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无声留春住

45 匪有难念经


牵出马,二人一道向山下走去,四周已非常安静了,唯有夜间活动的动物会制造出一些扰人的声响,这不,走着走着,冷不伶仃“呱”那么一声,真让沚湄心惊肉跳,还好,不是狼啸。天知道,她从来没见过那种危险嗜血的动物。
    有时,倒也有些惊喜,淡淡晕黄的光在草间一闪一闪的,没有闪亮的星辰那般耀眼,只让人觉得温馨,觉得惬意。它不会妨碍到人,不会侵犯到人,这么安全美丽的存在物,骤然让这陌生耸人的山寨变得暖人许多。
    而旁边的男人,更是让沚湄觉得踏实。毕竟,就算他没什么武艺,力气也比沚湄大上许多吧。山间夜路,两人总比一人好。
    沚湄冒然独自上路却非得已,她等不及十四的同行,等不及康熙的批准,也等不及娃娃的病。而香冷……,怕是已经追自己去了吧,蕊寒跟她一样不会骑马,也没娜娜这样的朋友逼她学,只怕还营地。德妃更是要陪着康熙,那才是她当前最为牢靠的依傍。孙子?儿子、女人都去了太多,只怕激不起她太多的紧张,太多的关注。至于十四,他的儿子会有很多吧……,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呢!
    想来,觉得自己的儿子真可怜。还好,还好还有她,她会倾心相护的。
    “他娘的,你给爷站住!”远远的一声暴喝响起,充分表明了当事人的愤怒。
    沚湄一听,知道是那风三爷,他……怎么又忽然起来了?还没放松警惕?看来自己的表演真不到位。
    “他娘的,要不是爷起来上茅厕,你个臭娘儿们不就给爷跑了?”风三爷骂骂咧咧的,声音由远而近。
    前面那络腮胡子停住,沚湄也乖乖的跟着停了下来。
    “你个臭娘儿们,跟爷回去,作死啊!让你跟我们老大,是你的福气!”风三爷走近,一把拽着沚湄就往回走,完全忽略了阴影里的络腮胡子,拉扯得沚湄都快脱臼了。
    该死的野蛮人!
    沚湄发现,这个时代的人都特鲁莽。她的身子——一个大家闺秀,肌肤虽不比豌豆公主的娇嫩,身子骨也没西施、林黛玉柔弱,可是……,她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啊!这帮子人怎么这样?
    “风三。”那低沉沙哑的声音适时的想起,沚湄感到拉着她走的人浑身一僵。
    “呵呵……,老大,您回来了呀!”冷面莽人瞬间转变成乖宝宝,还是犯了错的乖宝宝。
    “又下山了啊。”
    “是,老大。”
    “不是说不要掳女人了吗?”
    “可是……,可是……老大,咱们寨子得要少寨主啊。您这么……,哪儿会有啊……”后面的话得费点力气才听得到,还好,四周及其安静,没扰视听。
    “那也不能掳人啊。”得情投意合才是。
    “可是,不掳哪儿来啊?”他知道老大的事儿。可是老大,咱这儿是山寨好不好?好人家会嫁女儿给我们?怎么可能?你原来的女人又不会回来,你……你还惦记着她干嘛?
    原来这络腮胡子姓高名舫字廷君,直隶通州武清县人,家境殷实,少有才气,聪明好学,在县里也是有前途的好青年,县学教员十分看好,尤其是嗜好书法,写得一笔好字,颇有张旭笔锋。
    父亲是个举人,学富五车,却因得罪了当时殿试的主试官,而没了前程,只好回家教学为生,养家糊口,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用心□□。三伏三九的督促着儿子进学。高舫学有所得,跟父亲的督促有很大关系。
    而父亲的同窗好友,是殿试的时候认识的。为人世故圆滑,颇会巴结讨好老师。能够相交,只是因为那人为人尚算正派,也曾经帮助过父亲。
    后来这好友被派到武清县来当知县,两家走访更加殷勤。这时,好友家夫人有喜,生了个女儿,自己的夫人生了个儿子。两人还开玩笑似地说以后结为儿女亲家。
