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不及倾城笑

3 一支玉簪子


尼姑庵暂没有其他房子,小容拖他进来后又找出被褥,对他仔细地上下其手一番,确认他丧失攻击力且未携带武器后才将被褥铺开,把他拉了上去。
    看样子,这几天她怕是会忙个人仰马翻,衣物是要再等几日才能洗了。
    因为她刚才捏小道的脸时顺道拂过额头,发觉他额头烫的吓人,所以明日添置东西还要顺带把大夫叫上。可惜她攒的银子,就要花在这小道身上了……老尼姑那可没得报销。
    但是,在大夫来之前……该怎么办呢?难道让他穿着湿衣服睡觉?
    容轻朝一双爪子在小道上方左右摆动,看着他柔弱的身躯,小容眼睛兴奋地亮了,在扒与不扒间犹豫不定。
    正是关键时候,年轻道士喉中忽然滚出一声呜咽,小容哆嗦一下,赶紧将爪子收回去。
    小道士睁开眼,看了容轻朝一阵,忽然痛苦地抱着头,大叫道:“我在哪儿?!”
    小容被这狗血的话惊得浑身一震,随即漠然地瞟他一眼,不说话。
    他见小容没甚反应,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忽然拉起了小容的手。
    容轻朝大惊失色:“你你你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敢问姑娘芳名?”他的声音倒不错,很清澈干净。可惜他说的话没让容轻朝注意到这些优点。
    小容干脆地甩开,纤纤玉指在他额头划过,充满母性地微笑问道:“你要不要吃药?”
    道士又眨眨眼,似乎不明白,表情很丰富。那个乌漆抹黑的脚印在他脸上妖娆地舞动。
    于是,小容花姑娘,在被黑脚印晃花眼后,终于,很彻底地,暴怒了。
    她二话不说,返身抓起一个枕头便朝道士摔来,还恶狠狠揪住他砸了几下。年轻道士被砸个措手不及,连连叫饶,小容才停了手。
    “你叫什么名字?”小容不吃那一套,干净利落地将枕头扔开,开始审问。
    “我?我叫舒……”
    容轻朝盯他半天,他却一直卡这字上说不下去。小容恨铁不成钢磨牙又磨牙,将枕头再度揪来咆哮道:“你到底说不说?!”
    舒小道这会儿很听话,弱弱说道:“我叫舒白……”
    容轻朝终于顺了口气。
    问完了名字,小容又问了些其他的东西。这道士除了说出自己的名字外,其余一概不愿告诉小容,颇让小容头疼。
    本来他昏着还好,这一醒,还真不知让他睡什么地方。舒白似是也知道她的难处,主动要求往外面去睡。小容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还病着,当即将房间用废旧家具隔了出来,又收拾了一下,垫厚了地上的被褥,拣了身干净衣服让他换上。
    不换还好,衣服一换,小容的嫉妒心又开始咆哮。
    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身段这小脸这皮肤这声音这细腰这这这这……
    舒白人很高挺,又长得不错,原本束起的头发披散下来,干净朴素的衣服衬着白皙的皮肤,非常养眼。
    让人不嫉妒都难。
    容轻朝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跟舒白一比,她就像根缺少营养的小野菜。
    于是就在这种对比下,谁睡地上的纠结被小容狠狠斩杀。她很心安理得地将舒白踹倒,让舒白地上睡去。
    已是深夜。
    小容趴在床上左右翻滚,使劲揪着被子,怎么也睡不着。平日里睡眠良好的她,今日竟该死地失眠了。
    不过,今天确实发生了很多不同的事。
    容轻朝想起小宋和小宋住的村子,想起李家公子,想起那个妖邪的男人,想起晚上意外救回的舒白,想了很多很多。
    总之,最后都化成了她失眠的动力,源源不断。
    容轻朝悲愤地一口咬在枕头上,荞麦壳的味道冲了满嘴。
    尼姑庵的房子很破旧,但却很有感觉。外面月光清澈如水,小容呆呆地看了很久的月光,忽然想起了那个妖邪男,心不由一颤,手也无意中往枕头下摸去,轻轻按了按。
    还在。
    小容的心稍稍安稳了些,她悄悄起身看了看,发觉舒白在地下睡得正香,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便坐回床侧,将枕头底下的东西摸了出来。
    她平日里很注意整洁,房间里收拾得有条不紊,老尼姑看着很满意。只是老尼姑没想到的是,她枕头底下藏着很多东西。
    这间尼姑庵虽然破旧,好歹也是有些藏书的。小容仗着这身体没丢掉从前的记忆,将所有藏书翻个底朝天,抄了些很怪异的药方下来,想着说不定以后能用上。
    更说不定,还可以治好自己的失忆呢?
