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七弦

第15章


  
  “哈?你们是夫妇?”都是男人,莫非有断袖之癖?玉无心她是不了解,但百里明月……绝对不可能。
  
  “这么传并没有错,白发鬼与毒仙的确是夫妻,我和玉无心不过是承继各自爹娘的名号,让这个传说得以延续罢了,其实玉无心……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
  
  这些话若是传出去,只怕整个江湖都要炸开锅,但七弦涉世不深,倒没觉得有多意外,只感到稀奇:“没人发现吗?”
  
  “不给人见到,自然不会被发现,老头子与老婆子是相杀致死,他们死不足惜,令人为难的是仇家众多,若传出死讯,只怕会殃及无辜,那时,玉无心还没立稳脚跟,凤仙楼更不能一日无主,我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把两个老家伙的死瞒下来,各代其名,各司其职,除却至交好友,并无其他人知晓这件事。”
  
  玉无心现已淡出江湖,白发鬼的名号形同虚衔,不到万不得已时,那狐狸不会轻易显山露水。而他也将凤仙楼的管理重心逐步移交到唐玉手里,在江湖上打滚的日子久了,终是会疲惫,谁都想找个安定的居所,平淡地过完下半辈子。
  
  “你与玉无心感情很好?”换作是她,会很难释怀吧。
  
  百里明月笑了笑:“臭气相投,老头子拿他当保护自家心爱女人的工具,老婆子拿我当出气桶,都在鬼门关往返徘徊过,算是难兄难弟,凭良心说,那对老不死的真是绝配,我把他们合葬在老霄峰顶,让两个老家伙到阴曹地府也能继续缠绵。”
  
  语气虽是波澜不兴,但说出来的话却充满怨毒,如果还存留一丝亲情,都不会这么毫无顾忌地诅咒死者,七弦看着他身上的伤疤,发现除了刀疮剑痕,下面还有许多更细长的白色伤疤:“你娘经常用鞭子打你吗?”
  
  “不……这不是打,是在救我的命,试毒,尤其是软筋散之类的麻药时,若是失去知觉就回不来了,必须保持清醒,肉体的剧痛是激发抗毒潜能的最好办法,甚至能够通过出血来排出毒体,虽然是生死一线,但好歹熬过来了。”
  
  七弦双唇微张,本就白皙的面庞刷的褪去了血色,百里明月捧起她的脸:“我对你做的事,与她对我做的……一样,抱着险恶的用心去延续一个人的生命,我从来没有为此感激过她,所以,你会恨我是理所当然。”
  
  “我不恨你。”七弦轻轻吸了口气,偏眼看向床外,低声又重复了一遍:“我不恨你,如果我的娘亲这么对我,我会恨她,可是你……我没资格谈恨,真的算起来,你帮我的早已超过了我能付出的酬劳,我这辈子怕是还不起这笔债了。”
  
  百里明月沉吟了半晌,歪头靠在她肩上:“这么说可是比痛恨我还无情哪,七弦,你我之间只能用盈亏来计较吗?我对你……”
  
  七弦捂住他的嘴:“全庄上下都是为了保护我和小妹才无故丧命,他们死了我却快活度日,夜里会做噩梦。”梦见一张张扭曲哀嚎的面孔在地狱的业火中浮动跳跃,呐喊着不甘和冤屈,哭叫着想要把她也拖进深渊里。有时候……她甚至都弄不清楚是仇恨使然,还是恐惧感与罪恶感作祟。
  
  百里明月拉下她的手包握在掌心里:“说给我听听。”见她迟疑又柔声劝哄:“只有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打探消息时才有明确的方向。”
  
  七弦闭了闭眼,缓缓道:“我爹是被毒死的,早在灭门案发生之前就死了,我娘不敢声张,怕一旦死讯泄露,就会让那些在暗处虎视眈眈的人再无顾忌,她明知道会有惨剧发生,却不遣散家仆,而是让总管把我姐妹俩偷偷带走,庄里没动静,那些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我们才有足够的时日逃出城,逃到让人找不到的地方。”
  
  百里明月感到怀里的身躯微微颤抖,又搂紧了些:“你娘是个很坚强的人。”元普师太的徒孙苗羽,他只有耳闻,却没见过面,从七弦身上多少能想象得出来那会是个怎样的女人。
  
  七弦叹了口气:“我也是从娘亲的留书上才知道她的用心,最后那场大火是她放的,她不走,是想跟那些忘恩负义的家伙同归于尽,只是可怜庄里的下人,我娘在信中也有歉疚之意,但……只要能保住滕家的骨血,她不后悔。”
  
  姐妹俩的生机是用全庄老小的性命换来的,她不明白,温柔体贴的娘亲怎么会做出那样自私的决定?
  
