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脂旎风

    “武林中擅长音律的只有幻水宫与蛊灵宫，难道是幻水宫的人？”蚀灵亦是蹙眉不解。
    “不可能是幻水宫，我们两派争斗多年，对对方的实力已然了如指掌，从未听说过幻水宫有这号人物。”
    “那是？”
    忽然，远方有古琴声响，沉，稳，却又不失灵动。
    “是宫主！”碧莺惨白着脸色安心地笑了起来，“这样一来就有救了。”
    果然，远方那神秘的杨琴与觱篥之音渐渐弱了下去，直至消失。
    路的前方，淡烟弥漫，一个清脆的声音陡然响起！“碧莺——”只见一蓝衣少女飞奔而来，雾气似乎都为着鲜艳的色彩让了一条道。
    “你的伤怎么样了？我从流云阁逃出来后就一路往蛊灵宫方向去找你，结果半路又被那流云阁的人截杀，幸好遇到你们，我落无鸢真是福大命大，命中注定贵人多多呀！”少女唧唧歪歪地瞬间说了一堆，冷泽跟在她身后跑了过来，面对话唠的少女表情非常震惊。
    “我还是老样子，一会儿回去找到了宫主便有救了……”碧莺微微蹙眉捂着胸口，等一阵不适过去之后，又微笑起来。
    蚀灵担忧地看着碧莺，没有说话。
    “很抱歉，寒冰针……被抢了……”落无鸢垂下头，像只丧气的小白兔。
    “是被歌兰雅么？”碧莺虚弱的摇了摇头，“算了，还有办法——宫主！”
    “什么?”
    四人齐齐回头，只见山路上的淡烟散开，那不知何时已然走来的女子如同一场淡淡的，忧伤的梦。只见那繁复的纯白绣百合拖地长裙飘飘扬扬，玄紫腰带绣着浅银云纹将纤腰一束，紫玉垂珠簪简单地挽了个髻。
    她约摸二十七八岁，气质清雅却又不失华贵，“碧莺，你受伤了？”女子声音宛如空谷回音。
    很明显，她是个盲人，因为她的瞳孔没有焦点，然而不知为何，那本应没有神韵的眼中竟是弥漫着一股忧伤，淡淡地糅合于女子的一颦一笑。
    “伤得重么？”方才她还在三丈开外，然而一转眼，她已然扣住了碧莺的脉门，随即，孤颜宫主的脸色忽然变了。
    “你中的是《環梦曲》第八重，不可运功，否则会吐血至尽而亡。”孤颜微微蹙眉。
    “我知道……”碧莺点了点头，“不知宫主可否能解？”
    孤颜摇了摇头，抬手捋了捋鬓边飘飞的发丝，“《環梦曲》第八重的毒只有第九重能解，我尚未练成，这……”
    “连你也不能解？”蚀灵的眼中陡然亮起了一道冷光。
    “蚀灵……”碧莺轻轻拉了拉少年的衣袖，示意他莫要失礼。
    “都是我没有守住寒冰针，如果宫主有了寒冰针，碧莺姐姐就没事了……”落无鸢耷拉着脑袋。
    孤颜却是叹了口气，“即使拿到寒冰针，恐怕我也练不成第九重，因为修炼《環梦曲》第九重需摈弃对于世间一切事物的留恋及不舍，而我……是始终突破不了感情这关……”
    蓦的，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百合般的素颜陷入一片惨淡。
    顿了顿，孤颜转向落无鸢，“不知姑娘是否知道寒冰针落入了谁的手中？”
    “知道，是歌兰雅！”落无鸢踊跃地回答问题。
    “歌兰雅？”微一思索，孤颜重新开口，“这么看来，她必定会去练《環梦曲》第九重，她这样的人……说不定能成功，碧莺，你未必没有救了。”
    碧莺低头不语，那歌兰雅才没这么好的心肠呢，本来就够冷血的，练了第九重不一点都不近人情了！
    “方才那两个人是谁？”似乎不想再继续讨论自己的生死，碧莺岔开话题。
    “是流云阁的人。”孤颜神色一冷，“如今流云阁广纳贤才，为了与各大门派抗衡，陆沉浮招揽个各方面的奇才，方才的两人来自西域，一人名岳非凡，一人名岳非常，双生兄弟，精通音律，是武林中不多见的好手。”
    “天……”落无鸢感到一阵头晕，她靠在冷泽身边，“我觉得我连龙血珠都要保不住了……”
    “要有信心！”冷泽抓着她的肩，来回摇了两下，“信心！懂么？”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你们先回蛊灵宫休息吧。”孤颜微笑开口，即使舒展了眉目，却依然显得忧郁。
    “那我们呢？”蓝衣少女讷讷询问。
    “你们若是愿意赏光蛊灵宫，我将不甚荣幸。”孤颜笑着相邀。
