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玉兰曲

48 幺娘


还好晚上权禹王来找我时,神色已自然多了,但是我知道他依旧心不在焉。当他沉默不语时,他是不是还在想着白天和幺娘相见的情景,还是他想起了以往和尤妃相处的时候?我不知道。
    从凤仪宫出来后,我也一直在思考着尤妃的问题。我一直以为尤妃死了一切就不足为提,不,也许是我一直不敢碰触而已。那是我逃避的死角,而现在它突然直面暴露在我眼前,我不确定它将改变什么,所以我心生恐惧。
    我反复回想着白天幺娘的面容,皇后说她长得像尤妃,那样姿色平平的女孩?尤妃怎么可能会是那样平凡的容貌,能摄住权禹王之心的女子必定应该有倾城倾国的容颜……
    权禹王这时回过神来,过来搂住我说:“怎么了,看你盯着烛火一动不动的?”
    我颇心酸地笑着说:“也不知是谁先出神的呢?”
    权禹王干笑了两声,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般,问我:“你昨日说的惊喜是什么呢?你还没有告诉朕。”
    我摇了摇头,当初生下弘儿和虹儿的时候,我只写信告诉他生了儿子。本来想亲口告诉他让他欣喜,不想后来遭遇善善去世,一直处于悲伤之中我也没心情再提这事。而拖到现在,今晚我更是没有心境了。
    “没有什么事……是我想错了……”
    权禹王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更使我生出一丝绝望。他似乎很累的样子,对我说道:“夜了,睡吧。”
    我本还想问问下午找御史大夫商议废后的事,但我知道问了也不会是我想要的答案。
    他在床上一如往昔地搂着我,但是是我多心了吗,我觉得他的怀抱不如以往那样紧迫和热情,这个动作似乎只是习惯和敷衍。
    啊,我怎么能这样多疑和胡思乱想呢,我现在明明就在权禹王的怀中。
    多么讨厌这样的自己,唉,好心烦……
    此时权禹王在我背后动了一下,他突然说:“今天的事没什么的。”
    我一动不动,尽量将身体的姿势维持成刚才那样,还故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奴兮,睡了吗?”权禹王轻轻问道,见我半天没有反应,一会儿也倒下去睡了。
    可是我却一夜无眠。权禹王,你知道吗,我想要的不是“没什么”一句话,我想让你主动跟我说,说尤妃的事,说你们的感情,说你现在还爱不爱她。你说没什么,但你的行为却泄露了一切,你说没什么,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安慰自己呢。
    而令人悲伤的是,我却问也不敢问。
    第二日我睡到很晚,醒来也懒懒地不想动弹。我靠在塌上,突然看见在圆桌上碧绿瓷瓶里的白色栀子花,我询问地看向形单,她马上回答说:“这是皇上刚刚遣内侍送过来的。听说皇上经过御花园,见栀子花开得正好,就摘了两朵送给太后欣赏。”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我心中释然许多,权禹王他还是想着我的……形单见我的样子,继续说道:“太后您刚才睡得熟,没敢叫醒您。帝姬那边来信了呢,说年底前就准备回来了……”
    “什么?”我听到这,把一切的情绪都抛之于外,慌忙下了床说,“快,快把信给我看看!”
    我重新上下看了遍信,确认九珍确实要准备回来了,心中一阵激动。想想我有多少年没见到自己的女儿了呢。
    于是我迫不及待着手安排小雅斋将要的修缮整洁工作,到了下午邵禾便带着雾儿和弘儿来看我,雾儿已经三岁了,活蹦乱跳的一点也不老实,邵禾阻也阻不住,只有紧心地看着弘儿。弘儿还小,吃着手指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雾儿跑来跑去。
    雾儿乱跑着,有时候拿了什么,或者磕了碰了,都找邵禾去说。随着雾儿越来越懂事,他对我和邵禾的区分也越来越明显。他明白了母妃是什么意思,相信邵禾才是他的自己人,而我纵然疼爱他却也是外人。
    更何况他与我每日只是相处一段时间,而邵禾则与他朝夕相处,情分自然不同。
    “这两个小子越长越健壮了,也越来越淘气了呢,也难为你天天照顾他们。”
    “皇上今天也这么说,夸赞两位小皇子越长越壮了。臣妾倒一点不觉得辛苦,每天和小皇子们在一起非常开心。”
    邵禾虽然年纪不大,但因为以往是家里的长姊,现在又照顾孩子多年,因此有了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老气和持重。甚至有时候宫人议论说她看起来比我年纪还要大些,整个人浸着柴米油盐的味道,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看上她的。
    我心中一动,问道:“哦?皇上今日到你那去过?”
