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君·红

第59章


  月光浅浅透进来,柔毫细颤,恍恍惚惚成一字。
  见容颦有些怔忡,李之檀并不深究,只替他收了笔,笑着在他唇角上轻啄一口,低声唤道:“小狐狸。”
  不知是谁也曾这样轻唤,绵密细软若春风化雨,却也曾令心尖酸楚非常。
  不过,皆已是过往。
  过往如烟,形散,则神灭。
  “这一身烟味怕是熏坏了你,我去换身衣服,去去便来。”李之檀笑道。
  容颦却回神一笑,眸光清亮,道:“无妨,我们再来。”
  于是,双手相贴,隐隐含笑,稳稳触落,瞬成“脱然”二字。
  寂寞也挥发着馀香
  原来情动正是这样
  曾忘掉这种遐想
  这么超乎我想象
  但愿我可以没成长
  完全凭直觉觅对象
  模糊地迷恋你一场
  就当风雨下潮涨
  如果真的太好,如错看了都好
  不想证实,有没有过倾慕
  是无力,或有心,像谜像戏
  谁又会似我演得更好
  从眉梢中感觉到
  从眼角看不到
  彷佛已是最直接的□
  是无力但有心,暗来明往
  谁说,这算是情愫
  ——张国荣《有心人》
  番外二 如奇迹那样衬 上
  不要妒忌,不要模拟这段戏
  曾经,差一点想过死
  曾活得多么卑微
  为博取他,不忍分离
  这段爱,背后似孤雏传奇
  天爱上地,不会完全凭运气
  这刻春光明媚,差点不忍记起
  那日我,狂哭不止
  不再哭,才只不过为了
  为了伴侣欢喜
  多少辛酸不可告人
  多少光阴都只有等
  陈年梦想终于可成真
  才能共他分享这半生
  多少艰苦不可告人
  多少哀伤刻骨铭心
  才能换取今天的情感
  令每寸身躯也有烙印
  两人才会,如奇迹那样衬
  ——张国荣《奇迹》
  我的名字很简单,唤作季如宝,姐姐则是如珠,取自“如珠如宝”。我的英文名叫做Miley,因为父亲说当时母亲生我时足足用了十个钟,而姐姐只用了一小时零五分,可是姐姐已经叫做Mile来纪念怀胎十月之等待,母亲只得给我添上一个Y加以区分,为此我曾孩子气地责怪过我自以为幽默的母亲。
  我们的母亲有个很优雅的名字,叫做季绍韵。“绍”字据说是辈分记号,“韵”则是希望母亲做一个东方淑女。
  当然,我们的母亲的确是一名淑女,她一直优雅且美丽,我想一定直到一百岁。我们的父亲是个混血儿,有四分之一的法国血统,但并不明显,只是头发略有些卷曲,颜色棕黑,且五官较一般的东方人深刻许多,重要的是父亲的一双眼睛极其温柔而迷人,仿佛天空一般的深海,蓝得教人不禁沉堕。他的英文名字是Andrew,中文字是李之檀,这三个字,写成中文简直悦目至极。
  我不知为何我与姐姐不跟他的姓氏,因为我知华人传统随父姓,当然,嫁后母亲随夫姓已经是旧事。儿时的我与姐姐常常问父亲,他为何叫“之檀”,父亲笑说是因为祖母怀他的时候,总是遣祖父去买檀岛蛋挞,“之”就是中文里“到”的意思。多么有趣,这个故事总是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后来,我们的父亲与母亲解除了夫妻关系,这直到我们成年才知,可是回想当时,却是完全的平静。
  记得那许多年,我们的父亲依旧是我们的父亲,永远温柔,永远包容。他有法国人的浪漫,也有中国人的含蓄,或许是受了祖父的影响,他生活规律,好沉思,嘴角常带着微妙的浅笑,亦有一些像是英国绅士的做派。
  他依旧检查我们的功课,耐心纾解我们的烦恼,欣赏我的琴声与姐姐的画作,与我们逛街、挑选衣饰与玩具。等到我们到了寄宿的年纪,父亲定时写信来,绝不是秘书打字,而是亲笔写。父亲与母亲也无争吵,二人绝非怨偶,只是父亲不再频繁出入我们的家,之后又搬回中国,而我的母亲在这里与另一位男子结识、相恋。
  有时候,我亦觉得可惜,我的父亲居然没有“爱”上我的母亲,爱情的爱。
  你切莫误解,我的父亲一直是一个好丈夫。他英伟儒雅,光明磊落,不论是与母亲分手之前,还是之后,他爱我的母亲,像一个兄长,一个老友,深爱,帮她、助她,她的事业、她的生活,只是我说不出,我亦不怨恨我的父亲,我希望我们都幸福。
  其实,我一直认为父亲有一个秘密的情人,因为自分别之后,父亲送来的礼物就变为了两份,且有一个神秘的“L”字母与父亲的Andrew写在一起。后来,我自母亲口中得知,父亲与他的秘密恋人常年居于国外,行踪不定,美得像一个谜。
  原来,父亲的这份秘密藏到心底,这般静默而浪漫,教我陶醉。年少的我还经常以这样的浪漫为荣,预备做成光辉样本用以教训未来的男友。
  后来,我的男友出现了,他便是弗朗士。
  他是文学院的学生,会写情书给我,数年如一日,他说:誓言永在,直至海枯石烂,即便我们已在时光之外。
  多么动人,可是,当他向我求婚时,我却害怕起来。
  结婚生子,相夫教子,可是我的小提琴怎么办?
