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秦风云录

鱼腹丹书，篝火狐明。
    乔随心在竹简上刻下八个字。
    “什么意思？”
    “为起义赢得民心。”乔随心解释道，“百姓最信天意，我们便顺了这天意。我们可以先用朱砂在白布上写‘陈胜王’三个字，而后将布条放进鱼肚子里，第二日让士兵得到这条鱼，他们见到这些字，便知是天意，此时他们便会有些自己的想法。入夜后，还要有劳吴兄弟去附近地破庙里点起篝火，先装作狐狸叫，接着喊道："大秦亡，陈胜王。全营的兵士听了，必然会又惊又怕，认定陈兄是真命天子了。”
    陈胜大喜，道，“好计谋！大事可成！”
    “不可操之过急。有一件事，如若不成，则万事不能成矣。”
    “乔公子说来听听。”
    “那两个军官。”看随心心有成竹的表情，似乎已经有了妙计。
    第二日，吴广依计激怒营尉，那营尉果然大怒，拿起军棍责打吴广，竟拔出宝剑来威吓他。
    吴广身手矫健，夺过剑来砍倒了一个营尉。
    陈胜也赶上去，把另一个营尉杀了。
    在场的士兵民丁无不惊讶，本就因为鱼腹丹书，篝火狐鸣之事对陈胜议论纷纷，如今见他斩了营尉，心中早已将他看成是新的领袖。
    陈胜面不改色，朗声道，“吾等已经误了期限，失期当斩。即使侥幸逃过责难，而去戍守的人十有七八也活不成。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此言一出，军民尽皆俯首赞同，于是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打着扶苏的名号组成了第一支起义军。
    多日以来，随心第一次舒缓眉头，小侯爷，一切都在按照你的计划走。
    陈胜吴广起义燃起的烽火，迅速形成了燎原之势。起义军很快占领大泽乡，紧接着势如破竹，攻克蕲县城。
    随后，随心建议分兵两路向东西两面发展。一路由葛婴率领向东；另一路主力队伍由陈胜率领向蕲县以西挺进，以势如破竹之势，接连攻克安徽和河南的铚、酂、谯、苦、柘诸县。
    义军所到之处，被压迫的农民纷纷前来投奔，很快壮大为拥有兵车六、七百乘，战马千余匹，战士几万人的队伍。
    扶芹按着眉心，感觉头像被撕裂开来般的疼。扶苏，扶苏，阴魂不散，你即便是死了，也要不让朕安生么？
    几天前扶芹还笑他们蚍蜉撼树，只不过是区区盗贼而已。
    可今日，他从大秦盛世的美梦中惊醒得那么突然，简直就是措手不及。
    “皇上，如若再不出兵，一旦攻下陈县，只怕再难力挽狂澜了！”终究是打下江山的老臣，见到分崩离析的大秦，李思只觉悲痛万分。
    “陈吴逆贼的起义已经带动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们都举起反秦的义旗，秦嘉、董緤、朱鸡石于淮北，项梁、项羽于吴县，刘邦于沛县，其余数千人为聚者，不可胜数，就将汇合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形成了以陈为中心的全国性农民起义！”
    扶芹不敢相信，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事态怎会如此严重？……那……朕该怎么做？”
    李思摇了摇头，道，“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扶芹觉得有些闷闷的，当知道一切鲜明之后是那样的惨白，他竟一时迷茫起来。
    “退朝吧。”
    其实相对于酒，扶芹是更喜欢喝茶的。
    所以当他一身就去明月的寝宫的时候，明月便知道，随心成功了。
    随心自小跟着自己，名分上是主仆，实则情如手足，这次明月遣他去助陈胜吴广，心底自然是有底的。
    “小侯爷在喝酒？……正……正好，朕陪你……”扶芹喝醉了，走路都不稳，若不是太监扶着，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明月放下酒觞，只定定站在那儿看他。其实他也不爱喝酒，只是这几日随心每日都会遣心腹带来起义那边的消息，自己听了本该是高兴的，却不知心里为何闷闷的。
    是因为，扶苏么？
    这终究是他的国家……
    “明月……呵呵……你在想什么？”扶芹挣脱侍从，却不想摔在了桌子前，却依旧毫不在意地扶着椅子爬了起来，“你们……你们都在屋外守着……没有……没有朕的吩咐都不许进来……”
    明月不理睬他，为自己斟了一觞酒，方送至嘴边就被那人拦下，一口灌入。
    “你……”
    “咳咳咳……”扶芹被呛得流出眼泪，“看……看不出来……你这样的人……居……居然喝这么烈的酒……咳咳……”
    “燕国烈酒，对于不会喝的人来说，是会要命的。” 明月取过杯子，又斟了一觞，自己慢慢喝了。
    扶芹看不清明月醉得有些微红的脸，却依旧凝望。
    “它……叫什么名字？”
    “江思饮。”
    “饮……江山……饮……相思……”扶芹哈哈笑起来，“好名字！……可是…….”
    随着一串金鸣，扶芹顺着桌子又摔了下去，一桌食器落了一地。
    “皇上！”明月蹲下去扶他，却被他一扯，整个儿抱住。
    明月使了使劲儿，却难以挣脱。想当初，自己试过扶芹的功夫，不似这般灵巧，今日却不想这样厉害，自己竟然不是他的对手。
    是喝多了么？
    扶芹只是抱着他，并未有下一步动作。他真是醉极，竟然将头枕在明月肩窝上，低低哭了起来。
    “可是……可是朕却连几个盗贼都难以制住……眼看大秦江山岌岌可危……朕……”
    “陛下……”
    “明月！你心里在笑朕对不对？朕……好不容易得来的天下……却坐不稳……这是报应……扶苏……即便死了……也有人会想他……也有人会为他要天下……凭什么……”
    明月又动了动，自己本就也醉了，再被他这么抱着，听他这番话，竟有些怜惜起来。这样的感觉真是不太好。
    “明月……不要推开朕……就让朕抱一下……一下就好……”
    明月忽然想起扶苏，那人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对自己发乎情，止乎礼，他只是时常将他的手握着，却连一个拥抱都不曾有过。
    “明月，能不能叫朕的名字……”
    明月听不清耳边的呢喃，只觉得有人唤他，温柔得难以抗拒。
    “扶……”
    “算了……”扶芹制止他，心里忽然恐惧起来，他很怕这样听话的明月，叫出的是另一个人的名字，“……你让朕抱抱就好……”
    明月有些困倦，酒意更甚，难以自持，便昏昏睡去。
    梦里的自己在紫薇树下，花落满肩，吹箫送行。
    那人一骑绝尘，看不清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