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惊梦

从高楼往下望，上海万家灯火尽收眼底，舞厅里悠扬的音乐一阵阵传来，这样的日子还能够维持多久呢？想到逼近的战争，不觉心内黯然。沈静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伤的情怀了，在一次次暗杀、谋杀，与敌人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搏逐中，心肠已经变得越来越坚冷。
对面走过来一名个子不高、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对不起！有点事担搁了，让你久候！”
沈静笑笑说：“没事！我有的是时间。”
“沈小姐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中年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沈静今晚火爆的打扮果然让他心旌摇荡。
这人是日本驻沪领事馆的武官山本雄一，一向垂涎于沈静，沈静经强化训练，已能讲一口流利日语。沈静告诉他，她是日本人，一家三代长期在中国经商，很少回日本，她出世至今都没有回过日本，所以对家乡非常向往。山本雄一知道她是日本人，就更爱慕了，对她穷追不舍，听说她订了婚也不罢休。沈静为了获得下月日军攻打上海的情报，也竭力笼络他。
沈静见他火辣辣地盯着自己，就红着脸垂下头，山本雄一迫不及待地低声说：“我们到旅馆订一间房间？”
沈静看他一眼说：“我怕碰见熟人，要是给未婚夫的朋友遇见就更糟了！还是到你的住处吧。”
山本雄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
俩人坐山本雄一的车直驶日本驻沪领事馆附近的一幢西式公寓，山本领着她坐电梯上到六楼他租住的一套房子。这是一卧室一客厅的大套间，附设完备的厨房卫生间，楼内统一供应热水，客厅东面是大落地玻璃窗，可俯瞰整个上海的夜景。
沈静对山本说：“你先去洗个澡吧！”山本乖乖地进了浴室。
浴室的门一关闭，她就迅速地拉密窗帘，回到客厅的书桌旁，一只只地拉开抽屉，翻查各类文件，所有的抽屉都翻过了，并没有找到她要找的东西，她目光敏锐地四周张望，紧张地思索着，随后脚步轻巧地走进卧室。卧室除了衣橱还有一只五斗柜，她轻轻地拉一下，抽屉上了锁，她从手袋里掏出一把万能钥匙插进锁眼鼓捣一会，锁啪地弹开了，她连忙翻看里面的文件，一份标着红头名字的被她抽了出来，她翻了翻，迅速从手袋里掏出一支钢笔，打开笔帽，原来这是一部微型摄影机，她将文件一页页摄完，然后按原形放置好，锁好抽屉。
沈静深呼一口气，镇静下来刚才紧张的情绪，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出客厅。山本雄一还在浴室里，她把厚重的窗帘再次拉开，窗下依然是闪烁的万家灯火。
山本雄一围着白色浴巾走了出来，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沈静娇媚地看他一眼说：“我也洗一个，你等一会！”
沈静在弥漫着白色蒸气的浴室里一边淋着热水龙头，一边想，他会不会翻我的包包？即使他翻也不会发现自来水笔的秘密吧？
沈静从浴室中出来后，瞥了一眼手袋，知道手袋并未被人动过，她刚才做了记号，她一块石头落了地。
山本雄一已经等得*焚身，一看见妩媚出浴的沈静就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
九、忧患重重
董振业安排好重庆的一切事务后，便兴冲冲地乘飞机回上海了。一回到家，他就迫不及待地直接去找父亲：“爹！一切都筹备妥当了，地买下来了，我们着手搬迁吧！”振业兴奋地将事情的经过报告给父亲，他准备着父亲的夸奖。
董仁康笑咪咪地对儿子说：“你先去休息吧！晚上再到我书房来。”振业扫兴地走出去。
玉莹正在二楼大阳台的廊柱下嗑瓜子，看见振业就朝他招手：“表哥！过来！”
振业走近去，拍拍她头说：“怎么这样安静待在家里？”
玉莹说：“你别管我！你去了这么多天，我都替你急死了！”
振业奇怪道：“你急什么呀？”
玉莹说：“天丽有新男朋友了！我看见她和一名军官拉着手进进出出，好得要命！”
振业跳了起来，脸色发白：“是不是罗军长？”
“好象是，他很出名的！好多人都认识他。”
振业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在阳台上走来走去：“这可怎么办？他怎么又回来了？前方不是打仗吗？”
玉莹奇怪地问：“你认识他？”
振业垂头丧气地说：“他是天丽青梅竹马的朋友，从小玩大的，好象她父亲和他还订了婚约。”
“哎呀！这样你可就彻底没戏了！”
振业恶狠狠地瞪她一眼说：“我绝不放弃！我一定要和他争到底！”
