让我生下孩子哄我玩的?”
权禹王慌忙转过来扶着我的肩膀说:“怎么会,只是废后乃国家大事,轻易不得,朕总是要仔细思考一番。”
“废后固然是难事,但是你想想我们,想想我们的儿子,难道这不值得吗?”
终于权禹王点了点头,下定决心说:“明日让朕找来御史大夫仔细商议此事。”
我听了心中欢喜起来,亲近他道:“你若不答应,恐怕我今夜都无法安眠了。我知道办这事颇有阻碍,所以明晚我再告诉你一个喜事犒赏你。”
权禹王亲了亲我的手,装作惊异道:“莫非是你又?”说完他把手放在我的小腹上。
我打掉他的手,笑着说:“谁知道呢?也许差不多呢。”
第二日权禹王上完早朝,破例来尔玉宫用了午膳,顺便商议下午如何开口对御史大夫提废后的事情,两人正用着饭后茶,突然有人来禀说皇后想请皇上去凤仪宫一趟。
哦?皇后终于要摊牌了吗?
“我想,皇后叫你去肯定与昨天的事有关,我们不妨过去看看她怎么说。”
我与权禹王一同来到凤仪宫,凤仪宫原本是后妃所居的最大宫,直到我后来搬到尔玉宫,通过不断地修缮扩大,凤仪宫反而被比了下去。皇后不喜奢华,又不操心布置装饰,所以凤仪宫渐渐得有些老旧了。
皇后见到我与权禹王同来,稍有意外,但却还是异常热情地迎接了我们,仿佛昨日她撞到的事全然没有发生般。
她跪下,还未等权禹王发话,便主动请罪道:“昨日臣妾鲁莽,擅闯畅春殿。”然后她又瞄了我一眼,继续说:“太后是过来人,说出来也不怕她笑话。昨天打扰了皇上与淑妃休息,现在想想臣妾还颇无地自容。这才叫皇上来,是特意请罪的。”
什么,皇后她刚刚说昨天撞见的是权禹王和邵禾?
权禹王疑惑地看向我,询问其实皇后并没有发现是我们?我对他暗中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呢?她昨天明明认出了我,后来还特意到尔玉宫谴责我。
难道她这么说的意思是暗中保证不会把昨天的事情说出去吗?可是我想废去她的心思并不会改变。
皇后一边热络地将我和权禹王迎入座,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还请皇上一定莫要将昨日的事记挂在心上,太后也帮臣妾求求情罢。臣妾今日特意嘱咐宫人沏了上好的茶……”
皇后的笑容让人觉得并不踏实,我坐下便开口道:“恐怕也无所谓求不求情的了,哀家和皇上这次来……”
“幺娘,看茶!”皇后喊道,全然不顾我所说的。
只见一普通装束的宫娥走了进来,她先是将茶端给我,然后又半跪在权禹王面前轻声说:“皇上,请用茶。”
权禹王本是漫不经心地要接过去,突然不知怎么,他的手骤然停在半空,只怔怔地盯在眼前。
我在一旁有些不解地看着权禹王的反常举动,直到我发现权禹王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才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不寻常。
权禹王此时却还在怔着,我不由得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眼前的小宫娥。
她的年纪在二十左右,面貌固然清秀,但也无什么特别的,只是一弯柳眉很好看,身段也只不胖不瘦,并无什么新奇的地方。
我越发地不解了,我看着权禹王,希望他能够给我答案,而他似乎还在陷入自己的震惊之中。还是皇后先发话了:“怎么样,很吃惊吧,皇上?臣妾当初见她也非常吃惊。她长得简直和小妹长得像极了……”
什么?皇后说眼前的这个女子长得像尤妃?
我刹那间明白了权禹王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我一时陷入了慌乱,下意识地再次打量那名叫幺娘的女孩。
不……不,无论我怎么看,那只是一个长相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子。
权禹王,你为什么还那样看着她呢?你用这样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心你不知道吗。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为什么来这的,你是不是忘了你身边还有其他人……我此时在心中默默地喊道。
不知何时权禹王终于反应过来,他故作镇定地接过茶,对那女孩说:“快起来。刚才皇后叫你什么?”
“奴婢叫幺娘。”那女孩子低眉顺眼地轻声回道。
权禹王并不满足这样的答案,他看向皇后问:“她是……”
皇后露出一个笑容,回答道:“她是臣妾前阵子那去世了的弟弟的孩子,叫幺娘,是最小的女儿。她的姐姐们都出嫁了,臣妾弟弟死后,她落得无依无靠的。这姑娘又扭得很,不想轻易嫁人,于是臣妾想不如直接将她接进宫长长见识,也陪臣妾做做伴……”
权禹王哦了一声,便再也不说什么,只是握着茶杯一口口地喝茶。
皇后尽然说得详细,但我还是从她的话中发现了端倪。听说她弟弟死后,她确实接见过她弟弟的妻妾子女们,她早该见过长得像她妹妹的幺娘。但是为何偏偏这时才将她接到宫中?
我想她一直是忌恨自己妹妹的,所以并不曾欲让酷似的女子再次夺走权禹王的宠爱。而现在她发现了我与权禹王的关系,为了破坏我们的关系而破釜沉舟。
幺娘已经端下茶退下了,而权禹王依旧一副低着头神色不宁的样子。我见他这样神色,知道今日废后之事恐怕不会再提;而我也因为这位酷似尤妃女子的突然出现,心中慌乱。
于是这期间一直都是皇后在说话,而我却已经记不得她说过什么了。
直到我和权禹王灰溜溜地各怀心思出来,我还能看出他在故作镇静。他看着他,多么希望他能跟我说这没什么,但他只勉强笑了笑,低声说等晚上再来找我,自己颇狼狈地匆匆而去。
我怅然若失,怎么也无法想到,皇后手里竟然还藏有一张致命的最后王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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