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竹吟

第57章


  恨的力量越是强烈,心底地另一种未成形的情感便化作越是灼热的烈火。
  想要毁灭,要破坏,想将一切都撕毁,将所有都淹没。
  用力的摇头,用力去否定这几年的相处。
  凌乱的呼吸,浇不熄忿恨的火焰。
  「呃──」
  突如其来的颈後一击,沈重而措手不及。
  黑暗,是窒息般的痛楚。
  ……是谁?被发现了?
  睁不开的眼眸,看不清事实真相。
  思绪,仅只能停留於此,停留在最後绝望的猜测。
  将身心都彻底撕碎的噩梦,陷入深不见底的沼泽……
  让呼吸都变成奢侈。
  顷竹吟。60
  第六十章
  命运再一次轮转之时,如同上天的戏弄。
  思绪停滞於回忆的间隙。
  分不清、看不明,几近恍若隔世。
  石门正缓缓开启。
  忽而映入双眼之人,与怀中冰冷无息的面容交叠重合在一起。
  胸口一阵窒息般地揪痛,脚步扎根在原地。
  轻轻地阖上双眼,企图阻隔眼前的景象。
  一片黯然懵光之中,浮现起过往旧事,撩动心弦的清冷面容,安然睡躺在双臂之间。
  二十年了,二十年……
  千百个白昼与黑夜,无数仇恨与思念。
  每一个不眠夜里,每一次醉生梦死,怨怼和痛苦从不曾远离。
  可做梦也没想到,再次相见,竟会是天人永隔时。
  「呀,这倒真是令人意外地会面!」
  石门开启的隆隆声终於化为萧静,一道轻佻凌厉地谈笑声,珠落玉盘般打破沈寂。
  上前一步迎上门前,身形隐隐阻隔著去路。
  上扬的凤眸透著幽幽寒光,司徒尊看似漫不经心地打量著伫立眼前的南宫烈。
  一动不动的挺拔身姿,自然而然散发著冷傲之气。
  冷魅的目光由上而下,最终停在横躺在南宫烈怀中的熟悉身影上。
  漾著一丝惊讶,笑意都化作凝重。
  看著安然如沈睡般横躺在双臂间的人,司徒尊的眼中浮现一丝莫名的哀伤。
  「……我还是来晚了、呢!」
  他确实料到姑姑会有此一著,但始终还是晚了一步!
  不过,眼下看来,晚虽是晚,好在还不算太迟。
  至少,幸得及时拦阻南宫烈带走爹爹的尸身。
  否则,那些被掩盖之事,恐怕将再也无迹可寻了。
  暗自盘算著,司徒尊挑著凤眸,斜睨著双目微阖,丝毫不为所动的南宫烈,唇角一勾,冷冷一笑。
  「哼,原本先父有令,命我不得轻易与你交手……」
  提及先父,捕捉到南宫烈近乎痛苦的面部抽搐,挂在唇边的笑转而苦涩。
  「可是,不论是何理由,出於何种目的,擅闯一族禁地,私开皇陵,挪动先皇遗体……呵呵,你果然不同凡响,当真敢作敢为,以上种种皆属禁忌,条条都是死罪……」
  此话一出,在场四人神色各异。
  志轩与靳伯的不安,衬托著司徒尊意义不明的笑,以及南宫烈暗沈而幽静的冷。
  听了他挑衅之言,南宫烈虽始终一言不发,浑身却渐渐散发出难以抑制般地骇人杀气。
  被隐忍的杀念,南宫烈置若罔闻地侧身跨前一步,却被横於身前的长臂拦住去路。
  「你如此任意妄为,漠视一族铁律,既然被我遇上,又岂能简简单单放你就此离去!」
  熟悉的五官,熟悉的脸孔。
  尽管有著截然不同的神情,却还是与双臂间的冰冷无息的容颜再一次重叠在一起。
  胸口有一团深邃的痛,如火焰,如寒冰,如针刺,如刀割。
  似怒非怒,似恨非恨,悲喜难辨,也不懂得如何形容。
  仅只是荒谬的灼热地,焚烧著整颗心。
  深深地深呼吸,情不自禁地收拢手臂。
  恨不得将怀中冰冷的人儿,就此融为一体。
  南宫烈仰天幽幽长叹,叹不去纠结的爱恨。
  「……让开!」
  由上而下的嗓音,如压抑後的低吟。
  可目的未达,司徒尊又怎会轻易放之。
  「让不得!」
  不假思索地寥寥三字,挑起凌厉杀气,而司徒尊却不甚在意地继续“火上加油”!