    邵禾点了点头,回答:“过了晌午到臣妾宫中抱了抱小皇子,后来才离开。”
    知道权禹王还像以前那样惦记着我们的儿子,我心中好受了些。也许真的如权禹王所说并没什么?毕竟那幺娘不是尤妃,而又姿色平平。权禹王不会因为那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而抛弃我的,我想我不该自乱方寸。
    邵禾刚刚走,椒好和娣儿也正巧上我这聊天说闲话,椒好刚刚入座,就发出一番感慨道:“我可总算知道邵禾为什么会受到皇上的宠爱了。”
    我对她的话很好奇,抿了一口茶后问道:“这话怎么说?”
    “她能生儿子啊!这不生过四皇子后,去年又新添了一个五皇子。听说皇上就是看中了她命中多子,所以才宠幸她的,若说男女之情,也未看多出几分。别看她容貌平平,但人家命就是好呢……”
    “你呀,这话里可带有酸味儿呢。”娣儿打趣道。
    “我怎么能不羡慕她啊,我若是也有那本事,为孝宗添个一男半女,也不至于如此遗憾。唉!也算是辜负了太后的期望,还好邵禾争气,不负众望。”
    “太后谋略高明,也给后宫不少妃嫔提了醒。看那个意思,皇后是不是也想把那个叫幺娘的献给皇上,为自己找个靠山?”娣儿说。
    听到她们提到幺娘,我心中一惊,我也不过昨日才见过那人,她们又是从何听说的?
    “幺娘?你们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我们正想向您禀告”椒好回道,“刚刚来尔玉宫的路上见到的,见到她端着什么汤往勤政殿那边去,她向我们行礼,因为见着眼生,便随口问了一下。她说是凤仪宫新来的女官,看她那架式,又往皇上殿上送这送那的,皇后的心思也不难猜。”
    “不过我见那女子长相也并不出色……”娣儿说道。
    “笨,看邵禾不就知道了,说不定那女子也是皇后找来能生贵子之类的……”椒好像模像样地说。
    椒好和娣儿告诉我的事,突然使我一下子由自信又转为不安,我发现我终是想得过于天真了,即便权禹王不主动招惹幺娘,皇后总会为她创造机会的,这也是她召幺娘进宫的目的所在。
    我推口说身子不适,让椒好和娣儿早些回宫,又马上谴人去注意勤政殿的动静。我派的人到时,听说幺娘早已退下了,跟权禹王并未说其他,我又嘱咐她以后要密切注意那个叫幺娘人的动作。
    一切的喜悦突然又烟消云散,这样的大起大落使我感到疲累。
    我一直在等待,等待权禹王主动和我说些什么,我不质问他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以为我是大题小做、斤斤计较的女人,我的自尊也不允许我那么做 。
    权禹王晚上来时,一如往常,谈笑风生。他却没有丝毫提起白天幺娘去勤政殿看他的事,他是不是觉得因为什么也没有发生而没有必要,但他不懂这却已经让我非常不安。
    然而我也并非束手待毙之人,权禹王的态度暧昧不明,我会靠自己寻找罪证将皇后和那个幺娘赶出宫去。但还未等我的计划有所进展,皇后倒一反常态,来了个先发制人,率先抓到了我的话柄。
    那日我正在午睡,就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我起身正欲斥责,就见年欢慌慌张张进来说:“太后娘娘,皇后带了后宫众妃嫔等过来说让您主持公道呢。”
    等我出了寝宫来到正殿,果然看见皇后带着后面一帮人等着我,在她身后正站着她的侄女幺娘。
    我心下不悦,冷冷地问道:“皇后这么急找哀家是因为何事啊?”
    皇后对后面喝道:“来呀,把那一对罪人和罪证带上来!”
    众妃嫔让开了一道路,就见两名女子被捆绑着带了上来。我定眼一眼,跪在左边的是香芷宫的林美人,跪在右边的女子我虽然不脸熟,但她穿着藏青色的衣服白罩衫,一看便知是宫中的医女。她们两个皆衣衫不整,头发蓬乱的。
    我疑惑地看向皇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文章。
    有一名宫娥端着一个盖着白布的托盘来到皇后身边,皇后看也不看就羞愤地说:“把这东西呈给太后看看!”