    于是,她枕头下藏着一些很罕见的药草,都是不经意间在山上搜刮到的,以及一些常用的养身治小病的药粉,一些据说是孤本的藏书,还有一个缝得蹩脚的香囊。
    小容拿起香囊,怔怔地看着。
    她醒来后发觉自己倒在山林里,手里抓着一片碎布,像是自人衣袖上扯下的。只是这副身体当时没外伤,也不像是从什么凶手身上扯的。
    初到此处的日子惶恐不安,小容将自己关在房里,没日没夜地折腾这片布,终是决定将它做成香囊。
    不过,这香囊里装的不是香料。
    而是一支簪子,还有一块锦帛。
    这些是小容在枕头底下发现的,初看便觉得有古怪,隐约知道不能胡乱外露,便将它们藏了起来。后来缝了香囊,放在了香囊里。
    锦帛字迹很潦草,看不太清,但簪子很漂亮。簪身是紫玉,在这种无工业替代品的时代,一看就知道是上品;簪尾却忽然变作白色,剔透晶亮,雕作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小容初看以为是凤凰,激动了半天,最后才看清是蝴蝶,不免有些丧气。
    这不像是一块整玉雕的,反像是后来拼凑而成。不过能拼凑成这样,技术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今天那妖邪男看簪子的眼神像一把刀,在小容心里慢条斯理地刮着。她的手指在簪子上缓缓拂动,而簪子仿佛有灵性,透出一股微微的寒气。
    真冷。究竟什么玉会有这种寒气?
    不像是天然的寒气,而是隐隐带了肃杀之气。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小容险些跳起来,回身看去,却是舒白睡梦中翻了身,口中也不知咕哝着什么。
    似是有一瞬间,小容仿佛看到他睁开双眼,双眸墨染般深邃,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错觉么?
    “吓死我了,诈尸啊……”妖邪男的眼神和今晚林子里的异样感觉不断重现。小容抚着胸口想了半天,决定将簪子贴身藏着。总之,她觉得从今日开始,那枕头下不再安全。
    打定了主意,小容往舒白那边看去。
    看样子舒白不是挑床的人,虽然有病在身,但在地上睡得很安稳。月光投下,刚好照在他脸侧小部分,眉目细致,静谧温和,仿佛一幅惊世的水墨。
    刚穿来总是因为不习惯而辗转反侧,如今见他睡得安稳,小容不免嫉妒地抓了抓头发。
    反正睡不着,干脆她今天就当回恶人,明窥美人睡姿好了。
    小容想到做到,当即披了外衣坐在舒白身边,仔细看他睡颜。
    定定地盯了舒白几秒,小容撇嘴,蹑手蹑脚地拎起毛巾倒了些剩的热水,将他身子扳正,开始脚印清理工作。
    方才只顾着让他休息,竟忘了给他擦脸。好在他没工夫照镜子,否则还真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粗糙的毛巾跟舒白的脸一对比,小容嫉妒心又起,毫不怜香惜玉地擦了下去。舒白似是觉得不适,微微蹙起眉头,便仿佛春景被冬日刹那间抹杀,让她的小心肝狠狠地颤了颤。
    “妖孽,祸国殃民,蓝颜祸水……”小容咕哝着起身去洗毛巾,似乎被刚才毫不遮掩的美色晃晕了眼。
    哗哗的水声传入耳中,朦胧的月光下,舒白轻抿的唇角稍稍挑起,似乎展开一丝笑意。
    这个夜晚,还真是难以入睡啊。
    这夜,难以入睡的不止小容和舒白。
    李县令家后花园还算大,但在小容口中的妖邪男看来委实小得可怜。
    夜风轻拂,他沐着满身月光,懒懒地窝在躺椅上,足像一只酒足饭饱的狐狸。一旁石桌上搁了精致剔透的酒盏,醇美的酒香如一曲醉人的歌,在庭院里缭绕不散。
    似乎听见周围动静,他抬手在眼旁轻抚,才朝旁边的树影懒懒道:“出来。”
    得了他许可,几道黑影水一般浮现,朝他恭敬地颔首。
    “怎样?”
