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杨花梦一场

温蝶回府，看到凤文钰正在隔壁的客房修剪花枝，整张脸僵在那里，待凤文钰抬头，对他一笑，正要开口，她吓的跑开，关门，落锁。
    苁蓉看到窗户里的人，便走了过去，唤道：“三哥。”
    他笑着开门：“进来吧！”
    温蝶躲在房里，一天没有出门，都是阿缘把饭菜递到她房间才肯吃饭。凤文钰一天没有搭理他，和苁蓉聊了一整天。
    入夜，温蝶躺在树枝上像往常一样坐在院子里的杨树上看月亮。
    凤文钰在树下看她。
    “太子殿下，您都看了一个时辰了，眼睛累不累？”
    “还好。”凤文钰没有在意的接话，再一抬头，树上的人已经不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猛地回头，被温蝶偌大的脸吓的往后一退，“你——你干什么！”
    “我看月亮，你可是看了我一个时辰。”温蝶没好气的说，“你真的是来报仇的？”
    凤文钰坐在石椅上：“只要你陪我一个月，我可以不报仇。你看如何？”
    她低头想了想：“好，一个月就一个月！”
    他起身越走越远，她站在原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月光渺渺，掀起一层薄薄的雾气，院落深处似是有人唱歌，古筝的琴声如缓缓流水充溢在夏天的深夜。
    天色阴沉，乌云密布，温蝶和凤文钰却早早的出了府院。温穆传话不吃早饭了，苁蓉和温士轩也没有了用饭的心思。
    凤文钰留在府里就像是一个闷雷，随时会发出一声巨响，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压抑。
    温蝶和凤文钰在酒肆里听说书人讲故事，故事都是千篇一律的风流才子俏佳人，今儿个却不一样，讲的是当今太子抛弃妻子的故事。
    温蝶听的出神，凤文钰听着心烦，走出酒肆，仰望墨色的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酒肆内有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话说当今太子为了笼络当朝大将军巩固太子之位，便借故将太子妃逐出家门，太子妃投奔好友回云阳，回云阳欲带她隐居山林，谁料，半路杀出太子府的人，太子誓要赶尽杀绝，太子妃将回云阳打晕，一人爬上断崖，一跃而下，沉入月湖之中——”
    温蝶见凤文钰不在，便追了出去，看到他正站在蒙蒙细雨之中，细雨浸了锦绣绸缎。她撑起伞，站在他面前，笑靥如花，凤文钰抬头看着伞，又看着她，轻道：“小蝶——”伸手想要抱她。
    这一刻，恍若又回到了从前。
    温蝶微微侧身，躲过那双手，手里油纸伞被风吹走，温蝶喊：“我的伞——”
    凤文钰站在雨里，漠然的仰头任由越来越大的雨滴“啪啪”的落在脸上，似是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的声音。
    我要忘记你，忘记你的好。
    “凤文钰，我们回家吧！你都湿透了。”温蝶找回油纸伞，撑在两人中间，擦拭着散发间落下的水珠。
    “我带你去个地方。”不等温蝶反应，他朝着城墙的方向走去。
    “喂，正在下雨啊！”温蝶追上去，替他撑着伞。
    站在城墙之下，杨树在雨中被朦胧的水汽中变的氤氲不清。凤文钰和温蝶站在雉堞上，俯视着西京繁华。
    “你可还记得这里？”他问。
    “当然记得，每次外出游玩回家都能经过。”她说，“你真的抛弃了你夫人？”她试探的问。
    他没有说话，她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他不说话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你真的都忘了。”他喃喃自语，忘得一干二净，即便是最熟的地方也忘记。“忘记也好，忘记了便能重新来过，”她握住他的手，“小蝶，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她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越挣扎越紧，她说：“我可没能耐让你抛弃妻子，你快松手，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他紧紧地抱住她，她气急败坏的抓起他的手一口咬下去，他吃痛的松手，望着她：“你怎么能咬人！”
