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君·红

第45章


  先前沸沸扬扬的容颦一事,似乎瞬间便被人淡忘了,就连不少电台的□也渐渐解除,开始播放《公主高阳》。
  而容颦不曾松懈一日,日日守着笔记本与电视,脑海中无数次李之檀被人追问的场景令他坐卧不安。
  杂志封面用的是李之檀年轻时候的一副剧照,深邃硬朗的轮廓,帝王般的气势,眼中流露出的笃定与从容,笑看风云变幻。
  Chapter07 生醉梦死都好(四)
  汤水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就连窗格之外,亦可追逐到那香醇的味道。
  容颦笨拙地用大灶煮着汤,用大勺子,尝了一口,烫得面孔皱成一团,以手掌狂扇舌头。
  陈妈一见站在窗外的李之檀,正要出声,李之檀急忙阻止。
  陈妈往厨房探了探,了然一笑,退了开去。
  奶白色的美味在锅中上下翻滚。
  菜谱遮住了那张清明简净的面庞,但是李之檀可以想象他摸着下巴,皱眉凝思的模样,心下不禁一笑,一种淡淡的温馨萦绕心间,细细的清甜。
  李之檀悄悄靠近,轻轻圈住了容颦的腰肢,低沉悦耳的声线在而后,笑道:“且让我也尝尝,看看这汤到底有多难喝。”
  一股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容颦澹然一笑,用大勺舀了些倒在小盘又递给贴在身后的李之檀,道:“保你七窍流血,肚烂肠穿。”
  李之檀配合地露出了惊骇的表情,拱手高呼:“大人饶命!”额上居然还有恰到好处的汗珠。
  容颦哭笑不得,只得面无表情地道:“果真是宝刀未老!”
  翠涛自梨树下取了出来,Isabelle Antena歌声在空中低回。
  月色极好,清辉如水,偶有几声嘀溜清脆的莺啼添上几分喜气。
  李之檀刚从一个酒会返回,脱掉礼服便露出里面雪白衬衫和暗红腰封。
  见他宽肩窄臀,脊背笔挺,惹得走进房门的容颦吹了一声口哨,眼角弯弯上挑,坏笑道:“娘子还真是着急。”
  李之檀面不改色,从容应战。只见他两目一闭,双手合十,威严低沉的声音慢条斯理地道:“悟能可千万要守住了人形,莫要肥头大耳地吓坏了娘子。”
  “好啊,将我比作猪仔!”容颦扑上去,作势要扯李之檀的脸,一边嬉笑着,“让我看看这是何方妖孽!”
  李之檀由着容颦胡闹,深情若海的双眸只含笑相望,双手就着容颦的身子上下一摸,“唉,不过多了几两肉。”
  听罢,容颦双目精亮,唇角邪邪勾起,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意,“你把我饿得不轻,看看该怎么补回来……”说罢,衔住李之檀的双唇细细舔吻,末了还不忘在他下巴咬上一口。
  二人异于平常地笑闹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
  容颦眉间若笼轻烟,静心练习书法,悬腕落笔,比往日沉稳了几分。
  两片薄唇,即使闭着也仿佛正在诉说千言万语;覆下的眼帘,长睫浓腻,遮了那双躲躲闪闪、动摇不定的眼睛。
  高高突起的锁骨,堪堪坠着那只白玉蝉。
  晚风乍起,花朵簌簌如雨,柔柔落于桌案之上,仿佛在宣纸上凝了点点淡胭脂。
  李之檀捻过一张,眸光清冷,念道:“‘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嗯,严蕊的《如梦令》,倒也应景。”
  “羽扇煽炉火;小子装孙子,谦逊之至;孟尝君阔绰,养活门下三千口;——这些是什么?”李之檀问道。
  “都是上联,还不曾对出下联。”容颦道。
  “原来是对子,”李之檀细细看了一阵,“真是刁钻。——你这是在为难自己。”
  “不不,不是我出的题,只是随手写了,”手腕一滞,声音低了下去,“是……”
  看着容颦渐渐患得患失的表情,带些重伤的绝望,李之檀忽然明白了。
  那是容颦极不愿道出的名字,一段扎根于回忆与灵魂深处的隐痛。
  李之檀亦想到了他的季绍棠,那个多年不曾主动想起的名字。
  忽地释然一笑,李之檀涩然一叹,道:“你可以为了云馥而大张旗鼓地演一场大戏,我也……其实,我们是一样的。你知道么?绍棠对我的心思,我一早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候年纪还小,不知后果,一直装作懵懂不知,还与他一起疯玩瞎混,才害得他……他没有成为殿堂级的导演是我的错。”
  容颦却因为这样安慰的话语而大笑出声,笑声尖利可怖,如魔音穿耳一般,令人心悸发狂。
  李之檀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喃喃:“颦儿。”又觉一阵难言的心悸紧紧攫住了他的心,痛得发紧。
  容颦慢慢后退,推到墙壁退无可退,这刺耳的笑声戛然而止,化为了一声压抑的呜咽。
  声音嘶哑低沉,异常沉重痛苦,所有的恨,所有的悔,所有的怨,所有的苦,仿佛就在这一瞬间爆裂开来,倾泻而出。
  容颦跪倒在地,青白的两腮抖动着两晕诡艳的潮红,满脸都是交错的泪痕。他无助地望向上空,蚀骨难当的痛楚就像刺刀与闪电一般贯(穿)着他的身体,噩梦丛生的回忆再一次袭上了心头。
  李之檀心中涩疼,不顾容颦的踢打撕咬,紧紧地抱住他,沉默以拥吻抵挡一切冰与冷。
  或许是那宁静悠远的白檀香气,使容颦渐渐沉静下来。
  容颦抬起头来,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崇拜地仰面望着李之檀,夹杂着几丝难以启齿的期盼,又有一丝丝的畏缩与忧愁。
  他的嘴唇翕动,低哑含糊的声音不断重复着什么,似乎是叠词。
  李之檀静心去听,却听到了一个幼稚细脆的童声诉说着教他浑身僵冷的言语。
  “爸爸,颦儿好想你。”
  .
