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杨花梦一场

听说上京的杨花如漫天的飞雪洒满西京的城墙，简直美不胜收。凤临国的才子学士选在这个季节来西京谈诗论画，煮酒论英雄。
    她想去看看，所以找到了来府里做客的回云阳。回云阳答应趁夜带她溜出府，但是，在翻墙的时候，遇到了温士轩，被他的长篇大论撵回了房。
    其实，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自小拜凤临国的隐世高人君迁子为师，修习五行八卦之术，习得一身打得过毛贼，打不过侠客的剑法，防身自然是让人放心。
    温家不放心的是她总是不断地闯祸。
    可是，她还是出来了，偷偷地跳出了围墙。
    围墙之外，有回云阳接应。回云阳是太师的独子，生性洒脱，脾气古怪，西京的达官贵人难以攀附，却独与温蝶交好。
    西京的杨花漫天飞舞，落在地上厚厚的一层，像是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温蝶的头上和肩上落满了毛茸茸的杨花，痒痒的感觉让她忍俊不禁。
    “那里是望雪楼。”回云阳伸手指着依山傍水的望雪楼，高耸的望雪楼屹立在不远处，阵阵的细风将杨花吹入画面，似是一张山水画，醉在其中。
    望雪楼的文人铺开画卷，勾勾画画，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便将西京的美景尽收笔下。西京的春末夏初是最美的季节。
    处处草长莺飞，隔河的柳岸绕沙堤。
    “云阳，你来了。”一位与回云阳一般大的少年笑着走到两人身边，“这位姑娘是？”
    “温蝶。温暖的温，蝴蝶的蝶。”温蝶笑着回答，瞅了一眼少年，见他脸色微变，目不转睛的瞪着回云阳。
    回云阳脸色略微凝重的摇摇头：“她不是。”
    她不懂两人的对话，径直朝着望雪楼的高层走去，直到她身影消失，那少年才重新开口：“若是被凤文钰知道了，那是大祸。”
    “除了温大人和士轩，便只有你我知道此事。只要你我保密，便不再有人知晓。”回云阳目光尾随着站在高处远望的温蝶。
    “你对她还是难以忘情？”
    “我对她有情。而她对我一如从前无情。”回云阳自嘲道，目光始终留在温蝶身上，“她早已忘了曾经，无论是回云阳还是凤文钰，对她而言，都是一片空白。凤文钰没有机会知道她还活着。”
    “没有不透风的墙。”李承俊说道，“他想知道的总会知道的，更何况是一个大活人。”
    “云阳，你看那是什么？”温蝶兴冲冲的指着远处街市中敲锣打鼓的銮驾，山中从未有的东西，她都会感到新奇。
    回云阳说着温蝶的目光看向街市，说不出何种情绪：“没有什么好看的。出来太久了。我送你回去！”
    离开了望雪楼，銮驾还未离开街市。回云阳尽量躲着銮驾走，而温蝶总是想看看轿子里的人。
    毕竟，这样磅礴大气的架势不是每天都有的。
    “轿子里做的什么人？好大的排场。”温蝶揪着回云阳的袖子兴奋的问道。
    回云阳皱着眉头想要拉着她离开拥堵的人群，哪知轿子里的人走出轿子，百姓跪倒在地，山呼千岁。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是凤临国皇帝的三皇子——凤文钰。
    随着一阵有一阵的千岁浪潮高呼，百姓纷纷跪倒在地。
    回云阳见身边的人都跪了下来，拉着温蝶躲在百姓中山呼千岁。
    千岁这种东西总是让人渐渐地迷失，像是服丹药一般，依靠外物昏昏欲仙。所以，凤文钰只能苦笑。
    苦笑着面对他的臣民，听着一波又一波的千岁。
    他环顾他的臣民。目光攫住回云阳的方向，只是一眼，便不想再看，看到他总会想到一些想要忘记的曾经。
    回到轿子里，继续前行。
    “云阳，云阳，你等等我呀！”温蝶见回云阳不管不顾的朝着人少出走，便急急的跟了上去。
    “停轿！”掀开轿帘，凤文钰朝着相反的方向望去。
    人群早已离散，看不到回云阳，亦看不到声音的出处。靠在轿子里的软榻上，一闭上眼睛，总会想起那个声音，似乎自空中而来的梦魇，揪的心疼。
    “文钰——凤文钰！你等等我呀！”
    “凤文钰，我都等了你三个时辰了，你陪我去看雪。”
    “文钰，老天爷真是不地道，把你一个男人塑造的气质脱俗，让我们女人怎么活呀！”
    “凤文钰，我要忘记你——永远忘记你，忘记你的好——”
    清晨的阳光穿过窗户斜斜的照射在凤文钰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他睁开眼睛，苏叶便开始服侍他穿朝服。
    苏叶是大将军苏胜天的小女儿，是他的侧妃，在他最艰难的日子里，陪他走过了无数的日日夜夜。
    “殿下，昨夜，父皇与温大人为了西北的战事争论不休，臣妾猜想，父皇还是主和。”
    苏叶漫不经心的提醒，扣好最后一颗扣子便退了下去。凤文钰拿起昨夜未看完的奏折，去了朝堂。
    皇帝一身明黄，高高在上。几位元老大臣为了西北的战事争论不休，温穆也默不作声的站在原地。皇帝和温穆是一对很奇特的君臣。朝下两人总是吵得面红耳赤，朝上两人不约而同的静观其变。
    所以，皇帝常对他说，最懂他的人是温穆，最敬他的人也是温穆。
    也确实难得，他和温蝶出了那样的事情，他还可以坚守忠义，皇帝不喜欢温穆，还能喜欢谁呢！
    温蝶。
    他不由得几分的失神。
    她的笑，她的怒，她的怨。仿佛都是昨天的事情。可他明明努力的忘记了很久。昨天一声呼唤，让他情难自禁。
    “安栾，去调查回云阳和哪家的姑娘走的比较近。”他吩咐，望着窗外的参天大树，杨花自空中而落，纷纷扬扬，落满院子。
    他不是一个喜欢怀旧的人，不知为何，最近总是想起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年他回京遇刺，她陪他走了十几里路，依旧躲不开刺客，她将他藏在树洞中，引开了刺客。她说，我在西京最高的地方等你。
    那次，他走了足足三天才走到西京。那天，漫天的杨花像雪一样从天空中落下，远远地，他看到她在坐在城墙的雉堞上对他浅笑。
    她自雉堞飘落，眉目间尽是笑意道：公子，我可是等了你三天。
    他拂去脸上的污渍，身后一群官兵护卫，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身后的侍卫将他带走，他来不及道一声多谢。
    夜色已深，烛光将他的影子印在随风飞舞的帘幕中轻荡。
    “殿下，那姑娘进了温大人家。”安栾不知何时已然站在帘幕后。“属下一直跟随在后，那人的背影像极了——”他凑在凤文钰耳畔低低的说了三个字。
    凤文钰面色轻变，手抖了一下，恢复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