    她推他：“就咬你了怎么样！”
    他沉默良久，抓住她的手，一口咬下去，五颗牙印像一道弯弯的月亮，她抽回手：“你敢咬我！”
    “咬你了又如何！”他说。
    ”不如何！不过——”她撑着伞走近一步，环住他的腰，他一愣，僵在原地，她笑的迷人，“你今天回不了家了。”话音未落，她站在雉堞之上扯开他的腰带，他一手捂着腰带，一手接住温蝶扔来的伞。
    “你放肆！”凤文钰气急败坏，手忙脚乱的遮雨系腰带，温蝶自高高的雉堞中跳下，早已不见的踪迹。
    凤文钰病了。她看到苁蓉端着浓浓的中药进了凤文钰的房间，从阿缘的口中得知，苁蓉和凤文钰竟是兄妹。
    温蝶担忧的躲在房间里，透着窗户看着窗户对面房间里的人，她问阿缘：“我是不是又闯祸了？”
    阿缘点点头。
    “阿缘，我想去找师父了。”凤文钰一病，让她心里空落落的。
    她不是没有感知，每个人都说她从小一直住在凤山跟君迁子学道，可哪有人学了二十年都学不会五行八卦的。
    凤文钰带她去雉堞，她跳下的瞬间似乎看到了另一个影子，像是一只白色的蝴蝶自上而下，那人说：我等了你三天。可她不知道那人等的是谁。
    可能，她真的忘记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可能，大家都忘记了一段重要的过往。
    苁蓉和凤文钰有说有笑，苁蓉交代了几句退出凤文钰的卧房，温蝶犹豫良久才满怀愧疚的走进去，凤文钰瞪了她一眼，别过脸。
    “还在生气呢！别这么小气，你可是男人。”她笑眯眯的说。
    他不说话，把弄着腕上的红线。
    “我可是真心向你道歉的，”她坐在他身边伸出皓白如玉的手臂继续说，“诺！你可以再咬我一次报仇。”
    凤文钰看了她一眼，说：“你说一句，我喜欢你。我们一笔勾销。”
    温蝶诧异的几乎要晕过去。凤文钰的自恋程度简直令人发指，见过不要脸的，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不过，她笑：“我喜欢你。”为了息事宁人她忍了。
    “我渴了，给我倒杯水。”他借机耍赖，见温蝶面露阴色，他说，“不听话的话，小心我叫父皇让你温氏一族灭门。”
    不要脸。她心里默默地念。把杯子递给他。
    “我看你每晚都在房间里吃东西，你肯定藏了不少，我现在饿了。”她气的脸色通红，都怪自己晚上没有关窗的习惯，被他看到了。
    头猛地一闷，她猛地站起大声的质问：“你还看到什么了！”
    他“啊”了一声，身体后仰，仰头看着怒气冲冲的温蝶，似是而非的说：“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到了。你指的是什么？”
    “你——凤文钰！你真不要脸！”温蝶彻底的恼火了，拿起水杯泼在凤文钰脸上，凤文钰顾不得擦脸，刀已经架在脖子上。
    “小蝶不要！”
    苁蓉进门，正巧遇见这一幕，手里的中药摔在地上：“不要伤了殿下。”
    “真是见鬼了！”温蝶用刀柄在他胸口捅了两下，低声说，“敢把此事宣扬出去，我可不管你是不是太子！”
    温蝶帮苁蓉收拾好摔碎的中药出门，苁蓉拭去一脸的冷汗：“小蝶，伤了殿下我们都脱不了干系。再忍几天，殿下走了，我们都会好过。”
    温蝶点点头，径直回房，走到窗户前，正巧看到凤文钰和她对视，她翻了个白眼把窗户关好。
    夜里，温蝶正和阿缘商量如何整凤文钰，凤文钰主动来找她，她傻笑两声：“这么晚了，是不是还想挨揍？”
    凤文钰看了她一眼手里的小木棍，一笑：“女孩子总是拿着棍棒，小心嫁不出去！”
    她撇撇嘴，站在他面前，她的只能达到他的肩膀，她用木棍抵住他的胸口：“不劳你费心，即使嫁不出去，也不会麻烦你凤文钰的。”
    “明日我要回宫了，若是觉得无聊，可以去找我。”他说，“城墙向东五里处便是我的府邸。”
    “不是说要一个月的么？”她问。
    “宫里出了些事情，必须要提前回去。”他说，一时语塞，不知道再说什么会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总之，你等我就好。”
    “哦。”她说，她有些失落，转过头继续和阿缘玩儿木棍，直到凤文钰转身离开后才抬起头，凤文钰正巧回头，她目光一散，垂下头，有些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