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秦风云录

52 长城悲音


扶苏打开诏书,竟是皇上责备他监军不利,赐其与将军蒙恬自尽。
    蒙恬故意用眼看一脸不怀好意的来使,“这诏书着实诡异,且不说陛下的责备毫无道理,就自尽那一条,是万万不可能的。”
    扶芹的来使,毫不把太子放在眼里,只阴着声气儿道,“殿下看清楚了,上面可盖着皇上的玉玺呢。”
    扶苏抬眼看他,不怒自威,看得来使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要见父皇。”扶苏将诏书扔给来使,“若父皇真的要治我,那时再死,也不迟吧。”
    来使咄咄逼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太子为人臣子,更该懂的这个道理才是。就让奴才伺候殿下上路吧。”说罢,献上白绫一条,匕首一把,鸩酒一杯,“殿下自己选一样吧。”
    扶苏冷笑道,“那么假传圣诏,又该是个什么死法?”
    那来使先是面色煞白,随后又不知想出了什么狠招,屏退了一帐兵将,只余扶苏和蒙恬。
    “太子是明白人,奴才也就不绕弯子了。这诏书的确不是皇上下的。”
    “是二殿下吧。”蒙恬冷冷开口。
    “没错。现在局势尽在二殿下掌握中,只要太子肯自尽……”
    “混账!这种话,你也敢胡诌?!”蒙恬抽出剑就要砍了他,被扶苏一把拉住。
    “我父皇一世英明,洞悉所有,怎么会受制于人?”
    “这诏书上的玉玺,不是最好的证明么?太子殿下。”
    “要是本殿决意活着呢?”
    “那……就别怪二殿下弑父了。”
    蒙恬心觉不妙,扶苏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宽厚仁义,不愿背礼,定会自杀于军中。这次,恐怕非死不可了。
    “殿下,不要!”蒙恬见他一步步走向那毒酒,忙跪在地上求他,“陛下此时恐怕已为这等奸贼所害,殿下万不可枉死啊!”
    “将军,”扶苏将他扶起,流着眼泪道,“若他所言是真,我惜命苟活于世,芹儿动起手来,岂不是我杀了父皇?……这江山本就不是我所求,芹儿要,给他就是……只有一点我不放心,他戾气太重,听不得劝谏,怕是坐不稳那皇位的。”
    “如此,社稷为重,您更不应该……”
    “将军,您素来最知道我的,我最见不得争权夺利。即便我不死,日后为了皇位定要和芹儿兵戎相见,那都是人命啊......”
    蒙恬劝不了他,哭得老泪纵横,向扶苏磕了三个响头,道,“太子仁和,大秦百姓竟没有这个福气看您登极……既然是这样,那老臣就先行太子一步……”
    扶苏闭了眼去,我听得利剑生风,征战多年的老将军拔剑自刎,重重倒地。
    使者小心地捧起鸩酒,“奴才伺候太子殿下上路。”
    扶苏执起酒杯,道,“你去告诉芹儿,让他好自为之。”
    痛……撕裂五脏六腑的痛……毒酒在腹中燃烧,都比不上心里的痛。
    明月,对不起,我回不去了……
    “不要!”明月闯入帐中,看着本该是真命天子的扶苏顺着一方小案翻到在地,嘴角暗黑的血,本不该是这样的……他日夜兼程,就是怕他出事……不该是这样的结局的……
    明月失了心般扑倒在扶苏身边,你怎么不等等我…..
    忽然觉得长城的朔风冷得车头彻底,乔明月一瞬间学会了什么叫愤恨。
    千秋万岁太平年,芙蓉桂花飘香月,无可奈何伤怀日。
    那一日,扶芹和明月同时扶灵回到咸阳,恰巧在城门相遇,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帝国的现在和未来。
    扶苏引始皇灵车在前,明月引扶苏灵在后,两队人马一前一后,缓缓前行。
    满天飞着的纸钱,像是一场干净的大雪要洗清杀孽背后的一切肮脏。
    由于扶芹秘不发丧,直至距咸阳三十里才遣人进城报丧,一时街上素棚高搭,和音奏哀乐,悲悲戚戚,哭声不止。城门口早已挤满了前来接灵的大臣侯爷,具是泣不成声。
    乔宇静静立在棺椁一旁,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伸手拂过上好的棺椁,“来人,开馆。”
    众人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大逆不道的行为。
    “侯爷,”扶芹下马,侧身挡在那上好的棺木前,“本殿知你与父皇私交深厚,但是……扰了父皇亡灵,怕不好吧?”
    “我不信……”乔宇哽咽,努力忍着泪水,小声道,“……你竟杀父弑兄。”
    扶芹怕他说出什么来,只得依他。
    乔宇瞪大眼睛看着,就算他化成灰,他也能认出他来。
    棺木缓缓移开,乔宇看见他的严振静静躺在里面,面容依旧,却再无温度。捂着心口,乔宇走近两步,内心的隐忍终于爆发,眼泪再也止不住,却依旧是不信,“不是…..不是他……”
    “莫逆侯,请节哀。” 扶芹上前扶住他,“父皇……已经驾崩了……”
    恨只恨千呼万唤唤不归,叹只叹你九尺棺中独自眠。乔宇细细看着,仿佛要找出个破绽来说服自己,里面的不是他。
    “那是什么?”乔宇问扶芹,“他手里的是什么?”
    扶芹心想,父皇去后,那半枚虎符却如何也找不到了,会不会他手里的就是?想着,便伸手去拿。
    却是两片碎玉。拼起来,隐约可见一个“宇”字。
    乔宇只觉喉咙口一甜,呕出两口血来。
    怎么能不信……我眼前的就是你……
    好像一直以来,那个人都是那样神一般的存在,没有人会想到他也会拜,他也会死,他也会撇下自己一个人……
    “严振……严振……咳……”乔宇喃喃唤着,好像一直要离开的人是自己,怎么他就这么走了?
    “父亲!”明月听得前方动静,赶过来时,就见他父亲吐了一地的血,面色如纸,已是去了半条命。
    “……太子……苏儿……”乔宇攥着明月的衣袖,“是不是真的?”
    明月闭上眼,点了点头。
    “好……好得很……”乔宇推开明月,踉跄着走了两步,只觉脚下虚浮,毫无力气。
    万念俱灰。
    单薄的身子虚晃了晃,终是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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