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惊梦

惠芬满面春风地问董夫人：“姨妈！好久没来看你了，身体还好吧？”
董夫人见这远房侄女儿很少上门，今天忽然到来，不免惊奇，忙道：“很好！很好！”
惠芬东张西望，寻找振业的踪影，问董夫人：“振业哥不在家么？”
董夫人看她一眼，有点明白她上门的意思了，微笑道：“他去公司上班了。”
董夫人很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是众多大家闺秀争夺的对象，所以她也象一般家庭妇女上街市卖菜一样，这根萝卜挑一挑，那根蔬菜把一把。她今天看到惠芬盛妆而来，眼角生风地寻找儿子，她就完全明白她的意思了。董夫人仔细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心中大不以为然，惠芬身上咄咄逼人的一股子粗俗之气她很不喜欢，也许所有的母亲都觉得自己的儿子是天下最优秀的，任何女孩子配他都不够条件。
董夫人笑咪咪地问：“惠芬！有男朋友了吗？”
惠芬扭怩娇痴地说：“没有啊！姨妈也不帮忙介绍一个？”
董夫人哈哈大笑：“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呢？你妈也不替你操心一下，也难怪，八个女儿，操心也操心不过 来，告诉姨妈，喜欢什么样的？”
惠芬含羞答答地说：“象大表哥这样的就好啦！”
董夫人看她一眼，心想，这女孩倒真是毫不含糊，直截了当，她笑道：“这个容易，我叫振业留意一下，有什么合适的朋友，给你介绍一个。”
惠芬问：“大表哥什么时候有空？”
“哦！他一般白天上班，晚上空闲。”
“那太好了，我这里有张电影票，今天晚上请他看电影。”
董夫人差点笑出来，那有女孩子请男人看电影的？口里却说：“好！好！你留下，我交给她。”
惠芬欢天喜地离开，钓金龟婿的第一步成功了。
晚上，她涂脂抹粉，挑了一件最满意的衣服，身上洒的香水十里之外都闻得到，就袅袅娜娜地赴约去了。
她走进电影院的时候，引来了众多男人的目光，她象一只骄傲的孔雀，旁若无人地来到自己的位置，她落座的时候，看到旁边振业的位还空着，她并不介意，耐心地等待。可是整场电影放完了，振业都没有出现，她大受打击，情绪低落。离场的时候有男人见她单身一人，就凑过来搭讪，她吓得飞似地跑开。
第二天，惠芬苍白着脸又来董家，董夫人见了道：“咦！你不舒服啊？脸色这么差。”
惠芬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委屈道：“昨天振业哥没去看电影？”
董夫人忍住笑解释：“他没空，朋友一早已经约了他。”
惠芬又来劲了：“今晚他在家吗？我过来看他！”
董夫人忙说：“他近来很忙！老有朋友约他，在家都看不到他的影。”
惠芬想了想：“我上他公司找他吧！”
董夫人连忙阻止：“别！他在公司很忙的，你去防碍他工作他要生气的。”
惠芬没法，坐了一会只得垂头丧气走了。
惠芬从董家出来后到底不甘心，径直去振业公司上班的地方找他。
盛丰公司的办公楼在上海也算一幢醒目的建筑，座落在南京路的街头转角，堂皇富丽的五层高西式建筑，虽然 有点旧，却是典型的英国新古典主义风格，进门就看到雕梁画幢，拱型门楣上是白色大理石神女舞蹈浮雕，一层是营业大厅，穹顶上全是华美的宗教题材彩绘，窗户也是进口彩色玻璃拼画，看到这座欧陆风格的办公大楼，就可以想象到他的祖上肯定是卖办出身。
惠芬看到一楼营业大厅人来人往，各忙各的，没谁注意她，她向人打听了总经理办公室，就径直上三楼。
振业正在办公室里看文件，一抬头看到推门进来的惠芬，十分惊奇。
满面春风的惠芬热情地招呼：“振业！我来看你了，工作忙不忙啊？”
“啊！是惠芬？有什么事？”振业不知所措，这个疏之又疏的亲戚，平时连面都难得一见，怎会跑到写字楼来。
惠芬娇滴滴地说：“哎呀！怎么这样生分啊？我们是亲戚嘛，没事不能来看看你吗？”
“可以！可以！”振业尴尬地答道。
惠芬幽怨地盯着他：“昨晚请你看电影为什么不去呀？”
振业被盯得浑身不舒服：“没空！我忙得很。”
惠芬从皮包里又拿出一张票来：“今晚有空了吧？”
振业这次态度坚决了：“真的！这一段时间晚上的约都满了。”
惠芬酸溜溜地说：“就这么多女人约你啊？”
振业不敢否认，怕她得寸进尺，脱不了身，只是不自然地陪笑。
惠芬没法，只好拿起手袋离开，但还不忘说：“有空的时候约我哦！”
惠芬的穷追猛打，并没有攻下董振业这座堡垒，她渐渐有点意气阑珊，当她看到董振业和天丽同进同出，亲热异常时，她彻底死了心，不再有奢望了。
十五、一厢情愿
一天惠芬正在家中闲得无聊，忽然接到董振业打来的电话，她激动得气都喘不过来，振业约她今晚去百乐门跳舞。放下电话，她高兴得在房间里又唱又跳，她的那些姐妹们都以为她疯了。
