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雪杨花梦一场

第八章 君迁子


中午的天气异常闷热,杨花已经落尽,蝉鸣让人心烦意乱。
    她在凤文钰的门经过,用力的敲门,不见有人应答,这才想起凤文钰一清早就回宫了。心里空落落的不该如何是好,回到房间看着玉珏发呆一下午,到了夜里收拾好行囊,她说:“西京真是让人憋闷,一些奇怪的人,还有一些奇怪的事。”
    温穆大概也知道她的意思,没有阻拦,任由她带着阿缘离开西京,临走前,温穆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再奇怪,这里也是你的家。今后无论遇到何等困难,爹都会把家给你留着。”
    她眼里憋着泪和温穆大大的拥抱,离开的时候,始终没有回头,怕一回头就不想走了。
    经过城墙,望着高高的雉堞,脚步停了一会儿,阿缘看出了她的心思问:“小姐,要不要上去看看。”
    温蝶摇摇头,看到雉堞,一抬头,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回云阳。
    回云阳的脸色很差,温蝶站在他面前也不敢说话。
    “我早该料到你会为他离开,他有什么好?”回云阳说。
    “他什么都好。”她说。与他擦肩而过。
    回云阳怔了怔,没有阻拦的理由。
    他回头看着渐行渐远的温蝶,突然发现她和他再一次陷入命运的轮回,无论多少次,她的选择都是一样的,她爱的的都是凤文钰。他像是掉在冰窟里,冻的瑟瑟发抖。
    “回去吧!”李承俊站在他身后,轻声叹息,“何必呢!”
    凤山是中原最高的山脉,绵延千里,大河纵横而过,整座山脉被朦胧的雾气环绕,层云叠嶂。传说山上有怪兽,所以,无人敢上山。
    温蝶带着阿缘向西走了一天一夜,到了凤山脚下,听到独角兽的叫声,她心中一喜:“阿缘,是师父来了。”
    阿缘点点头。
    君迁子骑着独角兽飞奔而来,独角兽笨重的身体与地方猛烈地撞击,尘土飞扬。温蝶对着君迁子使劲儿的挥手:“师父——师父——”
    独角兽长鸣一声,停在温蝶面前,发出呜呜的叫声,温蝶摸摸独角兽的鼻子,忍不住的埋怨:“阿毛说饿了,师父,你又偷懒,没有给阿毛找吃的!”
    君迁子听着刺耳,好好地一个怪兽被女徒弟叫做阿毛,真是别扭,君迁子从独角兽身上爬下来,掐指算了算:“徒弟,师父算着你现在红鸾星动,你怎的有空来找师父?”
    温蝶爬上独角兽,没有搭理君迁子,她在独角兽耳畔低声说了几句,独角兽后蹄使力,朝着凤山奔去,抛起的尘土将君迁子迷的睁不开眼睛。
    她把独角兽骑走,君迁子和阿缘只好手脚并用的爬上山。到了竹舍,君迁子出了一身汗,赶着去沐浴更衣,阿缘趴在竹舍门口的岩石上怎么也不肯再走一步。
    吃过晚饭,阿缘已经休息,温蝶坐在门口的秋千上看月亮,月亮上幻化出凤文钰的脸。君迁子坐在竹舍门口的竹椅上,一脸惬意:“徒弟,不要总是想,想也没用。”
    她抽回思绪,看了君迁子一眼,秋千摇荡,她说:“你不明白。他曾经抛弃自己的结发妻子,我怕有一天也会有此下场。”
    君迁子笑了:“优柔寡断,这可不像我的徒弟。能把徒弟你迷的团团转,为师真是好奇那人是谁?”
    “凤文钰。”她仰头看着偌大的月亮说,“当今的太子。”
    君迁子拿起茶壶对着壶嘴喝茶,他说的声音极低,温蝶却听的清晰。
    他说:“是要好好想想。”
    想起当年初见温蝶情形,恍然是昨日才发生的事情。
    阿缘背着不省人事的她跪在竹舍前三天三夜,他终于不耐烦,让她服下还魂丹,他说:“还魂丹亦是重生丹,从此与前生再无纠缠。”
    阿缘哭着对他说:“小姐被人伤害至此,忘了反倒是好。”
    他喟叹,喂她服下还魂丹。阿缘离走前对他说:“小姐是被当今太子凤文钰所害,若是遇到凤文钰,您一定要护我家小姐周全,待到一年后,我便接小姐回去。”
    照顾病人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甚至是夜里难以入睡,因为她总是不断地重复:“我要忘记你,忘记你的好。”
    他能猜到,她想要忘记的是那个叫做凤文钰的男子。
    终于有一天,他采药回到竹舍,发现她醒了。她穿着一袭雪白的长裙在秋千上游荡,见他背着竹篓,露出干净的笑容。
    他放下竹篓,替她号脉,已无大碍。
    她常常被山里的豺狼吓的半死,他只好一点一点的教她功夫,甚至把五行八卦交给她防身,可是女徒弟似乎笨的够可以,学了入门的功夫,再难以深入。
    “徒弟,你的笨是天生的,出门都会迷路,为师劝你还是安心的呆在竹舍里,乖乖的学功夫。”他常常嘲笑她的迷糊,她趁他不注意,对着他的膝盖踢了一脚,让他浪费了十颗金丹医治患处。
    他决定,若是这个臭丫头再在山林里迷路,他绝对不会搭理。可是,他发现每次她外出都能按时回到竹舍。有一天,他悄悄地跟踪女徒弟,发现了女徒弟的智商并非是想象中的那般差。
    她把黄丝带挂在树上,顺着黄丝带找到回到竹舍的路。
    他心生一计,在她外出的路上,她一边系,他一边解,她的黄丝带被他带走了大半,而她不知,吹着小曲在树林的采药。
    他回到竹舍,捂着肚子笑了半天,她瞧了他半天,待他笑完直起身子,吓的退后几步,一屁股绊倒在地。
    她的脸在他面前猛然放大,他结巴的问:“你——你怎么回来的!”