  百里明月倒是能理解苗羽的心情,七弦在个性上的极端之处大概就是承自于母亲,外表越是温婉的女子,在遇到挫折时就越是刚强坚韧,而像老婆子那种张扬强势的女人,内心则脆弱得不堪一击。
  
  从玉无心的信里来看,这些事七弦并没有让小妹知道,这么多年来都当作秘密埋在心底,疑惑无人解答,只有靠自己去摸索,越是这样孤立无援就越容易钻牛角尖。
  
  如今有个可依靠的人在身边,她该学着交托心事,寻求别人的意见,至少他可以帮着理清头绪。
  
  “你爹是中毒身亡?可有确定是谁下的毒,又是哪一种毒?”
  
  七弦愣了一下,摇摇头:“不知道,就连我娘也不能确定那到底是毒还是什么疾病,起先谁也没察觉出来,等意识到不对劲时已经迟了,我爹的身子骨硬朗得很,不可能无缘无故病发身亡。”
  
  “你爹临死之前有什么异常吗?”
  
  “没看见,我也是从留书中才知道这件事,娘亲只略提了一下症状——口中有异香,四肢浮肿,会不自觉的发笑,死时也是静悄悄地躺在床上,尸体还出现了返春的现象,白发变黑,面容安详红润,不似毒发症状。”
  
  百里明月脸色沉肃,眼瞳里透出森森的寒意:“他中的是[登仙台] 
,你娘没有发觉也正常,这种药无色无味,附骨溶血,能够麻痹神经,促使血气回流,死后就算剖尸查验,也很难查得出来。”
  
  “你能确定吗?”
  
  百里明月颔首:“只有[登仙台]能让人死后回春,因为此毒……是我的出师之作。”
14
14、水□融 ... 
 
 
  [登仙台]可以说是百里明月的独门秘药,认真说来并不算毒,他炼制此药的本意是用于止痛,但药与毒原为一家,用的得当,毒亦能救人,用的不得当,药便成剧毒。
  
  [登仙台]炼出来没多久他就卖给了医圣门,放眼整个武林,能把他的毒当作药来用的也只有医圣门的门主方泽芹。
  
  除了医圣门,能取到[登仙台]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谢婉,她经常趁桂石居无人时去偷药,百里明月不是不知道,老婆子的遗留物也有她的份,拿些无关紧要的残毒他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
  
  七弦不能谅解,无论下毒的人是谁,毒源来自于他,更可怕的是,他就没想过那些危险的药物会被拿去害人吗?还是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死活?
  
  “啪啪啪”,拍门声响起,百里明月在外面道:“娘子,为夫在外游荡了一夜,你的气还没消吗?”
  
  “我没叫你在外游荡,是你自己出去的。”他一夜未归,她也跟着辗转难眠,想了大半夜,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件事。
  
  “是,我若不出去,你便会出去,为夫不忍娘子受冻,自愿露宿街头,在墙根下躺了一整晚,娘子行行好,放我进去吧。”七弦吃软不吃硬,昨晚如果强行搂她入睡也不是不可以,她会顺服,但好不容易对他敞开的心门也会再度关闭,最受用的当属苦肉计。
  
  房里静默了许久,门吱嘎一声被拉开,七弦瞥了他一眼,转头走回桌前坐下,面向窗外一言不发。
  
  百里明月从药箱里拿出烟斗填进烟丝,就着未熄的灯火点着,深吸几口,从鼻子里喷出烟气,走到七弦身后揽颈抱住,低语:“七弦,你不能让打铁师傅为被刀捅死的受害人担罪,是不?我炼毒的本意是救人,不是伤人。”他信口胡诌,只要能让七弦放下心结,昧着良心说话也无所谓。
  
  “如果你真安好心的话,那些危险的毒药就不该任人随意取用。”
  
  听这语气,纷杂激昂的情绪似乎冷却了不少,余怒未消,还需再接再厉。
  
  “砒霜在药店亦有贩卖,若有人抓了去下毒,掌柜何辜?医圣门乃武林医药大帮,欲以[登仙台]作为开颅术的止痛药,这是助人的好事,我怎好拒绝。”方泽芹是当今世上少见的正人君子,不可能有害人之心。
  
  “你的师妹为何能随意进出[桂石居]取药?那儿到底是你的居所还是她的?或是你二人合住……”七弦瞪大了双眼,本来是想问他为何对自己所炼制的毒药不加管制,那无异于纵容犯罪,可是话一吐出口就不可控制地变了味。
  
  百里明月呛咳了一声,把烟斗头在桌面上敲了敲,托着长柄的手有些发颤。
  
  “只有我不在时她才敢取药,若我在,不会让她有机会进入桂石居。”
  
  “骗……骗人,我明明见过你与她同在桂石居里。”七弦转身想要推开他,却被抱得更紧。
  
  为什么那日的景象又浮现在脑海里,衣裳半褪的谢婉被他扶在身前,明明以前能淡然以对,这会儿想起来却又是另一种难言的情绪,这种感觉令她窘迫,想要立即从他身边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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