    意是好意,毕竟亲上加亲的事儿,大家也都欢喜。
    只是后来,这好友十分会钻营,慢慢的爬上直隶知州。两家隔得远了,但情谊更甚,最后,这好友甚至说服高舫的父亲去当他的师爷,高薪聘请。父亲碍于情谊和这好友的多方求访,终于答应。
    此后,这好友对父亲的政见言听计从,两家人的日子都过得如鱼得水,这好友时政清人和,上司表扬连连,政绩累累。而父亲则是有了好的薪水,家里日子富足,老婆开开心心的把他侍候得服服帖帖。
    而高舫和那小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高舫的学业在父亲的长久督促下,日益精进,父亲这好友也十分看好高舫的才华,再加上高舫日渐高挑提拔,长得也英俊不已,潇洒的身姿让直隶的一帮年少小姐钦慕。这小姐活泼可爱,长得娇俏宜人,这边满族居多,沾染了不少满族习气,这知州也没太多约束于她。
    二人私下来往颇多,还常常相约出游,大街、庙会、青山、绿水,名胜古迹……,近处各种可以游玩的地方,都有他们的踪迹。
    他二人,男的英俊洒脱,风度翩翩,学识渊博,走到哪儿都能说出个一五八六,时而还幽默风趣,逗得小姐娇笑连连。而儒雅的摸样更是让路上的小姐丫鬟回首频频。这小姐心里自得不已,巧眼骄傲的睨着看来的女子,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女的越见可人,加上性子不羁,长相娇美,声音悦耳动听,一颦一笑风姿卓然,步步留香,引得游人频频回顾,但是轻纱遮面,若隐若现,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架势,更逗得人心痒难耐,恨不得墙上去扒了了碍眼的鲛绡,一睹家人的庐山真面。占据佳人身边的主位,让高舫心里直冒泡。
    总之是无猜两小情渐浓,□□比翼两蹁跹。
    然而,遗憾的是,这时,这知州远远不能满足于仅仅当个知州的现状。无耐纵使他舌粲莲花也无法再晋升一步,汉人的官运,他当到了顶峰。
    汉人不行,咱当满人也可呀!这么转念一想,知州立马四处走动,求爷爷告奶奶的让人为自己入个旗籍。为此花费再多的银子也不心疼。终于银子面子都到了位,事情给办成了。知州为此大庆三天,请了各方朋友好生乐了一回。
    而小姐见爹爹入了旗籍,听娘亲说爹爹官位也会有升迁,真心替父亲高兴。现场为父亲奏琴祝贺。高舫也不忌讳,举萧合上来,唱酬间情意绵绵,琴述萧和,琴怨萧解,琴颠萧乐,琴哀萧慰……,一曲琴箫合奏,数不尽的风情,道不完的心意,缠缠绵绵悠悠扰扰,听的人直了眼,看得人点头连连。
    这情,这意,这绝佳天籁,这双双对对,看得知州惊了心,动了魂。。。。。。
    女儿怎么真看上这小子了?
    虽说这小子天分不错,人也刻苦,可是……,可是他爹只是个师爷,这两家结为连理,如何能成?他马上就升为知府了,从五品的官看,还入了旗籍。怎么还能把女儿嫁给一个不入流的小子?这不是贻笑大方吗?瞧着女人的娇态洒向除自己以为的男人,知州也相当吃味,什么时候他家丫头长大了?长得那么的美貌可人,那么的仪态万千,就是当个娘娘也当得下呀!
    娘娘?知州为自己这念头一惊。是啊,他入了旗籍,她女儿就是旗人,那他女儿不是可以入宫选秀吗?成了秀女,就可以成为娘娘了,不是吗?纵使是留在宫里当宫女,说不定都能出头呢?宫女也可以成为娘娘,那良嫔不久是吗?纵使成不了娘娘,也可以勾搭上几个阿哥呀,这成了皇子福晋,呃……,纵使是小妾,那也比当个平民妇强吧!
    知州越想越有戏,越想越可行,越想越高兴……
    看着两人的情意,知州决定当机立断,让两人断绝来往,大家闺秀不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吗?女儿才十一岁,选秀才刚过,还来得及呢!