  “我说过多少次,他这个情况绝对是要按时服药的,尤其是控制情绪的药。还有,我说过多少次,一定要来复查,哪怕一次也好!拍戏的时候没有空闲也就算了,但是休假的时候,他哪一次有来检查过?包括这一次,让陈妈带话有什么用?以前你在的时候,他还不是照样不来检查?你连一个小孩也管不住么?我是真的要被你气死!”秦医生大发雷霆,一张娃娃脸涨得通红。
  “容颦的情绪一直很稳定,行为习惯也没有什么变化,所以我以为他已经痊愈了……”李之檀的声音愈来愈低,无力地辩驳。
  “以为?我的老天,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医生!你太宠爱他了,你不能因为他需要什么就什么都给他!不论那一刻的角色是什么,你最应该扮演好的角色应该是他的伴侣!你应该知道这几个月来,容颦的情绪波动极大,而且他又开始酗酒酗烟,包括无意识的自残,我希望你宽容他,但绝不是放纵!”一连串地指责使李之檀内疚不已,秦医生稍稍平复了情绪,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如果说容情的暴力与性(虐)行为源于他畸形复杂、阴郁空虚的精神世界,那么容颦隐藏已久的人格解离则源于他极度乏爱、受尽煎熬的不幸童年。
  谢玉筝早年与容情相识相恋,却落得未婚先孕的下场,却不想之后遇到了容颦兄妹的第一任法律意义上的父亲陆璿,陆璿忠厚善良,真心相待,不顾家族反对,接受了他们母子。谢玉筝母子结束了三年的流浪生活,嫁入陆家。只是好景不长,容颦与容笑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陆璿便早早离世,谢玉筝自然连带着两只油瓶一起被遣出陆家。
  阴差阳错之下,谢玉筝居然又遇上了容情。此时的容情名气已经大不如前。家道中落,沾染了一身腐败习气,终日郁郁寡欢,酗酒度日,毒瘾颇深。
  内心扭曲的容情在遇到谢玉筝之后有所收敛,可是当他见到自己多年不见的亲生儿子容颦之后,其心底的病态又重新爆发。谢玉筝在外工作,容情便在家照顾儿女,并借此利用孩子们的天真无邪和不谙世事,变相监禁容颦和容笑二人,并使无休止的精神酷刑和肉(体)暴行令年幼无知的容颦宛如置身于“人间地狱”。
  然而,温柔美好的言语与爱抚自容情身上源源不断地流出,满足了容颦对缺失已久的父爱渴求,但是容情的方式与陆璿相差甚远,亦造成了他对父亲异于常人的畸形期许,也留下了日后的情感隐患。
  这罪恶行径被谢玉筝发现之后,纵然心如刀割,但为了孩子,她立即提出分居,而在慈善机构和香榭集团的资助下,让兄妹二人顺利就读寄宿制舞蹈学校,脱离了这个恶魔的控制。可是谢玉筝没有想到,这个恶魔居然使用无耻的手段以容颦的受虐视频作为要挟,谢玉筝只得重新回到魔窟,从此以后,经受折磨的人又多了一个她。
  等到容颦与容笑渐渐知事,这个恶魔又以谢玉筝的生死威胁他们,又加以利诱哄骗,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向当地保护署寻求帮助。而见母亲日益神志不清,而容笑战战兢兢,自己则噩梦连连,日日魂不守舍,唯有回到学校才有一夕安稳,年幼的容颦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全家人获得自由。
  一年又一年地过去,谢玉筝长年艰辛劳作在外,身体早已大不如前,加上精神状况一度萎靡不振,注意力游移不定,使她在工作时失去了三只手指,成为了伤残人士,只得在家做一些简单的手工活。而容颦与容笑不过十余岁年纪,皆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面对家中残酷可怕的恶魔,似乎唯有坐以待毙。
  谢玉筝终于在容情百般折磨之下,精神面临崩溃,而随之身体也一蹶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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