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苍生

第101章


起义后,耿玉峰才知道戴处长是共产党地下组织成员……耿玉峰如释重负地说:“只要找到当年的戴处长,我的问题就有希望解决了。”
    耿子建跟耿玉峰又唠了很多,告别时天已经大黑了,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云。海风把通讯营联欢的歌唱送过来:
    云雾满山飘,
    海水绕海礁。
    人都说咱岛儿小,
    远离大陆在前哨。
    ……
    啊祖国,亲爱的祖国,
    你可知道战士的心愿,
    这儿就是我们的第二个故乡。
    云是乌云,很厚,星星不时被它罩住,没有了星星天地间更显得黑乎乎的。耿子建在心里跟着默唱着这首《战士的第二个故乡》。
    经张师傅指点,耿子建和群联科一位姓侯的干事乘火车南下,前去拜访当年参加策动国民党军队起义的那位戴处长,而这位国军处长,正是当年在东荒地率部剿匪的戴延年。部队起义后,戴延年先是参加抗美援朝,回国后随部队换防离开东北,最后在南方某军区的副军长岗位上离休。
84.-第五单元 春暖78
    上午9时整,耿子建和侯干事如约来到戴副军长家,为他们开门的是位操着川南口音的老太太,老太太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客厅。客厅内,除了一组宽大的沙发以外,侧面还有一个很大的古董架,上面摆满了各种收藏。迎面墙上,挂着于右任先生“大道之行于天下为公”的草书。
    戴延年两鬓斑白,精心修剪过的上髭也已经花白,站在窗前正提着喷壶浇花,鸟笼里养着一只画眉,小鸟儿在笼子里跳着叫着。戴延年的心情不错。
    戴延年放下喷壶,很随便地招呼他们坐在沙发上。落座后,公务员沏了茶到外面和老太太说话去了。
    似乎都没有寒暄的习惯,双方直奔主题。耿子建详细介绍了耿玉峰的情况,戴延年认真听着并不时询问一些细节……听完介绍,戴延年沉默了良久,说:“起义后,我们被编入四野,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前,耿玉峰同志已经是148师的一名后勤处长了。志愿军成立后方勤务司令部时,他被调往公安十八师,后来听说他被俘了。有说在文衡山,还有的说是在落帽山的战役中,耿玉峰同志在组织运送给养的途中,车队遭到李承晚军队的伏击,为掩护给养负了伤……后来,就再没音信了。”
    耿子建说:“耿玉峰同志吃了很多苦。目前,他的健康状况好精神状况都很差。”
    戴延年说:“像这样的同志很不容易,可谓九死一生……我们共产党人历来倡导实事求是。如果我还能为他做点什么,我自会责无旁贷!”他的眼角儿有些湿润,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耿玉峰同志的证明材料我来出,只是有些细节我需要时间回忆。很抱歉,今天就不能给你们了。明天,我请政治部的同志把材料整理出来,三天之内交给你们。”
    耿子建看了一眼门旁边的落地钟,整11点,等它敲完了最后一下,才彬彬有礼地对戴延年说:“谢谢首长,我们来给您添了很多麻烦!”戴延年摆了摆手,说:“谈不上麻烦,这种事情今后会很多……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叫阿姨做几道正宗的川菜,请你们尝尝她的手艺。”耿子建和侯干事忙谢绝。
    耿子建把军帽戴上正要告辞,忽然从客厅外面传来说话声,先是公务员的声音:“戴姐,您回来啦?”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问:“家里有客人?”公务员说:“嗯,是搞外调的,这会儿可能快结束了。”
    戴延年听见外面的说话声,笑容可掬地对耿子建和侯干事说:“是我女儿回来了!”