    那宫娥在来我这边的路上头一直压得低低的,仿佛托盘里的东西是多么危险般。
    我拿手轻轻地掀开盖布,眼前见的是一个粗×壮×如×杵的东西,两端如蘑×菇般的圆润。
    下面的妃嫔有人呀的一声,然后不少人以袖掩面,纷纷转过头去。
    我也突然意识到这是什么,不由得腾的一下子脸涨得通红。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颤声着问。
    皇后冷笑了一声,说道:“香芷宫的林美人和西区的张医女淫×乱,做出了不齿之事。听说也不只一次两次了,这次恰巧臣妾赏午食给众人,结果被撞了个正着,所以立马绑来给太后定夺。”
    若是什么随便的人倒也罢了,但这其中涉及到我建立的医女院的人,发生这等羞耻之事不免让我觉得有些颜面扫地。
    我有些严厉地问跪下的两个人:“皇后说的话是事实吗?”
    林美人脸上表情又是害怕又是无地自容,哭着说:“太后饶命啊,太后饶命。实在是……深宫寂寞,皇上常年也不召幸嫔等……所以才一时好奇。不不,一定是鬼邪心窍,才做出如此不齿之事。请太后和皇后娘娘一定要网开一面……”
    看来真有此事,我心中生怒,这种事包庇不得,一定要严厉处置才能表明自己的清白。
    我转头对皇后说:“虽然先朝并没有这样的罚例可循,但如此□□之事,必定该以死谢罪。”
    皇后有些轻蔑地说:“这两人难逃一死怕是没什么说的了。臣妾此番率众妃嫔前来,是想请求太后废除医女院。刚才太后也说过,前朝并没有这样的事例,可知医女院多是聚集一些邪佞之人,借检查身体之机,行挑×逗猥×琐之事。所以为了后宫清平,也为了还太后高洁名声,臣妾申请废除医女院,还后宫清静之地。”
    皇后陈词慷慨激昂,她似乎找回了以往统领后院的自信,她的眼中正燃起熊熊烈火,透露出对后宫话语及再次成为后宫之主的强烈渴望。
    我拍案而起,“愚蠢!怎么可以以某个别例子妄下结论!”
    “如不这般,日后此类事情将防不胜防,太后可负得起这责任?!”
    我被噎住了,偌大的医女院,我不可能保证以后丝毫错误不出。我稳定心绪,对皇后也对其他妃嫔解释说:“一件事物是否值得存在关键看其是否利大于弊。医女也是凡人,那么就和宫中的宫娥妃嫔一样,就可能会犯各种各样的错误。且不说今日之事不能以偏概全,就是医女平日的工作,为后宫之女诊治隐疾,就已经是功大于过。皇后又何必揪住其中某一错误咬死不放呢?”
    皇后义正言辞地回答:“臣妾为公之心日月可鉴,相信在场的姐妹也看得明白。太后以医女之功为其推托,实在不能令人信服。生病自然有太医诊治,否则自古宫中设太医院意欲为何?!”
    皇后的强词夺理让我生怒,我冷笑着说:“可是后宫妃嫔乃皇上所属,身骨不可随意外露,恐怕也不是所有病都是身为男子的太医可医治的吧?”
    皇后不以为然说:“佛经上说女子皆以罪孽之身投身世上,因此会遭受甚于男子的苦难。若是真的发生隐晦之疾,也必定是因果之报,不可医不该医不必医,岂是所谓医女之人为可办得成的?”
    我呆呆地听着皇后的一番言辞,这便是书中经常称赞的所谓有妇德品行高尚的女子吧?甚至下面的妃嫔有几个人也颇赞同地点了点头,其中不乏许多名门大家闺秀。
    我的一片好心被解说成如此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凉,皇后见我不语,又说:“既然太后不愿主持公道,这件事只有上报给圣上决断了。臣妾已经将此事上书给皇上,希望皇上一是可以解除医女院摒弃奸邪,二是希望皇上能雨露均沾方能从根本上杜绝此等□□。”
    果然权禹王在黄昏时刻过来找我,他此时来找我商议此事晚上想必不会再来。
    权禹王开口说:“医女院的事恐怕不成了。”
    我的心一沉,质问道:“难道你和皇后想得一样,但对于这件事怎可因噎废食?”
