蔑世录

    “我也认为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些误会。”大长老微笑着说道，“但这并不妨碍我们的交流，对吗？”
    见雨辰还想说什么，大长老抢先道：“你不是也误会了我通过某种方法剥夺了他人的灵魂，很多时候，我们看到的和听到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你唯一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内心的判断。”
    雨辰露出了笑容，微微点头道：“诚然如此，大长老既然如此说，那么相信你也明白了那些家伙的谎言，有多么可笑。”
    大长老随即道：“小辈们的话常常有夸张的成分，但你始终是打压了他们，否则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打扰到我的修行。”
    没有给雨辰搭话的机会，大长老自顾自说了下去：“小辈们的事情我不打算理会，我只是担心哈兰的未来，哈兰最近受到大灾变的洗礼，我也听闻了某些年轻人的活跃，听说哈兰最近有一名大才之辈手下，名为黑帝斯，又听说他是你的手下，我曾想，要看一个人的人品如何，且看他身边之人，虽然可能有异类，但总归八九不离十，黑帝斯仁德宽厚，做人张弛有度，颇有古之豪风，我也想作为他的主人，你自然也应该有过人之处。”
    “黑帝斯不是我的手下，他是我的伙伴。”雨辰强调了一下，并不打算在人品方面牵扯太多，开门见山道：“我来的目的很简单，哈兰正是重组的之时，经不起太大的波浪，各位长老既然在星峰潜修，自然看破红尘，我只希望诸位不要太多干涉哈兰的事物，至于其他，我可以保证中央管理委员会之人的安全，我并不是赶尽杀绝的人，但有的时候，改革势在必行，还希望诸位理解。”
    雨辰说得诚恳，就连身后的四名强者都忍不住连连点头，看来他们对中央管理委员会也不太待见，只是迫于人情考虑。
    大长老点点头，说道：“要我相信你并不难，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便可，其他事情，我们星峰长老自不会顾虑，全书将权利交付给你，如何？”
    “来了。”暗暗对自己说着，大长老开头便用自己的伤势引出了一段模模糊糊的故事，看来他对雨辰的力量也极感兴趣，雨辰不觉想，或许大长老等人躲避在这深山雪岭之中，有另外一种缘由也说不定。
    自是如此，既要避世，偏偏选这星峰作为落脚点，这里是全大陆的圣山，若要是说这里没藏着什么东西，打死雨辰都不相信。
    “愿闻其详。”雨辰对大长老说着，语气之中丝毫没有犹豫的意味，大长老满意的点了点头，于是说道：“在说这段故事之前我还得最后问一次你的意见，总之，既然你答应了，我也不再隐瞒，这和我的伤势有莫大的联系，而且这个任务也极其危险，无论你做或不做，我们都不会干涉，自然，哈兰方面我们也会全力支持你，委员会核心成员有多位都是在座几人的晚辈，我们的话他们自然不敢不遵守……如何？”
    这话说得极其高明，显然摸透了雨辰的心理活动，雨辰自是知道如此，暗骂几句老狐狸，话都说道这份上难道自己还会推脱？明着给自己宽松，暗地里却是在逼迫自己尽快履行，可谓是高明无比。
    果是如此，并没有给雨辰插话，大长老自顾自的说道：“这伤还得从百年前说起。”
    雨辰暗道这还不是废话，但却没插嘴，静静听下去。
    原来，当年大长老一行为了追寻上古遗迹，顺着海岸线北上，越过刚多国境，去往那极北之北，便是在那个时候，发生了一切。
    “行程原很顺利，我们从龙口港登陆，前方都是灰蓝色的暴风和无尽的冰荒雪原，好在我们每人力量都还算不错，自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只是越往里去，气候也越发恶劣，最后巨大的风雪甚至让我们无法分辨前方的队友，我思量之后，决定让大家后撤，在无风带建立中继站，以维持供给，而我则带着当时的副院长，奥德赛，两人并行往深处探索。”
    从大长老的话语之中雨辰得知，当年的副院长奥德赛，身兼火系大魔导，也是大陆出名的强者，在他的帮助之下，大长老也很轻松的进入了深处，来到了那绝望的死亡地带。
    冰骨荒原，大长老如此描述着那里的一切，在那片土地上，到处都是巨大如水晶般晶莹的骨骼，宛如泰坦巨人的博物馆，在那无边的冻土之上，当时还是哈兰院长的大长老文森特，以及副院长，看到了闻所未闻的景象。
    成山成海的泰坦巨人，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面向一座无比璀璨的雪山，那雪山虽比较星峰来说显得略渺小，但却给人一种仰望其上的冲动。
    “当我看到这一幕，我知道，我找到了，那传说之中的永恒王座，世界之王沉睡的居所。”大长老激动得连连唏嘘，鲜血汩汩从金属缝隙之中渗出，滴落在大地之上，染红了一片，触目惊醒。