    他悠然问道,长指揉着太阳穴,眼前不断跳跃白天少女惊惶失措的表情。不知怎的,他忽然想笑,又在下一刻收住了笑意。
    “禀公子,宋姑娘往尼姑庵去了。”
    听见属下禀报,他顿时失笑:“怎的还叫宋姑娘?那分明是容姑娘。”
    “……属下失言。”
    “罢了。既然她与那老尼住,也就没甚阻碍了。”他忽然起身,长身玉立,眼中闪着莫名的兴奋,“夜长梦多,今夜便去将她掳来。”
    几个黑影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低声道:“但……公子,恕属下直言,容姑娘身旁还多了一人……”
    妖目一眯,双手陡然成拳。
    第二天一大早,几乎整晚失眠的小容是被舒白叫醒的。
    不过很不幸地,舒白遭遇了有起床气和恋床癖的容轻朝小姑娘。小容美梦中凶起脸,眼睛都不睁地抽出枕头,对着舒白又快又狠地砸下。
    舒白小道长遭了当头一下,登时懵了,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双颊因为发烧而晕红。
    而容轻朝没了枕头睡得也不安稳,迷糊着睁开眼,正面对上舒白迷蒙的眼神。两人四目相瞪,瞪了很久。
    结果是小容被震撼了,睡意全无地跳起身,发觉自己还穿着中衣,不由惨嚎起来:“你你你你你你给我出去!!————”
    舒白“哦”了一声,一手扶额慢吞吞往门口挪去。
    天知道被他看了多久了!
    小容惊魂未定,羞红了脸咬牙切齿地往身上套衣服,顺手还摸了摸怀里的东西。
    没等他挪到门口,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门被猛地踹开,听见叫声的老尼姑操着扫帚颤巍巍进来,焦急地寻找小容。
    “小朝——”下句话在看清楚室内景象后咽了回去,老尼姑眯起昏花老眼,仔细地打量房内。
    舒白原先与小容隔了家具的被褥不知为何挪到了小容床榻边,紧紧地挨着小容。而小容一脸羞红地穿着衣服,茫然而震惊地看着闯进来的老尼姑。
    想了许久,老尼姑的脸色千变万化,终于定在了高深莫测上。
    “小朝?”老尼姑慢条斯理,刚想问什么,就被小容的怒吼盖了回去。
    “问什么?问什么?!”小容一声拔得比一声高,手里还在匆忙地摆弄衣服,“再问,再问我就把宋大娘送的鸡鸭鱼肉吃掉!”
    老尼姑当机立断地闭了嘴。
    又羞又恼地穿好了衣服,小容三两下窜下床铺,大步上前揪起舒白就往外拖。老尼姑看得心惊肉跳,忘了小容刚才的话,开口问道:“小朝,早膳——”
    “等我回来!”小容正在气头上,拖着舒白闪进庵外的林子,眨眼就没了影子。老尼姑呆呆地看着,语重心长地念了句佛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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