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君·红

第24章


  容颦望着空中,眼白红丝如网,眼角血红带泪,衬着他淡白清寡的肤色,更是触目惊心。
  李之檀轻轻捏住了容颦的手,嗓音低沉凝伤,“抱歉。”
  容颦又大笑起来,青白的两腮抖动着,眼泪乍涌如泉,滚滚落下,瞬间泅湿了衣衫。从那温暖的掌心里,抽回自己的手,扯下脖颈上的玉蝉,剔透无瑕,轻轻裹在手心,就似托着一个柔软洁白的梦境,那般小心翼翼,战战兢兢,满怀着千种爱怜,万般疼惜。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此情须问天。”容颦沉声低喃,眼底的冷静在渐渐瓦解,或许这便是不可逆转的结局。
  透过玉蝉,望着李之檀俊朗温润的轮廓,容颦轻颦浅笑,泪盈于睫。烟雨迷离的眸中,泪光如星,幽深似水,如痴如醉,如怨如慕。青白的指尖强忍着颤抖,轻轻地将玉蝉放到李之檀的手心。
  佯装坚强,隐忍深情,却似乎已经无能为力。这无声的悲伤,一瞬间便击溃李之檀的心防,他的双眼逐渐泛红,仿佛片刻之间便会流出眼泪。而下一刻,李之檀竟有些仓皇地捏住容颦的手,紧皱着眉头搂住脆弱欲折的容颦,十指交叠,一同握住那一枚玉蝉,柔声低呼如叹息,百转千回,似暗夜的潮水。
  手掌相贴,四目相对,彼此的心跳自对方胸口传入心来,仿佛复调曲一般,彼此追逐,征服,推拒,迎合,在微微震颤之后融化结合,那样和谐,不曾停歇。
  忽然有一瞬间,容颦有了一种冲动。
  是的,收起自己的倔强与坚持,或许……
  望着李之檀的五官,深明俊逸,那幽深沉邃的眸子,温柔如玉,深情款款,教人甘愿溺毙。轻抚那轮廓的手指都有些许微颤,心里瑟瑟发疼,嘴唇翕动,相顾无言。
  李之檀闭上眼搂紧容颦,一呼一吸间,甜蜜酸楚,最后,喑哑滞涩地低叹:“I wish I knew how to quit you.”
  一字一句,心碎莫名,如藤蔓入心,根植千尺,无物可摧。
  但愿,我知道,怎样戒掉你。
  容颦闭上眼,泪如泉涌,心若刀割。
  岑寂的黑暗之中,二人相拥紧紧,呼吸绵密,耳边的声音尽数消弭,只剩下那交叠重合的心跳,在彼此的天空久久回响。
  .
  五月十日,《公主高阳》正式开拍。而按照惯例,容颦撇开其他可有可无的通告,专心投入拍摄之中。
  由于最大的投资方是香榭集团,叶亭威又开始阴魂不散,大献殷勤。
  天光微亮,禅房清寂,地面干冷。
  风声喑哑,古树轻摇,花窗外一片树叶轻飘落地,很快被小沙弥手中的扫帚扫去。
  佛前香柱,幽烟燃起,游魂一般地半荡在空中,而余灰依旧成柱,笔直挺立,烬尘丝毫不落,宛如辩机的眉心,空灵沉静,无求无欲,可参悟神机。
  辩机伤寒未愈,憔悴消瘦,却依旧莲坐寒帐之中,默念经文,虔诚神圣。
  吴王李恪从属地赶来,怒气凝结在胸,面目沉沉,隐忍不发。
  听见门外李恪与小沙弥的争执,辩机停了手中佛珠,依旧闭目,放声道:“请施主进来。”
  李恪推门而入,只见辩机一身素色僧衣,明净面目上双目闭合,静坐与榻上。他双颊微微塌陷,嘴唇皲裂,执着沉香珠的手背上起了玫瑰疹。
  李恪微微一愣,怒意略顿,心跳复又激烈,双眉高耸,声音化了低厉:“你到底和高阳有无……”
  话未说完,辩机缓缓启目,眸光静冷,清明不减,“我佛意在解惑,然辩机只知自身一无所知。”
  “Cut!”张一鸣放下导筒,眼底尽是喜色。
  当年纪峰荣获“视帝”的那一部《孪生》本是张一鸣为了容颦所作,然而容颦却被人算计,而错过了试镜机会。如今时隔八年,这一部历史大剧《公主高阳》便是张一鸣赠予容颦的一份大礼,亦是他心底深藏已久对容颦的一份希冀。
  容颦不负重托,拍摄进行得十分顺利。刚来的一个礼拜,尽管身染风寒,也依旧任劳任怨,十分敬业,令人动容。而罗氏的新生代小生唐傲也不由得让张导刮目相看,如今演艺圈产业化程度越来越高,经纪公司娱乐集团捧人上位的速度快若流星,而那些一夜爆红的年轻艺人也如流星一般短暂,所以张一鸣虽是一名商业导演,也不愿意为了一时的收视率而选择一些只有漂亮脸蛋,而没有实力的年轻面孔。
  像唐傲这般具有相应实力的新人已经不多,并且吃得苦,忍得痛,倒有几分容颦往日的影子。张一鸣对他也不禁隐隐有了几分期许。
  今日容颦的戏份就中午为止。
  不等江燕跑上来替容颦收拾,叶亭威就已捧着消暑佳品步上前去。