    落无鸢一声欢呼，这蛊灵宫的人要比幻水宫的亲切多了嘛！于是她便毫不客气地登上了碧莺的马车，一面招呼冷泽。
    “你们先回去吧。”孤颜冲车上的人扬了扬手。
    “那宫主你呢？”碧莺不安地探头。
    “安步当车便是。”孤颜笑了笑，示意他们继续前行。
    远方，一点残红将尽，又是一个落日黄昏。
    山路上，柔美的女子仿佛融于雾中。
    她不知，自己独自看了多久的日落，而那个曾经许诺要相伴到永远的人呐……
    他的永远已尽，而她呢？只能在冗长的余生中慢慢消磨心头的灼热……
52.第三卷 恨天醉情仇-第二十一章
    小姐的闺房装饰得华丽雅致，方颈银角炉内薄荷瑞脑随着袅袅香烟弥漫，如篆文，似咒符。妆台上菱花镜映射出亮闪闪的金银彩胜，锦帐上流苏垂落，华艳云窗外，莺儿百啭啼鸣，
    狐皮软塌上，白衣女子长裙流光，她腰枕青莲色秀鸾丝缎靠垫，长发披了半身，翔凤卷云银簪耀眼，细细的垂珠宛如水链。
    曼璃环顾着玲珑精致的阁楼，又看了看身边眉目娟秀，亲切可人的侍女，心中弥漫着一种坐享其成的不安。
    “阿璃，近来过得可习惯？”不知何时，白衣长者已然大步流星迈入房中。
    “爹。”曼璃自塌上起身，轻挪细步走上前去。
    陆沉浮笑容可掬，揽襟坐于楠木扶手椅上，“阿璃，你可适当今武林盟主之女，不用打扮得这么朴素。”
    曼璃回首看了看梳妆台上金灿灿的发饰，浅笑，“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我也习惯了。”
    “这可不是习惯问题，现在身份地位不同，装束也理应改一改，”白衣长者笑盈盈地开口，“不久之后，爹要举行一场英雄大宴，你将在各路英豪前露脸。”
    “我？”曼璃疲倦地揉了揉眉梢，“爹，女儿不喜欢这种场面，一定要去么？”
    陆沉浮微一沉吟，他斟酌着开口，“今天爹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何事？爹不妨直说。”
    “当今武林，除流云阁之外，当属幻水宫与蛊灵宫最负声望，”陆沉浮一手置于扶手上，老谋深算的样子显然是混迹江湖多年之人，“如今皇甫家被灭，流云阁便缺了盟友，如今魔教猖獗，我派孤立无援，因此……”
    陆沉浮又是试探，又是小心地看了曼璃一眼，“爹想要与幻水宫结亲。”
    “结亲？爹是要我嫁入幻水宫？”曼璃的神色始终波澜不惊，她淡淡询问。
    陆沉浮看了女儿一眼，似乎隐约有些不舍和痛惜，“在我看来，比起蛊灵宫的孤颜，幻水宫宫主玄城更有野心与前途，若是能并吞蛊灵宫则更佳。”
    “可是爹，我不想嫁。”曼璃毫不犹豫地开口。
    “唉，爹知道，我们父女刚相认便要你出嫁是有些残忍，但是……你也知道，爹这个位置很难保啊……”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陆沉浮摇了摇头，劝慰道，“那幻水宫宫主不过二十七岁，一表人材，阿璃你不会失望的……”
    白衣长者注视着女儿的表情，只口不提玄城那前两个新娘的遭遇。曼璃初入中原，自然对这些事不甚了解，她只是低头不语。
    “怎么？”陆沉浮眼神如鹰隼锐利，“你不是……还忘不了明教那小子吧？”
    “不是。”白衣少女言简意赅地回答了他的话，神色微微黯然，“容女儿再考虑考虑吧……”
    陆沉浮看着眼前人，似乎要从她表情中看出什么破绽，半晌，他终于点了点头，“好吧……”
    说罢，阁主起身，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便跨出了门槛向外走去。
    曼璃目送着父亲的背影，转身静静坐在梳妆台前，菱花铜镜映照着明眸皓齿的女子，她的脸色已然有些苍白，眉间带着几分忧愁。
    “可儿，”她叹了口气，对身侧的侍女开口，“那幻水宫宫主是什么样的人？”
    “这……婢子不敢说。”可儿垂首，神色怯怯。
    不敢说？如此看来，那个玄城不是什么好惹的主，爹……应该没有说实话。
    “那么……我爹此次开英雄大宴……可有别的目的？”曼璃也不刨根问底，只是笑着岔开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