  不不不,我不敢想!
  每一次,我都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有一日,我返回老家,在父亲的书房里无意间撞落了相框,在背面发现一张旧照片。
  背景是左岸的咖啡馆,主角是父亲与一个较父亲稍显年长的华人男子,二人勾肩搭背,亲吻奖杯,十分亲密。与含蓄俊朗的父亲相比,那名男子是另一种极为嚣张的俊美,可是眉间却十二分的忧郁,星星一般的明亮的眼,仿佛里面有另一个令人沉迷的世界。
  细看之下,那位男子居然与母亲长得十分相像,不,是及其神似才对。
  充满疑惑地翻过来看,预料之中的父亲的字迹,是我所生疏的中文字,大约写着:……二十岁与绍棠摄于左岸。
  绍棠!
  我心中惊跳,我认识这方块字形状,居然连名字也像我的母亲。
  恍恍惚惚之间,我恍然了,在我与姐姐十二岁时候曾做过一场表演,那是在一场小型演唱会,那是一名由柔白星光铸成的年轻男子。
  或许是他?可是,年龄完全不对,我迷惑。
  这一定是一个秘密。
  这时候,亚历山大发出了狂吠之声,我的男友弗朗士上来唤我。
  我偷偷将相片装好,却把这男子暗暗记住,魂不守舍地随他出去了。
  第一次,这个秘密超出了小提琴在我心中的地位。
  在某一个午后,我在花园里找到了我的母亲。
  我年过六旬的母亲依旧优雅而美丽,犹如一朵洁白高贵的玫瑰,依旧是塞纳河岸无可替代的东方名媛。
  对于我提出的种种问题,母亲居然没有隐瞒。
  她一边微笑,一边望着我,仿佛已经笃定我会来问一般。
  她说,那个叫“绍棠”的男子是她已故的兄长,亦是我的舅父。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的母亲从不提起她娘家那边的事。
  我急躁而又耐心地听。
  我预感,这一定是一个很长很曲折的故事。
  原来,我的母亲也没有“爱”过我的父亲,而是我的舅父爱着我的父亲。我的母亲爱上了不该相爱的人,诞下了我和姐姐,并与娘家断绝了关系。我的父亲深陷绯闻为了脱身,更为了母亲的名节而与之成婚,使深爱父亲的舅父哀哀欲绝,竟在父母新婚当晚结束了自己的生命。那时候,舅父年仅四十二岁,已经是名誉全球的导演奇才。
  而我竟不是我父亲的亲生骨肉。
  不,不。
  我双眼发黑,如遭雷击。
  这一定是个梦!
  我的母亲用她眷恋而美丽的眼睛望向我,渴求我的原谅。
  我泪流满面,搂住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说,在舅父去世之后,父亲怀着歉疚,久久不能释怀,因此暂时息影,与朋友们在剧团协助幕后工作。在休斯顿,父亲终于认识他毕生的挚爱,也就是那一名被我称为“星光”的男子。
  那时候,他是瓦格奈歌舞剧院的临时演员。
  ……
  在母亲的叙述之中,我迷上了这个故事。
  不顾弗朗士的反对,我放弃了世纪灵音工作室的邀请,来到父亲的小岛,找寻我想知道的秘密。
  紫蓝红橙的暮色之中,我看到洁白如月色的建筑,金沙滩上的有穿过椰子树的海风。
  蜜色肌肤的女孩头顶着鲜亮的水果,赤脚漫步在海边,曼妙的身躯留下镶着金边的倩影。
  红砖路旁种满了植物,树叶正从浅绿过渡到浓绿,阳光为他们点缀上金边。丰盛洁白的香花在绿光之中绽放,蜂与蝶扇动双翅吸食花蜜,快活自由犹如置身天堂。
  门厅里有高脚杯形状的大缸,种植着小小可爱的碗莲,白是白,像云,红是红,像霞。鲜绿的圆片叶边缘有一寸长的花鲤鱼纷纷啄吻,快活极了。
  由管家带路,我来到露台。
  据我调查,“星光”一直是一个惹人争议的演员,其名誉,其身世都是众人非议的重要题材,这些已经无可考证。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演技几乎征服了所有人。当时著名的华人媒体评论员蓝宝生评论道:“容颦的走红,至今看来都是一个异类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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