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杨花梦一场

清早起来，温蝶被告知不能出门，更不能出卧房。
    温士轩说，贵客到访，不能添乱。
    所以，她只能望着窗户外瞎琢磨。眼睛一眨，回云阳的脑袋出现在窗外，她瞪大眼睛，回云阳也瞪大眼睛，做贼似的推她。
    “还不快走！”
    温蝶这才反应过来回云阳的来意，跳出窗户，在护院的吆喝中跃出了围墙。她站在街道的一侧，气喘吁吁的笑：“云阳，我爹和我哥都不许我出门，还是你对我好。日后，有人对你不好，我也会对你好的。”
    “你倒是实在。”他笑，“可不准反悔。”
    “我说话何时不算过。”温蝶抬头看着九里香的牌匾，兴冲冲的进了酒馆。
    他等了三年，她终于知道他对她好。
    他看向温府的方向，凤文钰已经到了温府，他已经三年没有去过那里，他又有何面目去那里。
    “殿下一年没有进过老臣的家门，今日前来，可是为了西北战事？”温穆危言正色的问道。
    为了西北战事，他和皇帝不止一次的私下争论，太子向来听从皇帝的吩咐，此行的目的不言而喻。
    凤文钰轻笑：“父皇对西北战事自有圣断，身为臣子不该阻碍圣听，也没有私下与大人协商的道理。”
    “那殿下此次前来的目的是？”
    “回云阳向来不与人善交。可是最近与你府中的一名女子走的甚进，我想瞧瞧是哪般的女子可以让他交好。”凤文钰说，摆弄着腕上的红绳，“温大人可否满足我的好奇心？”
    温穆不可能不应允。
    “士轩，请蓉儿出来见过太子殿下。”温穆和颜悦色吩咐温士轩，“既是见太子殿下，穿着万不可如在府里一般随意。”
    温士轩心神意会。
    凤文钰轻然一笑，腕上的红绳颤了一下，安栾挡住正要离去的温士轩，道：“若是蓉儿，我何必要费此心机。”他转头看向温穆，傲然气势如虹，“我若是没有八分的把握，不会来此计较。我本不信小蝶还活着，看你如此隐瞒，我有九成的把握相信与回云阳在一起的是她。”
    温穆望着凤文钰：“殿下思念小蝶，老臣可以理解。但是，陛下似乎忘记了，当日逼迫小蝶跳崖的是殿下，不是回云阳。小蝶已死，殿下何必还要苦苦纠缠。殿下若是要寻小蝶，还是去断情崖寻她的衣冠冢吧！”
    凤文钰碰到温穆这颗钉子，只能作罢。
    时隔一年，他再也未曾去过断情崖，她的坟头早已长满了青草，遍地的野花处处盛开，微风袭过，香气迷人。
    他站在她的衣冠冢前，微微失神。
    每一个人都会有一个弱点，他不能暴露那个弱点，却恰恰让敌人知道了弱点，所以，他只能选择放弃。
    世人都说当今太子负心薄幸，喜新厌旧，抛弃藏糠之妻，迎娶将军之女，却没有人可以体会到她纵身一跃之时，他心中轰然倒塌的坚持。
    于情，真的错了。但是他不后悔，若是可以重来，他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于他而言，只能步步为营，否则，死无葬身之地。
    “今夜，我们不回宫。”他站在断情崖顶低头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碎小的石子纷纷下落，层层的迷雾遮住望眼。
    繁星点缀星空万里，温蝶的房间里烛光幽幽。她坐在案旁接着烛光擦拭蚀心剑。下山之前，君迁子将贴身宝剑送给了她，她不要，君迁子偏要给。
    他说，世上的坏人太多，若是见了，那便杀了，为民除害。
    她知君迁子是在同她开玩笑。君迁子隐居山林，吃的都是萝卜白菜，从不杀生。说出此话不过是想减淡离别的伤情。
    她所有的记忆都是关于君迁子的，君迁子却说，她还有一个爹，她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所以，她到了西京，看到了西京繁华。可是不知怎的，她对于这个繁华胜地总是莫名的抵触，看到一些景致总是莫名的伤心。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温士轩，温士轩告诉了温穆，温穆对她说，从今以后，不准离开府门一步。
    幸好还有回云阳陪在她身边玩乐，不然生命该是何等无趣。
    想到回云阳，不禁一乐。一转眼，看到立在门侧的黑影：“哥？”
    黑影动了一下，温蝶敞开门，凤文钰笔直的站在她面前，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小蝶。”
    温蝶挑眉看了半响，记忆中未曾有此人出现，也不记得在何处见过，只能俏笑：“真是奇怪。我好像很健忘，认识我的人我却不认识。你不要见怪才好，我总是忘掉很多重要的东西。”
    “包括我？”凤文钰神情变得不安。
    温蝶忐忑的点头：“我一直住在山里，一年前下山。本没有什么朋友，公子既然识得我，自然是我的朋友。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凤、文、钰！”他一字一顿，想要唤起她的回忆，或者试探她是真忘记还是假忘记。
    “凤文钰——凤文钰——好名字，以后我会记住——”温蝶背着身说道，“我说——”她转过身，凤文钰不知何时不见了踪迹。
    “大嫂，你怎这么晚来这里？”苁蓉站在长廊里望着她，温蝶冲苁蓉挥挥手。
    “没事，早些歇了吧！”苁蓉说道，转身离去。方才的一切她看的真切，太子夜探温府，已然知道了温蝶的身份。
    温蝶忘了前尘往事，凤文钰可记得真切。
    这事瞒不住了。
    第二天，温蝶被告知要送她去明月山庄住一阵子。
    明月山庄位于西京的最北边，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是温穆的养老之地。温士轩说现下空着也是空着，倒不如有人住，也有个人气，顺便照看山庄里的花花草草。
    这也倒是随了温蝶的意。只是未曾想回云阳道别，出门之前，飞鸽传书给了回云阳，一个人的日子很无聊。
    到了明月山庄一日，信鸽便回到了她手里。
    信鸽是回云阳送的。她没有想到信鸽的速度如此之快。
    “阿缘，将信鸽放进笼子里，好好地喂养。”阿缘拿着信鸽退下。
    阿缘是府里的下人。自小父母双亡，在温府做奴婢，跟随温士轩学了一身好功夫。温士轩对她不放心，所以，安排了阿缘留在身边照顾。
    阿缘千般好，万般好，就是惜字如金，所以，她留在明月山庄很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