    公务员轻轻敲了敲门,走进来一位女中尉。女中尉礼貌地向来访者点点头,耿子建看到她的侧影,触电似的“腾”地站起来。
    戴延年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侯干事也感到很奇怪。女上尉把军帽挂在衣帽架上,转过身也不禁愣住了——耿子建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坐在戴筠家里。
    没有太阳没有风,空气黏糊糊闷热得人代谢都要停止了,耿子建总觉得不饱不饿,人也好像半死不活的,要不是侯干事硬拽着他,他都懒得去招待所食堂排队。草草吃过了午饭,他又半死不活地躺在木板床上胡乱翻看着一本苏联小说。天棚上的吊扇呼呼旋转,搅动起一股又一股的热流,桌子椅子墙壁,摸摸哪里都潮潮的比手热。
    这本《恰巴耶夫》是他出差之前从俱乐部借来打发时间的,而现在,他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种阅读的快乐,感觉那个叫富曼诺夫的俄国老头儿编的故事没什么意思,书上的字迹已模糊不清,视觉信号与大脑的联系出现了断路,最后,他索性把书本覆在脸上。闻着好闻的油墨味儿,他的心中依旧纷乱不堪,烦躁的情绪始终挥之不去,想睡一会儿,可树上的知了那不知疲倦的嘶鸣令人烦躁,他索性将小说扔到一边。
    接待室外边的电话又响了起来,一声比一声高,焦急地声嘶力竭地响着却没人去接。耿子建正处在半清醒的状态下,预感到这个电话与自己有关,可他并没有想到要去接这个电话。除了招待所工作人员,别人一般都不会主动去接电话。
    电话终于戛然不响了,又隔一会儿,门被推开探进来一张冷漠的脸:“耿干事,有你的电话噻。”
    这又是一张随军大嫂的脸。这些随军大嫂,凭着还算标致的容貌嫁给本村或邻村出来的军官,等到够随军条件后,大多被安排在诸如招待所军人服务社或是家属厂一类的后勤单位工作,将来随丈夫转业进城当工人,便永远脱离了农村,也有了自认为了不起的身价。这些女人多数文化程度太低,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种庸俗的东西,这位随军大嫂就是个典型。她尽可能模仿城里人的举止,却又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一个地道的城里人,只有一身整洁的白色工作服穿在她的身上倒是还算很合体,也很像那么回事,她的举止做派分明是在炫耀着一种优越感和满足感。
    耿子建问:“哪打来的?”随军大嫂回答:“不晓得。”耿子建坐起来:“噢,谢谢!”随军大嫂说:“不用!”
    她不说不客气,却说不用。“不用……”耿子建重复了一遍:“不用?不用就不用吧!”她没听见耿子建嘀咕什么,把一只盛满开水的暖水瓶放到茶几上,顺手带走了那只还有半壶水的暖水瓶。
    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侯干事忽然说话了,很像在说梦话:“你小子还磨蹭什么呀?肯定是戴军长的千金……还不赶紧去接?”
    耿子建掩饰着说:“说不定是政治部打来的呢。”侯干事一副老谋深算的德行,依旧闭着眼睛:“别装蒜啦,赶紧的吧!”
    电话那端,戴筠说话的频率比平时快许多还混杂着地方口音,耿子建握着听筒的手微微颤抖,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随军大嫂诡异的眼神让他感到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尽管背对着电话机,可他还是能感觉到从窗户里射出的那束目光很具穿透力。一阵语无伦次之后,耿子建进入了一种快乐的状态。戴筠似乎说了很多,他却只记得她说晚饭后不要离开,她要到招待所来看他。
    挂断电话,耿子建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待他对着那扇小窗口,真诚地道出了一声“谢谢你,大嫂!”之后,才发现那女人并没有像特务一样站在里面,而是在走廊另一头尽心尽力地拖着已经很光洁的地面去了。
    吃罢晚饭,耿子建正和侯干事聊天,楼下传来了汽车引擎的轰鸣,侯干事戴上军帽,意味深长地笑着说:“你的客人来了……老同学重逢,可要好好地叙叙旧哦!”临出门不忘补充一句:“别紧张……放松,放松!”
    耿子建笑了:“呵呵,这有什么可紧张的……”侯干事出去了,他忙趴在窗台上朝楼下张望。只见一辆伏尔加轿车停在楼下,司机从车上搀下个老太太,正待他失望地把脑袋缩回来,看见戴筠从另一侧车门里钻出来,看见耿子建朝楼下张望,向他招招手。
    耿子建快步走出房间,在楼梯口遇到她们,待都坐下之后,耿子建要给她们沏茶,却被戴筠把暖瓶接过去了。
    戴筠换了一身便装,以另外一种楚楚动人的形象出现在耿子建面前。戴筠接过暖瓶,朝他莞尔一笑,先泡了一杯茶放在老太太面前,又倒了一杯给耿子建。老太太坐在沙发里,看着两个年轻人始终慈祥地微笑着。
    戴筠放下暖瓶,坐在沙发扶手上搂住外婆肩膀,跟耿子建半开玩笑地说:“外婆非要来看看你这娃儿,说是在家里没有仔细看你,刚吃过晚饭,就非要我带她来。”说完,看着外婆咯咯笑起来。
    外婆拉着耿子建的手,让他坐在对面。虽说入伍多年,操着天南地北口音的战友都有,可耿子建还是听不太懂她讲的川南话。
    戴筠离开了沙发扶手,坐在床上,悬在空中的两条长腿互相勾着脚,见耿子建呆头呆脑不知所云就笑了,当起翻译来:“外婆问你这伢子今年多大了?哪年入伍?兄弟姊妹几个?家里还有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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