    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脸奸笑:“我坐着阿毛回来的。”
    阿毛是他的坐骑,可是,阿毛似乎和她特别投缘,总是很没有出息的主动投怀送抱,他有时候觉得,这是因为温蝶是阿毛见过的唯一合得来的母性动物。
    畜生果然是畜生啊!没有一点儿自控能力,见了女人就拔不开腿。
    他喜欢在夜里睡觉,偶尔可以梦到他垂涎已久的长生丹。可是温蝶喜欢夜里看月亮,不止一个人看,非要带着一个人看。他是方圆十里唯一的人种,只能在昏昏欲睡来临之际陪着女徒弟望着月亮发呆。
    女徒弟常问他:“我怎不记得以前的事,是不是你逼我吃丹药害的?”
    他会立即反驳,告诉她:“你从小一直陪我住在凤山,以前的事和现在的事都是一样的,所以,不记得没什么大不了。”
    女徒弟找不出不信的理由。
    他之前不喜被人打扰,而今整日被气死人不偿命的徒弟折腾的半死。
    女徒弟做菜总是忘记是否放过盐,所以,她会在一道菜里放三次盐,她和他每天喝水都能饱腹。
    女徒弟喜欢恶作剧,当她不在时,偶尔会在饭菜里下泻药,但是他却把饭菜留给阿毛,阿毛狂泻不止,女徒弟会伤心的照顾阿毛。
    女徒弟梳着阿毛的鬃毛说:“我会给你报仇的。”
    他很郁闷的说:“她吃的是你的做的菜。”
    女徒弟武功不好,但是喜欢荡秋千,荡秋千也就算了,还喜欢荡秋千的时候,把自己荡出去,飞的很高很高,有时候落在树上,有时候直接落在了水里。
    他起初还能保持平静,看着水里乱扑腾的女徒弟,肩膀猛烈地抽dong,拼命的压制嘴角的笑容,最后,他的肩膀终于不抽了,他捂着肚子狂笑,惊起山林里的飞鸟。
    女徒弟终于要自强了。拿出十几本五行八卦的书籍,在竹舍里闷头苦读了一个月,连饭都来不及做,害他只能去摘野果。女徒弟在空旷的后院画了好大的八卦图,神神叨叨的念了半天的咒语,他哂笑,看着女徒弟出丑。果然,大火骤起,像一条火龙一般将竹舍缠绕的密不透风。
    “啊”他惨叫,他的心血可都在竹舍里。他念了咒语,溪水将竹舍的火扑灭,竹舍里已经一片废墟。
    他记得,为了这件事,他许久没有搭理过女徒弟,女徒弟为此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以后我绝对不再使用术法。”
    他不说话,闭着眼睛入定。
    “以后我不再缠着阿毛?”女徒弟又说。
    他还是不说话。
    “以后我做饭少放盐?”
    “好,这可是你说的!”他睁开眼睛不疾不徐的说,心里乐的翻跟头,以后终于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女徒弟的故事似乎很难讲完,给他修道的生活创造了意想不到的麻烦,可是,等到她真的要走了,却有些舍不得。
    女徒弟对着他抽了半天,哭的他也不是滋味。
    他拿出宝贝的蚀心剑,递给哭的一塌糊涂的女徒弟:“世上的坏人太多,若是见了,那便杀了,为民除害。”
    女徒弟伸手对他大大的拥抱,眼泪鼻涕弄脏了他的道袍:“师父,好好照顾阿毛。吃饭的时候不要忘记放盐。”
    原来,她知道他吃饭从来不放盐。
    他嘿嘿傻笑,摸摸女徒弟的长发,啧啧:“徒弟貌美,不要被坏小子欺负。若是有人欺负徒弟,师父帮你把他杀的片甲不留!”
    他把女徒弟推开,兀自进了竹舍。等到女徒弟走远,他疾奔到凤山最高的地方,遥遥的看着女徒弟一行人的身影,一屁股坐在山顶哭的稀里哗啦,阿毛在他身边呜呜的低鸣,他知道阿毛也舍不得女徒弟。
    “师父,你能够预知天命,能不能帮我算一算我和凤文钰之间会有什么结果?”温蝶打断君迁子的思绪,君迁子看了一眼温蝶,摇摇头:“遭天谴的事情,我才不干。”
    “不算就不算,干嘛说的那么吓人。”温蝶打了个呵欠,夜色犯冷,“师父,你为什么不下山?”
    君迁子说:“山下的坏人太多,怕被人骗。”他仰头着看月亮,一朵黑云将月亮遮住一半,闭上眼睛,任由温蝶絮絮叨叨的说话,不再搭理她。
    等她累了,自然就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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