    权禹王解释说:“朕虽然不觉得医女院如皇后说的一文不值,但朕一直只专爱于你,后宫寂寞,医女又有便利出入妃嫔秘寝,难免增加了淫×乱的机率。”
    见我不说话,权禹王安慰我道:“朕知道你的一片苦心。但你看看,这份奏章下面签满了后宫众妃的名字,你是为了她们,但她们若不领情不也失去了增立医女院的意义吗。”
    我心底冷笑,为了证实自己的清白,后宫妃嫔们自然争先恐后地表明立场,谁敢不签呢。解散医女院其实与我何干,我身边早有苗医女侍候,只是这样在皇后的胁迫下我心有不甘呐。
    “话虽如此,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医女院是我当上太后后一手创办的,现在这么解散我颜面何存呢?”
    “奴兮,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朕的颜面?”权禹王轻声说,“在朕的后宫发生了这样的事,朕的颜面又何存呢?”
    我不知道说什么了,权禹王说得句句在理。
    最后我默认了权禹王的提议,但是有一个念头一直在折磨着我。权禹王纵然说得有理,这次这件事上他站在了皇后那边,他真的是因为自己的想法才取缔了医女院吗?如果没有那个幺娘的出现他又会怎样?
    后来医女院的医女们大多数被遣散出宫,我只保住了几个医术高明的医女官留在身边。因为自古以来女人私×处被人认为是充满污秽的地方,医女的工作常跟女人的隐疾打交道,因此被认为是晦气缠身,她们出宫后恐怕无论是家人收留或者嫁为人妇都是不可能的了。我能做到的只有给她们一笔颇丰厚的遣散费,并许诺以后一定会再将她们接进宫来。
    医女院的事后来终于告一段落,之后后宫又重回风平浪静。医女院的事情也许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我的生活并未受到此的影响,权禹王也不曾因为此事将后宫之权再给与皇后,但是我心底清楚,这意味着在后宫我说一不二的权力正承受着冲击。
    转眼到了秋季,一日我刚从勤政殿出来,就迎面碰上了端着茶品往勤政殿走来的幺娘。我眯起眼睛看她,啊,无论看多少次我都无法发现这个女人的独到之处,那张只顶多算是清秀的脸。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开口道:“哦,皇上不是说不必如此了吗?皇上的日常膳食自有御膳房打点,何苦劳凤仪宫费心呢?”
    幺娘端着茶,只随意曲了一下膝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说完就要绕过我们径直往勤政殿而去。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我想不到,这,这是谁给她那么大的胆子呢,竟然如此傲慢无礼!
    她的行为激怒了我,又想想这么多天她处心积虑地想接近权禹王,都无一不让我烦燥和愤怒。我拦住她,直接扇了她一个耳光道:“贱婢!哪容得你如此无礼!”
    茶被打翻在地,幺娘趴在地上,她的左脸顿时肿了起来。她捂着脸,瞪红了眼睛拿着带有仇恨的眼神看着我。
    那□□裸的恨意一下子让我想起了原因,她的父亲正是被我的弟弟杀死的……
    “大胆!你竟然如此直视太后!”我身边的宫人大声喝道。
    幺娘的眼泪越涌越多,接下来更是在场的所有人想不到的一幕,她丢下茶品,直接往勤政殿奔去!
    我在背后甚至听到她扑开殿门,凄凄楚楚的一声呼唤:“皇上……”
    我带着不可置信返回到勤政殿的殿门口,就听见幺娘跪在那哭诉道:“皇上,太后,太后娘娘她不知因为什么直接打了奴婢一巴掌……”此时权禹王正从御座上站了起来,吃惊地看着眼前。
    这一幕是多么的荒唐啊!
    且不说我是因为什么原因掌掴她,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凭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在皇帝面前哭诉呢!
    权禹王也许本打算问她什么,见我也在门口,颇不自然地呵斥道:“大胆,身为奴婢不得如此无礼太后!”
    “可是,可是”,幺娘丝毫不顾忌,继续委屈地说着:“皇后娘娘命奴婢带来的清神茶都被打翻了,奴婢不知道回去该如何对皇后娘娘交待,她一定会斥责奴婢的……”
    “算了算了,”权禹王挥手有些烦燥地说道,“这个朕稍后会对皇后解释。幺娘你可知今天犯了以下犯上的错误?你身为奴婢,太后是后宫之主,无论她怎样行事也不能像你现在这样乱来。还不赶快给太后赔罪?!”
    幺娘这才哭哭啼啼地向我认错,权禹王在一旁解围说:“既然幺娘知道自己错了,念她刚进宫不久不懂规矩,太后宽宏大量就饶了她这次罢。”
    我看着眼前的权禹王和幺娘一唱一和,意思是事情就这么了了吗?权禹王你既然为幺娘求情,我不可能不给你情面,但你告诉我你以什么身份替幺娘求情?