  容颦竟从容接过,在叶亭威欣喜的目光下,淡定地将巨大的点心果盘传给身边的女主角陈镯,一边还笑道,“天气热,小镯消消暑。”
  “谢谢颦哥哥。”十分怕热的陈镯当即开心谢过,欢呼众人过来分食。
  江燕七手八脚地帮容颦取出卸妆用品,容颦举着镜子开始涂抹,青白的肤色恢复净白。
  瞥了一眼杵在一边的叶亭威,见是一副敢怒不敢言的表情,容颦眼角一飞,粲然而笑,却也十分给面子地从他手中取过纯净水,鲸饮一通,道:“我只需这个便好,不过你若每次带了点心水果来,我倒是愿意做个顺水人情。”
  叶亭威眼神里竟有些心愿终了的意味,望着那张净透诱人的面庞痴了片刻,才喃喃答道:“你中意便好。”
  忽地江燕拎出手机来,道:“老大,我差点忘记了,Andy哥给你电话了,就在刚才。”
  一看是来自小宝医院的电话,容颦立即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人是李聿。
  “是不是小宝……”容颦心下紧张,捏住手机的掌心不禁渗出汗来。
  Chapter04 从未可以妒忌 (四)
  忽地江燕拎出手机来,道:“老大,我差点忘记了,Andy哥给你电话了,就在刚才。”
  一看是来自小宝医院的电话,容颦立即拨了过去。
  接电话的人是李聿。
  “是不是小宝……”容颦心下紧张,捏住手机的掌心不禁渗出汗来。
  “小宝很好,不必挂念。”李聿抢先答道,隐隐的笑意让容颦放下心来。
  容颦松了一口气,垂眸浅笑,问道:“之檀呢?”
  “四舅来看过小宝了,现下刚走。小宝缠着他讲了一整天的故事,现在才肯睡。”李聿不禁失笑,声音爽朗,甜到心里,“最近过得如何?病好了么?”
  “我很好,已经痊愈了。”容颦言语温和,表情变得宠溺,“替我转告小宝,寄了礼物给他,还有让他记得乖乖吃药,早些睡觉。”
  收了线,却见叶亭威的眼睛里满是妒怨,容颦又笑起来,念叨了一句:“绿色毒汁要从你眼中流出来了。”
  江燕忙来忙去,折腾了半天,跑回容颦边上,又被叶亭威一身悲怨的戾气吓了个正着,怯怯挪至容颦身后,小声道:“老大,张导说明天放你半天假,让你好好休息。”
  与叶亭威出去喝了几杯,又看了午夜场,容颦回到公寓已将近凌晨。
  叶亭威想必是受了刺激,将各色烈酒混在一起囫囵喝下,结果醉若烂泥,胡言乱语耍起酒疯来。
  容颦嗤笑一声,心想,若是他已与之檀结婚,这叶大少爷还不寻死觅活。
  叶亭威死死拽着容颦的衣袖不肯放手,又是哭又是笑,极尽胡闹之能事,甚至还高声嚷着“带我回家,带我回家”,场面十分令人哭笑不得。
  面对着众人投来好整以暇的目光,容颦摸摸紧贴着自己腰肢的脑袋,镇定地压低帽檐,依旧冷酷无情地拨通Jackie的电话,教他把这已脸面无存却毫无自知的酒鬼带回家去。
  返家后,什么都不想做,容颦冲进卧室,就着铺天盖地的疲惫,倒头便睡。
  直直睡到九点半才醒,赤脚下地,看到吧台里系着格子围裙的男人,心底蓦地一惊。
  透过落地窗的阳光金黄而光亮,丝缕而分明,在隐隐的香气中,李之檀在流离台前的背影,忙碌却自得其乐,姿势优雅而利落,歌声断续而轻快。
  容颦竟有一丝恍如隔世之感,唯恐自己身在梦中,眸光柔醉,泛起桃花点点,慢慢步上前去,喃喃道:“你怎么……”
  “鼻子坏了?我以为你会问我在煮什么。——早安。”李之檀隔着吧台,捧住那张魂牵梦萦的面孔,轻啄容颦的面颊与嘴唇,打趣儿道,“我还在想,若果房门开了,出现一个陌生人,我又该如何是好?”
  容颦用手背掩着口,轻轻打了个哈欠,望着李之檀挑眉一笑,眼波流光,眉眼顽皮,加上头顶青光,倒像是一个六根不净的小沙弥,挑衅地道:“难道你就不怕我已经搬走?”
  李之檀将喷香的蛋液吐司与培根卷放上吧台,深深地望着一手取起食物便大嚼的容颦,轻抚了他秀致的眉,饱含深情的嗓音低低想起:“不,你舍不得,我的小狐狸。”
  “对,我舍不得。”容颦望着餐具上、家具上那一个个A,唇角不禁展露一丝甜蜜的浅笑。
  所有的不快已在那一夜消弭。
  今日,就似这明媚光暖的日光,以及面前这一只粉红鲜亮的葡萄柚。
  “……我又何尝舍得。”李之檀自身后环住容颦,埋在他的肩头沉沉低叹,虔诚而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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