    小姑娘是野惯了,也玩惯了。突然一下不准她出门,不准她见人,不准她策马奔驰,不准她留恋街头,她如同爽打的茄子,霎时焉了。
    可这回爹爹任她是撒娇承欢,摇着缠着也不准她出去,更不准她见高舫。小姑娘闷闷不乐,想翻墙的念头都被爹爹安置的侍卫给扼杀掉。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爹爹要把她关起来,不让她见高舫,连个男人都不让她见着。侍卫是守在院子外面的。
    她撒泼,仍东西,打丫鬟,发脾气,平时有效的法子,现在怎么使都没用,爹爹是铁了心要关她。最后她使出绝招装病,也没能打动爹爹的半点心怜。
    她真的绝望了,真个生起病来。尤其是听着墙外的箫声和着她的琴音,泪流满面。病得越发严重起来。
    可爹爹请大夫很勤快,补药也舍得买,可就是不准她出去。最后,这见天儿响起的箫声也消失了。小姐无比失落,想着,怕是高舫负了她的一片心。
    加上爹爹后来告诉他,高舫的爹爹从小就给他定了们亲事,只等到了高舫十五岁就成亲。这回连晴天霹雳都算不上了。一连的打击,让小姐悲伤、无望,最后淡定了。爹爹的升迁令没多久就下来。小姐跟着爹爹去了任地,,这后来再也没见过高舫一家人。她不知道,是爹爹为了前途,把高舫父亲打发了,高舫当然也只有跟着离开。
    高舫离开前求求哀求知州,让他见小姐一面,知州以小姐生病婉拒。
    就这样两人断了来往。两家也没了联系。只是高舫常常千方百计的打听小姐的消息。
    然而每两年父亲病了,没了知州的高薪奉筹,还被知州撵走,让父亲爹心里郁结难解。他怎么也想不通这老朋友怎么想了个那么蹩脚的借口撵了自己。说什么这次去的是南方,里武清县太远,他们一家去了人生地不熟,为他考虑,就不要跟去了。天知道,他们一家最初对这直隶也不熟悉啊!加上早年身体就不好,回程的路上只是染上了风寒,都让父亲病得起不了生,尤其是这次的病带出了许多并发症,花钱如流水,多年的积蓄没多久就掏空了。
    而高舫,一个十一二岁的娃娃,哪里有多大的能耐挣钱使?纵使他颇有盛名,可那名成不了钱。
    后来断了汤药,父亲没多久就去了。
    而娘,从父亲离开知州开始,就乱发脾气,嫌父亲爹爹没出息。整天骂骂咧咧,根本没好好服侍父亲。这么些年因为父亲跟着知州,银子倒也丰厚,过惯了好日子。现在这么一来,眼看钱都要被这死鬼给耗光了,当下一个邪念,卷了大半的钱就甩手走了,儿子不管,多年的夫妻情分也不顾。瞬间没了影儿,要不是高舫的存在,会让人觉得她根本不曾出现过。
    没了钱客栈也不让住了,高舫拖着父亲,找到了一个偏僻的破庙(地段好的,被丐帮的被占了)。父亲不见了娘亲,病得更是厉害,什么也不管了,整天昏昏沉沉的躺着,而且没了汤药相继,没多久就去了。
    高舫在父亲身边跪了三天三夜,头脑一片浑浑噩噩的,完全不知道以后怎么办。回乡投靠亲戚是没指望,他们离开后虽说偶尔帮衬些,到底离得远,情也淡,谁知道这么些年家乡变成什么样子了?而闯荡?更是无稽之谈,他没钱没势没能力,真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百无一用是书生,他现在用于体会到古意了。不说远的,他连父亲线下都无法安葬,举目无亲前途更一片茫然。以后他是孤家寡人了吗?高舫尚迷茫着……
    说来也是缘分,碰上来这儿办事的义父,更在这破庙借宿,遇见了自己。高舫方才在义父的帮助下葬了父亲。义父听自己谈吐,知道是受过教训的,这头脑灵活,见广多识,当下很是喜欢,想自己没个儿女,当下决定收高舫做义子。高舫见他安置了父亲的身后事。让自己全了忠孝,也就再无顾忌的认了义父,跟了他走了。
    来到山寨才知道义父是个……土匪。可他没了父亲,也走了娘亲,算来是家破人亡了。这个时候还顾及什么呢?再有,他发现者土匪窝并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多半是劫富济贫,杀贪官,打土豪。把得来的银子都分给了贫苦大众,自己都没留什么。山寨还是靠耕种附近圈占的荒地自给自足。高舫也就安心下来,跟着义父苦练武艺,跌跌撞撞一路走到今天。
    后来,更是溜须蓄髯,大改了模样,看见曾经熟悉的人也装作不认识。而且年轻小伙子,身子长得快,几年下来,纵使他刮净胡子也没人认得出。只是,面依稀挂着父亲的摸样,他不敢扫了祖宗的面子,让父亲蒙羞,也就任胡子泛滥。
    而知州小姐,不对,应该是知府小姐的消息,他再也没可以打听。后来约莫听闻,知府把小姐送进了宫,入了那女人的地狱。他无可奈何,再也不曾关注她的消息了,怕听到噩耗,自己越发的悲痛。不去关心,反而可以安慰自己,小姐过得很好,一定会过得很好。
    只是小姐永远的成了高舫心中的想念,一片净土,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每苦闷彷徨的时候,每每病了,累了……,都会去回忆她的每一颦每一笑,给自己孤寂的提脑袋的日子带来一份宁静,一份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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