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枉此生

  
  “坐了一下午了，腰疼不疼，这几天我忙着，都没有好好照顾你。”我抬头。盯着秀荣的眼睛关切的问，说话的时候手里也没闲着，环着他的腰轻轻地揉。秀荣的脸色依旧很白，调养了这些日子，倒是圆润了一些。我常感叹，怎么就看不够呢？恨不得将他做成小泥人，走在哪带到哪，活活一个妻奴。
  
  他望着我，嘴角带笑，乌黑的发丝披散下来，用手环着我的肩，俯□子。微白的嘴唇在我眼中也如白色花瓣一样，舔了舔舌头准备迎了上去。
  
  ‘哐’的一声，门开了。老子盛怒，是哪个没眼水的狗东西，一抬眼，原来是旺财兄。
  
  旺财兄最近这脸哟，拉的像长白山一样，活活一张驴脸。我大怒，声音抬高了几分：“怎么进来不敲门？还懂不懂规矩了！”
  
  旺财兄眼睛几乎喷火，小样，还用眼刀刺我。老子本来就看他不顺眼，正待发作，秀荣轻轻碰了我一下，我的火气便没骨气的全消了。
  
  “阿才，你来的正好，我刚好有话给你说。”秀荣招呼着死旺财过去，他又对我说：“玉山，去把我的剑拿过来吧。”
  
  秀荣的剑通体碧绿，剑柄上镶嵌两颗蓝宝石，一直被他当做宝贝。即使受伤了这些年，也舍不得易主。
  
  阿才好似明白了什么，眉毛拧得像八点二十，一张脸都扭曲起来。
  
  秀荣从我手里接过剑放在腿上，用柔软的手指抚摸着，苦笑道：“这辈子我和它是无缘了，阿才，你修行的也是道空剑法，我将这师承之剑传给你，从今日起你便是空山派第十一任弟子。”
  
  阿才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不可思议的看着跟随多年的主子，声音颤抖：“公子……要赶我走……”
  
  秀荣双手拉着阿才的手腕，靠近自己，微笑：“我和你生活了这些年，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你，你就是我的亲人，我怎么会赶你走。只是，我已经决定跟着玉山走了，你也应该做你自己，更洒脱的生活。毕竟谁愿意做一辈子伺候人的事情呢。”
  
  阿才急道：“我愿意！”我也不甘示弱，立马道：“我也愿意。”
  
  秀荣瞪了我一眼，我没趣的走到一旁，继续收拾该带上路的暖炉、手套、围脖之类的。
  
  秀荣劝了半天，我看也是对牛弹琴，这小子痴心的紧，哪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我明白秀荣，不能给你未来，那就离开吧，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路，何必在岔路上越走越远呢。
  
  阿才跪在地上死活不应，秀荣有些怒气，将剑直接丢给他，冷声道：“我已通知了大师兄，他会下山来接你，你若乖乖地，今后可以随时来黎阳玩耍，若是不听话，今后就不要见面了。”说完侧头对我道：“玉山，我累了，带我走。”
  
  走过去抱起秀荣，他的确累了，两条腿有了抽搐的前兆，肌肉开始颤动。出去前，我回头看了看阿才，那背影寂寞的让人心酸。我想，若是跪在地上的那个人是我，我也会崩溃的。可是，爱情就是战争，输了就输了，没有翻身的机会。
  
  回了屋，我将秀荣放在床上，帮他按摩双腿。他靠在枕上，眯着眼皱着眉，用手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腰。
  
  我道：“气人家走，没成，还把自己气成这样，何苦？”
  
  他睁开眼，苦笑：“你不懂，阿才对我也是重要的。”
  
  我叹气，道：“怎么会不懂？我也有个弟弟，记得有一次我们两出去玩迷路了，那是一个山林，时不时会有狼嚎，我们都很害怕，准备找一个山洞避一避。结果，走了半皮山，只找了一个小洞，仅能一人容身。我让弟弟进去，他哭着说：哥哥，我怕，我要和你一起。我当时就打了他一巴掌，骂道：给我滚进去。弟弟很委屈，他觉得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没做错，干嘛还挨打。可是，你知道我怎么想……”
  
  秀荣半垂着眼眸，看着我的眼，嘴角轻扬道：“因为……我们是兄长……就要有兄长该尽的义务……”他轻笑，对我道：“这些年，我哪能不知道阿才对我的感情。可是我四肢皆废，必须有人照顾，我厌倦了世人怜悯的目光，已经习惯了他的照顾。可是，我不能一直这样自私，利用他对我的感情，将他拴在我的身旁。以他的资质，加以苦练，今后必将成器。我希望有一天能看见他成家立业，创下一片天地，那样我才能安心的……”
  
  我搂着他，拍着他的背，“你不是还有我吗……”
  