晚上，振业再次来到父亲的书房，董仁康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振业接过来认真地看，他脸上逐渐变色，没看完就大声地对父亲说：“爹！你怎么这样糊涂呀？”
董仁康不悦地说“你怎么这样说话？”
振业立刻放低声音，着急道：“我们不能和日本人合股！这会出大事的，现在的国人抗日情绪这么高，要知道我们和日本人合作，会砸了我们公司的！”
董仁康叹气道：“你以为我没有考虑到这种情况！日本军下个月就打上海，就是你在那边买好了地，我们也来不及搬了！”
振业呆住了，说：“真的！”
“你也知道松田一郎和日本军方的关系，他提供的消息会假吗？”
他一下子瘫倒，跌坐在椅子上，悲痛地说：“爹！即使我们的家业全没了，也不能和日本人合作！将来会后患无穷的！”
董仁康说：“我是一家之主！有责任保护好祖宗留下的家业，要是败了，我有何面目下去见他们？再说松田一郎是个商人，我们未必会冒什么风险。”
“爹！你别自欺欺人了，松田一郎绝对不是个简单的商人！”
董仁康心内何偿没有这样的隐忧，只是不敢面对罢了。
董振业内心的痛苦和忧虑无从排遣，独自一人跑到舞厅去，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自斟自饮，乐队奏的是一首快三，舞池里的男男女女都在狂欢舞蹈，末日的颠狂，连上帝也为之叹息。董振业大声喊：“你们别跳了！日本人要打来了！”没有人听到他在喊什么，巨大的音乐盖过了他声音，有人侧目看他，只见一个饮醉的疯子在那里发酒疯。
董振业眯着醉眼看到舞池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他晃晃头再看清楚：原来是天丽！他高兴起来，一跌一撞地扑下舞池。跳舞的人看见是一个酒鬼，纷纷让开，振业走到天丽面前，一把抱住她说：“天丽！你原来也在这里，我要和你跳舞！”
天丽今晚正好和罗林也在百乐门舞厅跳舞，看到喝醉的振业，不禁皱眉：“你怎么喝这么醉？”
“天丽，我想你！”借着酒劲，振业搂住天丽要亲她。
罗林大怒，一手揪起他甩过旁边：“混蛋！”
振业被甩在地上，他挣扎着又爬起来，他瞪着罗林认不出他来，指着他问：“你是谁？我是天丽的男朋友！”
罗林怒气冲冲地推他：“你滚远点！”振业站立不稳又跌倒在地上。
天丽急忙道：“他喝醉了，跟他计较什么！”一边去扶起振业。
天丽对罗林说：“我们送他回家吧！不然会出事的！”
罗林气鼓鼓地架起他往外走，来到吉普车前，摁着振业的脑袋往里塞，振业唠唠叨叨地说：“我要和天丽坐一块。”
罗林顺手给他一个耳光：“安分点！我警告你，以后离天丽远点！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锅！”
振业含冤叫屈：“凭什么？为什么我就不能和天丽来往？”
罗林举起拳头在振业面前晃一晃说：“凭我是她的未婚夫！”
汽车在寂静的马路上飞驰，很快就到了董振业家。天丽跑进去叫玉莹出来扶振业回去。
回去的路上罗林一直不作声，天丽拉拉他：“还生气啊？”
“哼！你和他关系非浅啊？他都自称是你男朋友了！”
天丽也生气了：“他自己要这样说，我有什么办法。”
罗林凑近她脸质问：“你不是和他这样亲密，他敢说吗？”
天丽的牛脾气也上来了，冷冷道：“我还不是你老婆呢？你就管得这么宽了，要是我和你结婚，岂不是连大门都不能出！”
罗林气得发抖，再也不出声。
十、争风吃醋
罗林和董振业在舞厅打架的事第二天就上了报纸头条，三人争风吃醋的事被小报大事渲染，《大英雄罗林与富家子董振业为争美女大打出手》、《英雄雄难过美人关》各式不堪的标题琳琅满目。
天丽刚起床，父亲赵明诚就捏着一份早报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天丽拿过报纸一看，只见上面一幅大照片，清晰地拍进了她、罗林和董振业三人，董振业是狼狈地四脚朝天倒在地上，天丽看到也不禁笑起来。
明诚责备女儿道：“还笑！你也太胡闹了。”
天丽委屈道：“他们要打架，关我什么事？”
明诚说：“还不是你引起的。”
“我也没让他们打架！”
明诚说：“你还是趁早和罗林结婚吧？”
天丽说：“我不想结婚！罗林昨晚还和我翻脸了呢。”
明诚着急问：“真的？他为什么生气？”
“哼！还不是吃振业的醋！”
明诚看着女儿认真地问：“你是不是不爱罗林？是不是看上了董振业？”
天丽说：“你不要问了，烦死了！反正我现在不想结婚！过几年再说，结了婚就不能出来玩了。”
明诚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过几年要是他变了心，移情别恋怎么办？”
“变就变呗！我不稀罕！”
明诚无可奈何。
罗林更倒霉，他被上司叫回南京训斥一顿，说他在这国难当头制造这种负面新闻有损军队声誉，责令他自我检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