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根的水晶鞋

第4章


他那冷冰冰的口气像是刚从冰窖里出来的一样,可以凝结住你身上每一滴血液,使得被冻成一座冰雕的你无力张嘴。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保持着绝对的沉默。我欣赏着现场乐队演奏的爵士乐,品尝着这里最贵的饮品,一杯不够又来一杯。我突然觉得,这种白吃白喝又白拿钱的工作很适合我,于是决定将来朝这个方向发展一下。
  
  正当我喝得忘我忘行时,他突然提出个奇怪的要求,“你笑一笑。”
  
  “恩?!”我嘴巴里含着一口酒,瞪着圆圆的眼睛,眨呀眨地看着他。
  
  “你笑一笑。”他开始有些不耐烦了。
  
  我把酒咽下,整理好情绪后,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比整容过度的韩国女星还要假。
  
  “不行,笑得太丑了!”他眉头紧锁话语十分严厉。
  
  “我又不是演员,怎么可能说笑就笑,说哭就哭?!”我不高兴的抱怨道。
  
  “你以为钱是那么容易赚的吗?你快笑,笑得开心点!!”他又开始用那惯有的野人气势来吓唬我了,看在钱的面子上,得过且过吧。我一声叹息后,不断在脑海里搜索着各式各样的笑话,记得有一次我跟咪咪去逛街,后面有位阿姨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我们同时转身回眸,咪咪应了一声,这时我们发现脚底下有一只特别可爱的小猫咪,阿姨走过来,抱起小猫温柔地说:“咪咪呀,以后不许乱跑了。”每当我的脑海里回放出咪咪当时的神情我便会不由自主地笑出来。我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就这样笑了一个晚上。走出酒吧时,我感到头晕晕的,走路晃晃的,不知是喝多了还是笑多了,野人将我拥在怀中。“不是说仅限于拉手么?”我依偎在他怀里含糊不清地说。
  
  他掏出钱包,抽出一叠粉红的钞票塞进我的包里,像是打发妓女似的说:“你自己打车回家吧,以后不要再见面了。”他拦了辆出租车,干净利索的把我整个人塞了进去,我连滚带爬的坐了起来,司机大哥扭着头像看耍猴似的看着我们,我仍然可以清晰准确的说出自家的住址。车开了,我扭过头,透过雾蒙蒙的车窗望着他蒙胧的身影,发现他魁梧得像野人一般。
  
  那晚回到家,我躺在硬邦邦的板床上,手里捧着那二十张百元大钞,傻笑个不停,直到我搂着伟大的毛主席进入了梦乡。那晚,我梦见自己住上了洋房,开上了跑车,穿上了名牌,让爸爸妈妈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
  
  美好的日子总是让人不舍得睡觉,我头一次起得比闹钟早,也头一次叠了被子。“叠”字上面有三个“又”,说明叠被子是件极其折腾人的事,叠了拆拆了又叠,叠了又拆,我从来不做没有价值的事,所以我从来不叠被子。清晨的阳光如母温般暖人心,鸟儿欢快的鸣叫如交响乐般优雅宜人,我如挖到宝藏般喜形于色,心底的小算盘又开始劈里啪啦的算起来:垂涎已久的连衣裙八百,一顿必胜客两百,贿赂正组长五百,副组长两百....大概是我的笑容过于闭月羞花沉鱼落雁,过往的路人纷纷对我流连忘返,一束束来源于四面八方的目光聚集于此,看得我闭目羞涩沉首落发,怪不好意思的。
  
  我的身影刚刚出现在咪咪的视野内,她便像只久违主人的小猫般兴奋的狂奔而来。我受宠若惊的后退几步,也未能逃脱掉咪咪的狂拥。她幸亏叫咪咪,要是叫汪汪,以这架势非伸舌头舔人不可。“恭喜你,谈笑,你终于美梦成真了!!”紧紧抱着我的咪咪兴奋不已的说。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问:“什么美梦呀?”
  
  “哎呀,你少装啦,我都看见了。”咪咪嬉皮笑脸地用拳头在我的肩头捶了一下。
  
  “哦,你说昨晚的事呀,好吧,今晚收工后我请你吃饭!”
  
  话音刚落,咪咪的拥抱就接二连三的向我席卷而来,我哭笑不得的忍受着胸部所承受的重重撞击。就在此时,来势汹汹的小康一副醋喝多了的模样甩着正步走到我面前,开门见狗的向我咆哮着。小三,劈腿,破鞋......诸如此类的词汇频繁的出现在他的咆哮中。见过耍酒疯的,还真头一次见到耍醋疯的。
  
  “怎么连你也知道了?”我无奈的问。
  
  “废话,地球人都知道了!”他扔给我一张报纸,我接了过来,看到头版头条上放着一张我拥倒在野人怀中的大照片,旁边的标题写着:潘岳移情别恋,手牵美女逛夜店。我顿时感到一阵头晕脑胀,握着报纸的双手像是患上了帕金森,狂抖不止,“潘岳是谁?”我问。
  
  “天呀,你连潘岳是谁都不知道?!”咪咪如同听到天机般惊讶,“他就是那个又高又帅又潮又红又有钱的游泳冠军啊!”
  