    他也明白幺娘此举大逆不道,但是他不想我因此为把柄杀了幺娘,他想保住幺娘一命。
    权禹王见我好久不说话,也自知理亏,对幺娘严厉地说:“朕不是曾说过不必再来勤政殿送东西了吗?皇后是否还将朕的话放在心上?回去转告皇后,这是最后一次,否则下次按罪处理,知道吗?”
    幺娘乖巧地点了点头,一副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
    “还不退下!”权禹王命令幺娘道。
    幺娘离开后,勤政殿里一下子陷入了沉默,连四周服侍的宫人侍卫都觉得有些尴尬。
    权禹王歉意地说:“这件事情确实委屈太后了,若是下次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无论是谁,决不轻饶。”
    我苍白着脸,浑身无力地说道:“既然皇帝都如此开口了,哀家还能说什么呢……告辞了。”
    晚上权禹王迫不及待地来找我,说尽一切好话,就是希望我不要将白天的事放在心上。
    他甚至讨好我道:“雾儿和弘儿越长越大了,尤其是雾儿,没多久就窜得很高,身体也健壮得很。朕见他聪明懂事,以后一定能堪当大任,再过一些时候朕想昭告天下,册立他为太子。”
    “是呢……孩子们越长越大,我这个生育两次、人老珠黄的女人,自然比不得年轻的女子讨你欢心……”
    权禹王听出我语气不对,扳过我的肩膀使我直视他,严肃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而此时我早已红了眼圈,眼泪默默地流了出来。
    一直积压在心底的不安与委屈再也抑制不住了,所谓的自尊也早不堪一击。
    权禹王见我如此慌了神,问我:“奴兮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你,你变心了……”
    不愿承认,不愿承认,但是在哽咽中我还是说出了一直埋藏我心的话,说出口时,已经是泪流满面。
    “并没有那样的事”,权禹王手忙脚乱地解释道,“朕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吗?朕自问对你还像以往那样。今天的事朕不也是严厉的批评幺娘了吗,只是想饶了她一命而已,难道你这么介意这件事吗?”
    “你敢说,你对幺娘真的什么都没有吗?”我直视他的眼睛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权禹王被问住了,突然他泄气地放开我,沉默不语。我的心跟着沉到了底。
    “她长得确实很像伊人……”不知何时,权禹王突然轻声说。
    悲伤至极我反笑道:“这样说果然我才是多余的人了……不妨哪天我搬出宫去,也不妨碍你们俩过清静日子了!”
    “不不”,权禹王立刻否认道,“朕心上的是你,她只是长得像芙婉而已,朕刚开始也是过于吃惊所以才有些失态。后来想明白了,也从未亲近于她,这你应该知道。朕怎么会不明白呢,朕的眼前人是你,这么多年过来了,那么多快乐的时光,你与朕还生有两个可爱的孩子,朕怎么可能会因为她而弃你不顾呢?甚至朕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变心了……”我摇头流泪说道。
    权禹王信誓旦旦激动说:“你没有理由不相信!就这么不相信朕吗!你与朕这么多年的枕边人,朕对你的情意你应该清楚,朕在你眼中是如此轻易被人勾去的人吗。退一万步说,那幺娘无论哪方面可以和你相比,以往那个自信骄傲的人儿到哪里去了呢?!”
    话说出来固然如此,可是他以往一点一滴的细节引起了我的不安,连我都判定不出那只是我的多心还是果真如此,所以我根本无法详细说出问题所在,他更完全无法理解我的不安心绪,甚至认为我是过于敏感多疑了。
    权禹王一把将我紧紧搂住,沉声说:“别哭了,你止不住的眼泪在一滴一滴地谴责朕,但朕却没做一件对不起你的事,这真是让朕心伤。朕喜欢的女人是你,难道非要朕说明白吗,朕以为你一定是知道的……”
    “可是你曾经答应过我废后的事情……”我突然想到这不安从何时而起,就从原本计划好的废后没有实施而起。
    “朕找过御史大夫,但他说……”权禹王说着说着突然恍然大悟,他拉开我问:“原来你一直耿耿于怀的就是这件事。御史大夫说自古贸然废后都是昏君之举,不赞成朕这么做。这件事对于朕来说确实是件难办的事,但你若真的如此介意,朕就遂了你的心意。”
    我没想到权禹王如此爽快答应,心里感觉好了点,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那么,你打算把那个叫幺娘的怎么办?”
    权禹王愣了一下,然后回道:“那么随着她的姑姑还是要出宫嫁人就看她了……跟朕也再无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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