晚上，惠芬盛装在家里等待，一听到楼下汽车喇叭响，就飞奔下去。她家里众多女孩子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哄笑起来。
惠芬在振业旁边坐下，含情默默地看着他，振业看她粗俗的打扮，不由得皱眉，他向来说话含畜斯文，不直接批评人，这次也忍不住了：“你香水不能喷少一点吗？”
“好！我下次改过。”惠芬柔声答应，她现在幸福得飘飘然，对振业千依百顺。
振业看着她一身花红柳绿的裙子，又说：“你这什么布料？做起来这么难看的衣服！”
惠芬乖得象只免子，一句声不敢出。
振业看着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就不再多说，他忽然有所感触，想到自己一厢情愿的单相思，无论怎样讨好，也得不到对方的青睐，心肠一软，叹口气说；“明天我带你去买几件衣服吧！”
惠芬大喜过望，连忙点头，如果振业送她衣服，那就不同了，他就是承认自己是他女朋友了。
振业和惠芬来到百乐门的时候，里面已经灯火辉煌，音乐震天了。振业和惠芬下场跳了一支舞，就不想再跳，坐在旁边东张西望，惠芬被音乐声震得脚痒难熬，有人来请她，便又下场了。振业坐在一角，独自啜着一杯红酒，想起前些时和天丽在这里快乐地跳舞，心中倍感孤独凄凉。他目光在人群中巡逡，希望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大门口走进一对手挽手的年青人，男的英俊高大，女的娇俏迷人，一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就狂跳起来，手上的酒杯几乎抓不稳。振业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们，看着这对璧人脸上甜蜜的笑容，他心里酸溜溜的。他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守候天丽，希望能够看到她一眼，可是见到她心里又非常难过，看着他俩这样旁若无人的幸福亲密，心里真是刀割似地疼痛。
惠芬跳完舞回来，看到振业脸色难看，就连忙说：“对不起！我不应该丢下你一个人。“
振业也不出声，只闷头自斟自饮，可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向天丽的方向望去。惠芬遁着振业的目光，看到了天丽和罗林，一切都明白了，她当然知道天丽和罗林订了婚，振业失恋了，才会和她在一起。
惠芬说：“这种*的小女孩，理她干什么！”
振业阴郁地看她一眼，不想答话。
惠芬唯恐得罪了他，连忙温柔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振业内心挣扎，想离开，但又舍不得天丽。他又朝那个方向看去，忽然心一横，站起来向天丽的座位走去。
天丽和罗林俩人并没下场跳舞，只在昏暗的灯光下亲密地喁喁私语。忽然抬头看见振业站在面前，天丽心内吃惊，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来；而罗林则神闲气定，对着董振业一点也不生气了。
罗林笑吟吟地招呼：“董兄也来玩啊？”
“听说你们订婚了，恭喜啊！”振业违心地说，目光却一直盯着天丽。
“哦！谢谢了。”天丽虽然行为坦荡，却总有点对不住他似的心虚。
惠芬走过来挽起振业的手说：“我们走吧！别理这种没心肝的女孩。”
罗林生气了：“你说谁呢？”
惠芬手一指天丽说：“我就说她！不是吗？玩弄感情！刚刚还和振业打得火热，转头又和别人订婚去了。”
“惠芬！”振业低声喝止，“我们走吧！”
罗林已经站起来，要不是女人，他就动手了。
罗林气愤愤地看着俩人远去的背影，骂道：“没出息的东西！”
天丽拉拉他：“别生气了！”
罗林看着她恳求的目光，心一下子软下来，笑容满面地说：“是！不必理这种无聊人！”
罗林知道现在天丽心里只有他，心情大好，对谁都能宽容。
“我们走吧！我也没心情在这里跳舞了。”天丽说。
十六、离别
俩人手拉手在寂静的马路上散步，虽然现在是炎热的夏天，但路两旁树木参天，浓阴蔽日的树下非常凉爽。
罗林一路无言，默默走了一段，忽然叹了口气，转身面向天丽：“天丽！”他说不下去，一把拉过天丽，抱入怀里：“我要走了！”
天丽吃了一惊：“这么快？不是还有半个月休假吗？”
其实两天前他就接到上级命令，明天回前线报到。他一直迟疑着不告诉天丽，就是希望他们的快乐不被这消息干挠，能待多久就多久。
“华北准备了一场大战，我的休假取消了！”
天丽紧紧地搂着他，孩子气地说：“我不让你走！”
他低声说：“我也不想离开你！”她的头发披拂到他的脸，痒痒酸酸的，非常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