  伴随着咪咪那越升越高的声调,我的心脏也随着她的节奏节节上升,最终悬挂在嗓子眼处的滋味就是传说中的提心吊胆吧。我读起了那篇文章:据可靠消息报道,昨晚在奥运村附近的一家酒吧内出现了游泳名将潘岳的踪影,出乎预料的是,依偎在小王子身旁的并非影视红星夏洛琳而是一名神秘女子......二人有说有笑,尽显甜蜜,最终小王子寂寞难耐,拉起美女的手走出酒吧,当街激吻。激吻过后,二人上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一家宾馆。经过记者调查,这位神秘女子很有可能是奥运村内的一名工作人员。对于潘岳在临赛前持女逛夜店、开房间,记者拨通了其教练的电话。教练表示,近期潘岳一直处于紧锣密鼓的急训中,难免会感到压力重重,偶尔放松一下对于迎战即将到来的比赛有益无害。至于潘岳是否与影星夏洛琳分手,教练表示不知情。随后记者又拨通了影星夏洛琳的电话,其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我那颗非主流的心,一会儿坐起过山车忽上忽下甩得我心慌意乱,一会儿玩起蹦极恨不得从口腔里蹦出来。我的右手狠狠的抓着胸口,希望可以抑制一下心脏的狂野。咪咪悄悄走到我身旁,把嘴唇贴到我耳旁低声的问:“潘岳真的跟夏洛琳分手了吗?”
  
  “我怎么知道?!”我心情烦躁地撕掉了手中的报。张组长走到我身边,冷冰冰的话语让我感到很不妙,但依旧乖乖地跟着她来到一个阴森的角落。
  
  我被开除了,理由为我在奥运期间公然勾引运动员既损坏其比赛情绪又败坏上千义工的形象。被形容为千古罪人的我无论是反省,反驳,还是反抗都无济于事。苦苦准备了七年,结果就因禁不住那几张红纸的诱惑,断送了自己的梦,我提溜着个小包,终于理解“义不容辞”之含义:义工无法容忍辞退。此时咪咪与小康都在各自的岗位上忙活着,我独自一人走在北京的艳阳天下,阳光像利剑般刺眼,鸟儿唧唧喳喳的像无数个家庭妇女聚在一起家长里短般吵闹,闹得人心里像长了虫般痒痒,痒得人咬牙切齿的想掐死它们。
  
  不知不觉中眼前就出现了那块熟悉的大招牌,脱离霓虹的修饰,酒吧是如此的不起眼,很难相信这里曾经出没过“又高又帅又潮又红又有钱的游泳冠军”。望着破烂不堪的招牌,我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般劈里啪啦地往下掉,原来美丽的背后是这般狼狈。就这样站着,哭着,直到通往堕落的大门向我敞开,走了进去,坐在了昨晚的位置,点了一瓶两千块的红酒,独饮起来,刚刚开始营业的酒吧内就我一位客人。
  
  小康与咪咪收工后马上赶到酒吧,这时的我已经醉得几近不省人事。他们七上八下地把我抬回家,抬上床,咪咪给我熬了一碗醒酒汤,小康坐在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喝完醒酒汤刚有些清醒的我就开始又哭又闹又上吊,我承认,对于我这种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来讲,我无法承受哪怕是一丝微不足道的挫折。小康握着我的手,既深情又焦虑地望着我说:“笑笑,就算你跟潘岳那小子已经.......那个了,我也不嫌弃你,真的。”
  
  “滚!”我甩开小康的手抽泣道:“我没跟他开房,报纸它诬蔑我!!”
  
  咪咪爬上床,将我拥入怀中,抚摸着我的秀发,宛如一位慈祥的母亲般安抚我这颗受伤的幼小心灵,“谈笑,你想开点吧,被开除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你说我们这一天拼死拼活的,到头来一分钱都赚不到,我还不想干了呢。”
  
  我躺在咪咪的怀里哭得比三岁小孩还尽情尽兴,“这可是我的梦呀,为了能够来北京当义工,我课余期间打工赚钱,用了整整七年的时间才攒足了钱,我还为此休学一年。都怪我爱慕虚荣,想着奥运期间会有很多名人,有钱人出现在这里,我就有机会飞上枝头做凤凰了,你知道吗,我爸原来在国内是一家五星级饭店的大厨,在厨师界可是首屈一指的教父级别人物,可到了加拿大就沦落成唐人餐馆里刷盘子的打工仔了,我妈原来在国内是名医生,到了加拿大就变成衣厂里的女工了,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让他们在最短的时间内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听着我的哭诉,咪咪也泪洒满面。小康再次握起我的手含情脉脉地望着我的双目深情款款地说:“笑笑,我以后会让咱爸咱妈过上好日子的。”
  
  他的话语还真止住了我的抽泣,软成一滩泥的身体突然挺得笔直,刚哭过的双眼泛着狼人般的红光,就这样瞪着他,我想:小康这孩子哪都好,就是神经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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