    单是从这一点，便能让雨辰向往，究竟是何等景象，让这常年经历大风大浪的大长老如此激动。
    “我当时犯疑，因为那么多泰坦巨人的存在始终是一个威胁，我生怕他们暴起，一个两个不是我的对手，但一百个，一千个，甚至一万个，你根本无法想象那里究竟有多少，似乎是无穷无尽，完全由泰坦巨人组成的海洋，如果你看到了，恐怕会吓得腿软的。”
    大长老看了一眼雨辰的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贼兮兮笑了一声，说道：“嘛，不过看你也并非凡人，应该不会做出我那等失态的举动，总之，当时奥德赛直接被吓到双腿失灵，我也只能自己独身进入，周围的空气比冰寒更加冰寒，那些泰坦巨人也如万年冰封，一动不动。”
    “我壮着胆子摸索进去，周围并没有什么机关，只是那山谷内的地面，啧啧，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东西，流光溢彩，比任何宝石都有璀璨，比任何钢铁都要有质感，我也说不好这种感觉，反正就是非常了不起就对了。”
    雨辰暗暗好笑，心说这世上还有你文森特院长所未曾见过的东西也算稀奇，心中也越发向往起来，恨不得就地一看，那所谓的永恒王座，究竟有多了不起。
    看穿了雨辰的想法，大长老嗤之以鼻道：“别以为我是夸张，我真的无法形容那般景象，当然，如果你决定帮我们，自可以到那里观看一番，反正这世上，也只有我们星峰诸人，才知道具体路线就对了。”
    于是又说下去，那泰坦的确没有动，文森特的胆子也越放越大，朝着雪山扑了过去，终于，踏上了一片青葱的存在。
    一片草原，厚厚的草原，根据文森特的说法，那是“如世界上最美妙的绸缎编制而成”“摸上去似乎是美丽女子青春的躯体”
    “可就当我沉浸在周围的美丽中时，突然有一道声音将我从沉醉之中惊醒，那是一个男童的声音，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听过比那更叫人毛骨悚然的话语。”
    “他说，离开这里。”
    文森特说，只是这简单的四个字，仿佛将他瞬间拖入了地狱之中，他在臆想之中，甚至看到了自己的无数种死法，全都凄惨得无法言状。
    但文森特很快反应过来，他知道自己恐怕受到了精神攻击，循着声音拔出自己的剑，二话不说便削了过去。
    结果，并没有受到任何抵抗，只感觉一股热流洒遍全身，倒在文森特剑下的男孩，美丽而高贵，金发碧眼，浑身上下着的洁白绸衣，全被鲜血染红。
    满脸的不置信之色，让作为罪魁祸首的文森特都感到阵阵不忍。
    “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文森特急匆匆冲上前去，试图止住少年身上泉涌的鲜血，结果终究是晚了，他那一剑又快又准，还夹杂了他自身的斗气，生生将少年斩成两段，自然不可能再活。
    也就是这个时候，一声悲叹从文森特头顶响起，文森特一返身，并没有如之前般鲁莽的进攻，但正是如此，却救了他的性命。
    “你绝对想不到，我看到了什么。”大长老文森特故意卖了个关子，从他的表情上来看，竟然是……荣耀？
    “看你得瑟的模样，还不当是看到了真神？”雨辰笑道，“什么神？光明主神喀沁琉斯？”
    “正是如此。”
    “正是……”雨辰还欲接话，但很快便发现，文森特的话语之中并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他是真的看到了喀沁琉斯，没错的，他是……”雨辰看着文森特得意的神情，那绝对没有半点做作的成分，完完全全发自内心的崇敬之情，让雨辰为之侧目。
    “无尽光芒，完美无暇的身躯，背负着十六对通天彻地的翅膀，喀沁琉斯，和传说之中并没有半点差别，他悲叹一声，对我耳语，只说我不应该闯入众神的花园，随即，一股温暖的力量将我抬起，我完全无法放抗，那是绝对无上的力量，单单是附着在我身上，都让我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
    文森特低喃着，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但他对我说，既然留下了罪孽，污染了众神的花园，他并不会要我的性命，但作为惩罚，他会给我一巴掌，让我准备迎接。”
    “我自然不在意，一巴掌，相比于见到光明主神，简直无足轻重，而且是被光明主神所打，那简直是一种恩赐，不是吗？”文森特拽着雨辰，露出了狂热的神情，直到这时雨辰才想起了，历史上曾经说过，前代院长文森特，是个地地道道的圣教信徒。
    无怪他提起喀沁琉斯时，会那么的陶醉，但雨辰更在意的是，文森特身上的伤，难道就是喀沁琉斯一巴掌所制的？
    很快他得到了准确的答案。
    “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到光明主神优雅的挥手，我便不省人事。”