  屋顶轻微的响声，我翻了翻白眼，肯定又是尔阳那个偷窥狂在监视我们。
  
  那天晚上，阿才不辞而别，带走了那柄宝剑。秀荣眼中有掩不去的伤感，我特地准备了两坛上好的女儿红，将萧老头、王虎、荣天等几个心腹叫上，准备痛饮一番。这些人都将跟着我去那苦寒之地，这一别，再回京都还不知道是哪年哪月。
  
  宴席准备开始，秀荣让我去请公主，虽不情愿，我还是去了。
  
  通报后，容嬷嬷笑盈盈走来，将我请了进去。
  
  一桌子的饭菜，色香俱全。尔阳坐在桌前，拿着筷子拨拉着，毫无胃口。听见声音，连眼皮也不抬一下。我只好行礼，大声道：“公主殿下，小人备了些薄酒，想请公主赏脸光临。”
  
  尔阳穿着一件黑色的男装，脸上少了薄粉，突显的眼眉黑而亮，细长的眼睛瞟向我，像极了一只猎豹，正盯着食物。他挥了挥手，容嬷嬷低头退了下去。
  
  他挑着眉眼看我，轻哼一声道：“我这身装扮，不想见人。”他站起身，又问：“我这样好看吗？还是女装更漂亮？”
  
  我抬头，仔细打量，认真回答：“不都是你吗，都很漂亮。”顿了顿还是老实说：“但是……这样更适合你。”
  
  他笑盈盈走过来，用手指挑起我的下巴，笑道：“你喜欢吗？”见我抬头看他，嘴角扬起：“其实你早就发现我的吧，这些天我一直在暗处观察你。你知道我纳闷什么？我纳闷欧阳秀荣一个残废，吃喝拉撒都要你伺候的，你就看上了他哪一点？”
  
  我点头，表示赞同，附和道：“的确的确，最近阿蛮对我可严了，每晚都让我背兵法，背不好还罚我不让亲亲，太不像话。”
  
  他的脸色沉下来，低声道：“你是在向我炫耀？你明明不是铁木耳！”
  
  我摇头：“不，我在说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生活。秀荣在你眼中也许不完美，他的身体不好，心性又高，有时候又很敏感，成天忧国忧民的胡思乱想。但是，对于我，就像大米白饭，每天不吃我会饿；就像空气和水，每时每刻都少不了。至于我是谁？秀荣觉得我是谁，我便是谁。他当我是铁玉山也好，罗玉山也罢，只要我是他的大米白饭，空气和水，那就足矣。”
  
  他的身子抖了抖，又问：“那我是什么？”我依旧回答：“我将你当做亲人，我的弟弟。伤心的时候听你说说话，受了欺负喊一声大哥，我立马挺身相救，做你可以依靠的人，你也不会孤独。”
  
  他苦笑：“你呀……是不是一张嘴骗了欧阳秀荣。不要对我也甜言蜜语，若是让我喜欢你，可不好办了。我这一生，什么东西都被我哥哥夺走了，我不想再有属于我的被别人夺去。”
  
  尔阳灼热的目光看着我，我本能的避开他的目光。他又道：“不是请我喝酒吗？在屋外等我少许。”
  
  我就像被夹住了尾巴，赶忙溜之大吉。站在门口我反复思索尔阳的话。我不过是怜惜他，他小子不会自作多情吧。
  
  一会儿尔阳描了眉眼，施了薄粉走出来，身上还是男装只是换了一件浅色的。
  
  那一晚，喝酒也不尽兴，我很后悔叫上了他。他老是争锋相对秀荣，一个劲的灌他酒。我竭力阻止，不一会，秀荣还是微醉。又喝了许久，桌上的人也倒了七七八八，大家的眼中都是醉意朦胧。
  
  秀荣靠在轮椅里，闭目养神。我看见他轻轻按了按腹部，今天喝得太多了，怕是又伤了胃，这会儿正疼着。我走过去准备抱起他，尔阳突然喊我。我回头，他已经趴在桌上，对我说：“铁玉山，我醉了，抱我回去吧。”
  
  我只是瞟了他一眼，一把抱起了秀荣。秀荣捂着胃，蹙着眉头说：“我没事，你先送公主。”我低声道：“还说话，不怕吐在我的身上？”于是他乖乖的住了嘴，脸色青白，的确是很想吐了。
  
  我没有回头，我知道尔阳刀子一般的目光正盯着我。既然要长期相处，我必须告诉你，在我心目中，没有人可以代替这个人，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吧。
  
  ２０
  
  从来都没有这么快乐过，即便是被秀荣用柳条抽手，我也是快乐的。
  
  有一次，我被秀荣惩罚背书，一篇文章熬夜到了三更，也没有背出个顺溜。那一次秀荣有些真的气了，惩罚我在院子里，就着月光背，警告我背不好不准回屋。
  
  我被秀荣请出了门，拿着书就着月光看池塘的锦鲤。那时候正是盛夏，蚊子多的可以把我抬走，我左扇右扇，还是没完没了。
  
  “你这么爱他，他还真是狠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