  「若是……你愿放下爹爹的尸身,我倒是可以放你一马。」
  刻意加重“尸身”二字,果不其然,见到南宫烈骤变狰狞的扭曲面容。
  了然於心的结果,牵动了心中多日来不断否决的猜想。
  然而,仅只是短暂的分心,拦阻的手臂却被向上蓦然一撩。
  「呃、南──南宫烈!!」
  大喝一声,仓惶回头也只可见一抹青烟遁入水幕。
  咬牙切齿地瞪著波澜渐静的水壁,司徒尊不甘心地咬著唇瓣,虎牙磕破朱唇却毫不自知。
  唯有被鲜红点染的凤眸,闪动著幽蓝寒光。
  「想走,没那麽容易!」
  他尚有多个疑问未解,还有……
  冷家一夜灭门之事,也有太多难以解答的疑点!
  决不能一时心软,就此放任南宫烈离开!
  如此想著,司徒尊长袖一摆,双足一点。
  下一刻,已然没入幽幽碧海之中。
  「少、爷……」
  见此情景,回过神的靳伯也尾随而上。
  独留下进退两难的志轩一人,伫立於深海之内。
  事情似乎远远超越理解,变得错综复杂。
  主子并未提及太多,而南宫烈,原本便不是善於亲近之人。
  若非先父遗命,他也不会徘徊挣扎於忠孝之间,而难以抉择。
  当初,要不是主子将计就计,他最终……恐怕唯有一死方可了断这等忠孝孽缘。
  可是,就在前一刻,他开始有些糊涂了。
  一直宣称要向先王复仇的南宫烈,居然以一种近乎悲痛欲绝的神情抱著先王的遗体……
  太多不解令志轩举步不前,凝著大开的石门,志轩想起司徒尊多次欲言又止的模样。
  先不说主子究竟有何谋算,仅只是连番破除禁忌的举动,对族里而言已可谓惊世骇俗。
  不过,话又说回来。
  若他没记错,方才主子说过,唯有皇室一脉独门内功才能开始这扇门。
  那麽,南宫烈……究竟又是如何开启这扇石门的呢?
  难道是……
  *
  龙神岛上错综复杂一团乱,可此刻身处扬州的冷傲竹与驰风,也是莫名其妙的一团糟。
  原本,他二人仅只是想一明一暗,将展末年送回啸剑山庄。
  途中冷傲竹也试图说服展末年化干戈为玉帛,尽量解释南海神宫与中原武林的误会。
  若是能化戾气为祥和,那麽也算化解一场可以预见的浩劫。
  可谁又料想,就在他们返回太原的路上,莫名一封飞鸽传书,彻底搅乱了冷傲竹一心化解恩怨的计划。
  一路策马飞骑,在未知事态进展的情况下,冷傲竹与驰风只能随著展末年赶来扬州城。
  这一行,风尘仆仆自是不在话下,更令人费解地是展末年态度上的突然转变。
  自南海营救以来,展末年也承认南海神宫诡秘莫测,冒然行事恐怕只会自招恶果。
  可是,自从收到那封神秘的飞鸽传书,展末年非但怒叱前来阻止的冷傲竹,更马不停蹄地赶来扬州,像是唯恐不及征讨般。
  当真是莫名其妙!而事实也确实他比事先所想的更严峻。
  来到扬州才短短半日,中原群雄已然上下一心,事情正往著最坏地方向迅速展开!
  「听闻,仅只是这段时间,连续几日,江湖中有多个门派都号称被南海神宫之人袭击……」
  深深地皱著眉头,冷傲竹满面愁容,简单陈述著连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江湖传闻。
  倘若是以往,他必定对此种言之凿凿、众口一词的传闻深信不已,但现如今,他无法让自己不去怀疑。
  传闻之中的前几日……那几日,甚至再前几日,他一直与司徒尊在一起。
  从未见过司徒尊迫害中原武林,而他所见的所谓南海神宫门人,无非只是一群淳朴的异族居民。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挑拨两者纷争?
  「现在各门各派皆群情汹涌,看来,想要不动干戈而化解其中误会,可谓更是难上加难了!」
  愁眉深锁,冷傲竹了无生气地颓然而坐。
  长长一口叹息,宛如临近枯萎地树木在凄风中渐渐凋零。
  而静默伫立一旁的驰风,环抱著自身的佩剑,後背轻轻倚靠在窗框之上。
  尽管,依旧是那副黑口黑面的冷峻模样,但却全然没有司徒尊在旁时,那般的草木皆兵。
  一言不发地静静听著,沈著而冷静,盯著冷傲竹的眼眸中,隐隐闪烁著审视的光芒。
  「成也好,不成也罢,勿须过分介怀!」
  淡淡一句,驰风冷冷放下抱胸的双手,离开窗栏,缓步向屋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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