    文森特懊恼的说着，雨辰知道，他懊恼的恐怕不是自己身受重伤，而是没有仔细看他那伟大的主神优雅的身姿。
    “当我醒来，已经在南海的巴巴罗莎群岛了。”
    “恩？”
    雨辰还没反应过来，而当他反应过来之后，却又是另外一种震惊了。
    嘴巴大张，若是如此，可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喀沁琉斯一巴掌，竟然将一个人从极北之北打到了南海群岛？这是什么诡异的力量，撕破空间的传送吗？
    “别惊讶了，我的确被一巴掌打到了南海，而且是跌入了海中，可惜被当地部族的居民救上岸，否则，我的灵魂应该可以回归那众神花园，侍奉敬爱的主神陛下吧。”
    “你没救了。”雨辰耸耸肩，说道，“那么，你要让我做什么？去那所谓的众神花园侍奉你那可爱的主神吗？我可没那兴趣。”
    “不不不，当然不是。”文森特收起了狂热的表情，转而一脸肃穆，“我不会忘了我的目的，在这星峰之中，埋藏着一个旷古秘密，这秘密也是催使我前往极北之北寻求永恒王座的目的，如果不嫌弃，请挪步，我想，现实对你讲一下，或许你应该能有更为直观的感受吧。”
    说着便挪步，雨辰这才发现，坐在文森特身下的椅子后，竟然有一块合板嵌起，文森特低头进入，丝毫看不出老态，雨辰无法，只能跟随。
    而其他人却没有进入，只是恭敬的送雨辰往下，又合上了板子，通道之中的雨辰，顿时陷入了黑暗。
    好在黑暗并没有持续太久，否则雨辰还真要以为自己被暗算了，当周围的灯火点亮，雨辰赫然发现，构成这通道的一切，竟然是那么的熟悉。
    光芒往下延伸，紫色的光芒柔和铺开，雨辰却知道，这紫外线灯的作用。
    “除菌吗？只是通道便如此，下面应该有更复杂的机关吧。”
    果不其然，眼前的文森特飞速的除去了自己身上的衣物，雨辰这才看见，苍老的身体背后，竟然全部都是固态的金属组合而成，从背后看去，活似一个人形机械体。
    “究竟是如何的伤，才能让你变成这副模样。”
    雨辰随着文森特除去衣物，换上了通道旁得白色衣物，雨辰很熟悉这些材质的衣服，那遥远位面的防辐射服，大概也是这个模样了。
    文森特也不回头，给雨辰抛去一顶封闭式的头盔，一面说道：“我的力量是金属，我可以操控一切金属元素，自然在外面那些雾气就是我的杰作，一般高手上山，经过我布下的雾阵，虽说不至死，但也足够他躺上十天半个月的了，这躯体也是得益于我的力量，当时或许是本能催发，将我大半个身子转化为金属态，才没有在高速的飞行过程之中被烧光，但飞得久了，有些器官也衰竭了，若不用金属加固，恐怕我在瞬间就会死去。”
    一面说着，似乎是毫无价值的东西，但雨辰知道，其中所包含的，恐怕是一段壮绝的故事，一段人和生命抗争的故事。
    随着文森特步步深入，雨辰就越会觉得，自己回到了地球，这里的一切设施都充满了机械构造的美学，光华的墙面，布满了金属管道的天花板，和玻璃质的地板，透过地板，雨辰甚至能看到星峰深处蕴藏的红色能量，那名为熔岩的狂暴力量，一张一合，似乎从未曾停止过活动。
    “我还不知道，星峰竟然是一座火山。”雨辰笑道，“不过也从来没有人登顶，再加上这周围的地质活动一向很平静。”
    “都因为这座设施，如果不是这座设施在这里当着，星峰喷发的火山灰足够将整片大陆覆盖，但也是因为这座设施，我们人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多了？”
    “我接下来要说得你可能不相信，这里并不是哈兰的造物，这里在哈兰也是一处秘密所在，不，除了我和外面那些老家伙之外，恐怕没有一个人知道星峰之中竟然还有如此宏伟的建筑群，这里，是上古遗迹，真正意义上的上古文明残留物，他的名字叫做……终焉之地。”
    “神启？”
    “不是我取的名字，而是这里就叫这个名字，外面曾经有一块石碑，被我翘了，那上面的古代文字穿插着安彻鲁斯文，萨尔纳加文，全都是一些上古文明的文字穿插而成，我有理由相信，制造这个遗迹的文明，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伟大，最为神奇，也是万物的开始和终结的文明，因为他们所留下来的，并不是辉煌，而是恐怖。”
    一面说着，两人来到一扇门前，那大门中央开了一个不规则的褶皱，显然是被外力强行破开所制，文森特丝毫不在意，甚至得意的说道：“这里我打不开，不过难不住我，别忘了，我可是金属的掌控者，虽然这里的金属很奇怪，掺杂了一些特殊的物质，但小规模的改变他们的构造并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
    “就是这里了。”
    穿过门的两人，直面那漆黑的金属球体，上面浮动着闪烁的文字，缓慢跳动着，数字的显示，竟然在倒退。
    “文森特……”雨辰突然明白了事情的缘由，再也忍不住，低声喝骂道：“你这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