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秦风云录

56 陈胜吴广


明月喜欢站在雕窗前看风景,看那小径中偶尔穿过的宫人,希望有一天看见扶苏分花拂柳而来,笑着说,明月,你做了一个噩梦,现在梦醒了,我带你走。
    下雨的时候看雨,起风的时候看落花,每次等到的却是扶芹。明明是清清淡淡的形容,却狠绝地要人命。
    明月紧了紧衣领,风吹得有些冷,扶芹……扶芹……
    暗自念着这个名字,心里有说不出的怅然。你醉在你的太平盛世里,却不知还能有几日。我若亲手毁了你的美梦,你是不是会杀了我?
    明月关上窗子。他……应该到了。
    陈胜抬头看着天上浑浊的雨帘一刻不停地倾泻,整个天地一片混沌。再这么下下去,就算是长了翅膀,也不可能在朝廷规定的期限内到达渔阳。
    陈胜心不在焉地抹了把脸,回头看见吴广一身泥泞地奔过来。
    “大……大哥……不……好了!”
    陈胜伸手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道,“把气儿喘平了再说。”
    吴广的眼睛被雨水打得张不开,又酸又疼,只得狠狠闭了两下,喘了一会儿,才禀明缘由,说是前方的山路由于被这暴雨带下的山石冲刷,给生生堵住,这九百人马怕是过不去了。
    陈胜暗自握了握拳,吴广看见他眼中有说不出的光芒。
    先前严振为了抵抗匈奴,派人建造长城,发兵三十万,征集了民俘几十万;为了开发南方,动员了军民三十万。他又用七十万囚犯,动工建造一座巨大豪华的阿房宫。
    到了严扶芹即位,从各地征调了几十万囚犯和民夫,又大规模重修阿房宫。大秦帝国的人口,不过两千万,前前后后被征发去筑长城、守岭南、修阿房宫、造秦始皇陵和别的劳役合起来差不多有二三百万人,耗费了不知多少人力财力,逼得百姓怨声载道。
    公元前219年,二世扶芹元年秋,阳城的地方官派了两个军官,押着九百名民夫送到渔阳去防守。军官从这批壮丁当中挑了两个办事能干的人当屯长,叫他们管理其他人。
    这两个人一个叫陈胜,一个叫吴广。
    陈胜自幼志向远大,年少时他曾对朋友许下诺言,他日我富贵腾达了,定然不会忘记你们。
    朋友说,我们就是个种田的命,怎么可能有富贵的那天?
    陈胜看向远方,很远很远的地方,说,燕雀焉知鸿鹄之志哉?
    是啊,有一种鸟是永远也关不住的,因为它的每片羽翼上都沾满了志向的光辉。那些甘于现状,听任命运安排的人,是永远也不会自由的。
    陈胜恍惚觉得雨又大了,破陋的帐子和露天没什么两样,他也顾不得再抹去脸上的雨水,只是看着吴广,沉声问道,“广弟,你可信我?”
    吴广的碎发贴额头上,看上去还有些孩子气。他在重重点了点头,全心全意听从这个大哥的。
    “你听我说,连日大雨,我们已经来不及顺利到达渔阳,那就是死。误了期限是死,逃跑被抓回来也是死,怎样都是死,倒不如为国家而死,你说呢?”
    “大哥的意思是?……”
    “伐无道,诛暴秦。”陈胜眼中显出悲悯之色,“秦二世苛政更胜其父,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我们不如起义造反,即使是死,那也是为百姓而死,是值得的。”
    “好!”吴广亦是年少气盛,双手握了握拳在空中比划了几下,道,“大哥!我们就揭竿而起,为百姓讨一个公道!”
    “恩,广弟,”陈胜拍了拍他的肩,笑开,“我一早便知你和我是同一种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雨声里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穿过嘈杂的水声,泼醒沉醉在雄心壮志中的两人。
    “此事还要从详计议,二位不可莽撞行事。”
    “谁?!”陈胜警觉地拔剑,帐子被掀开,一身百姓打扮的人丝毫立在雨中,只能模糊看出一个身形。
    陈胜吴广暗自怪自己大意,又加之雨声太大,竟然没有发现帐外有人偷听。
    那人似乎没有在意陈胜的剑,反而大大方方挑帐而入,走近些,陈胜方才发现,他虽是身着粗布衣裳,却掩不住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
    “二位不必紧张,我若是敌,必然不会现身,早将所听到的转达给营尉,到时你们必是死路一条。”
    “不是敌,也未必是友。”
    “如何不是?”来人完全无视陈胜吴广的敌意,微微一笑,道,“起义可是大事,要是没有周密的计划,是不会成功的。区区不才,愿助二位成就大事。”
    “你?”陈胜其实并不怀疑眼前这人的能力,因为从见他第一眼开始,他就有很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将是整个起义军的核心人物。但他究竟还是不能说服自己可以信任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那人似乎看透了陈胜的心思,道,“起义,想要一呼百应,必然要有个旗号。平民百姓,没有这个号召力。在下有一计,定然可行。”
    “说来听听。”
    “民间都传言,二世扶芹是先皇的小儿子,并不是太子。继位的应该是太子扶苏。只因扶芹暗中使计,杀了仁厚的太子,自己登极。我们只需打出太子扶苏的旗号,便可顺利行事。”
    陈胜心中计较一番,心想此人果然不凡,但……“如何让百姓相信,我们是为了太子扶苏起义的?”
    来人小心地从胸口摸出一件物什,放在手心,“你可认得这个?”
    “虎……虎符?”吴广惊得说不出话来,“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以救你们,也可以助你们成就大事。”
    “那……我们该怎么称呼你?”陈胜终于不再设防,眼前的人,是能决定自己生死的。
    “随心。”那人用湿透的袖子擦了擦脸,清秀的眉目间满是英气,“乔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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