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惊梦

第16章


这是一个战乱的年代,生命如草芥,每个人内心深处都埋藏着巨大的恐惧:明天死亡会不会降临到我的头上?每一个离别都可能是永诀!罗林紧抱着怀中心爱的女孩,这样的软肉温香,他离开后,还能再看见她吗?他是个出生入死的军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不怕死,
但他怕再也看不到她!
天丽仰头看着他,声音是从来没有的温柔:“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月光下她的眼里闪着幽幽的寒光。
“我会的。”
“我不要你做英雄,我只要你做我的丈夫。”
罗林眼泪差点掉下来,他捧起她的脸狂吻起来。
第二天一早,天丽就来到罗林家。
门外已经停了辆吉普车,走进屋内,到处乱糟糟的,几个勤务兵在忙碌地收拾东西,见到天丽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
罗林从里面出来看到她,责备道:“我不是叫你别来送行吗?”他是不想在众人面前和她依依不舍,但看到天丽含着泪光的双眼,就不忍再说了,他赶紧把她拉进房里,“呯!”地关上了房门。
罗林坐在她对面,严肃地说:“我从军内得到消息,日军可能下个月攻打上海!你听我说!你一定要和家人尽量待在家里,不要到处乱跑!”
天丽点点头,罗林拉起她的手:“我不能在这里保护你,你一定要格外小心!”
罗林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万一上海沦陷,你不要再抛头露面,特别是不要再演戏。”
天丽怀疑地问:“上海会沦陷吗?”
罗林站了起来,走向窗口,窗外是猛烈的阳光,树上的知了响成一片,他回过头来说:“将来的时局谁也估计不到,我是替你作最坏的准备,当然我相信中国人的力量,我也相信我们的军队。”
罗林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久,叹了口气,将她拥入怀里,脸庞深埋进她头发:“我真舍不得离开你!“
天丽软软地依在他怀里,象只小鸟,罗林作为军人第一次感到自己的软弱无力,他只能祈求上天保佑天丽在战火中平安无恙。
罗林放开她,低声说:“好了,你走吧!我不想你看着我离开。”
他转身吩咐司机先送天丽回去。
天丽坐在车上,看着车子从院子驶出去,她回头看台阶上拱型的落地玻璃门,罗林并没站在门口,她一下子眼泪冒了出来,她拿出手绢拭眼泪,泪水却象断线的珍珠不停滑落,车子开得很快,两旁的景物飞速掠过,透过泪眼,外面的树木和房子都变了颜色,连天空也是灰的。她现在非常后悔,当初没有答应他结婚,她要是他正正式式的妻子该多好呀!因为她的幼稚和任性,他们之间浪费了一段俩人难得相聚的美好时光,她现在深陷相思之苦,才明白了罗林说的那句话:她是在折磨他,同时她现在又在折磨自己。要是他在战场上有什么不测,她该怎么办啊?
十七、失恋的药
董振业现在和惠芬亲密得很,俩人同进同出,惠芬当然非常高兴,她追了这么久的男人一直追不到,忽然在他失恋的时候冷手拾了个热煎堆,别提多开心了,连梦中都笑出声来。她现在终于明白什么是缘份了,缘份就是你想要得到的人,千方百计地去争取,使尽手段,绞尽脑汁,可你仍然得不到;但你无所作为,完全放弃的时候,它又会拱手送到你面前。什么样是命啊,这就是命!你不认命也不行。
惠芬家里那些未嫁的姐妹们,看她居然得了这么出色的一个男朋友,整天乐陶陶的,忘乎所以,不免眼热,时不时的冷嘲热讽两句。惠芬并不在意,所谓人逢喜事心胸广,她还经常买礼物送她们。
前人的经验错不了,失恋是要用恋爱来医治的,尽快进入下一段恋爱是治医伤痛的最好方法。振业自从和惠芬拍拖后,得不到天丽的痛苦就渐渐减轻了。
这天振业和惠芬在百货大楼的顶层花园喝咖啡,惠芬经过振业的指点和包装,穿着打扮焕然一新,再没以前的俗气了。因为正在恋爱,每天对着心仪的男人,心情快乐,脸上便总是堆着灿烂如花的笑容。连振业都诧疑,爱情能将一个人改头换面成这样?从前粗俗夸张的她,现在变得细腻敏感,楚楚可怜。她坐在振业对面,情深款款地看着他,只要振业回看她一眼,就马上含羞答答地垂下头去,举止之温柔,声音之甜密,任你是铁石心肠也会动心。振业终于发现她也是一名可爱的女子。
振业说:“我们去外滩走走吧?隔壁音乐太噪!我现在简直怕进舞厅。”
惠芬小鸟依人般地点头,无论振业说什么她都不会反对的。
俩人手挽手在幽暗的梧桐树下散步,这条马路最适合恋人拍拖了,在路灯照不到的地方可以隐约看到搂抱在一起的情人。惠芬紧紧依偎着振业,他感觉得到她温软的肉体,就不由自己地搂住了她的腰。这是一条激情四射的情人之道,到处可见白天看不到的亲密举止,俩人渐渐被这神秘的氛围包围,振业有点招架不住了,他低声对惠芬说:“我带你去淮海路我的一间房子好吗?”惠芬点点头。
这是一幢幽静的小别墅,董家在上海除了大家一起居住的大房子外,还有很多幢这样的小别墅,振业占着一幢,作为他不回家时的私人秘密空间。
俩人在床上缠绵了好久才起来,振业到浴室去沐浴梳洗,对着镜子他发了一会楞,内心空空的,感到有点疲倦。惠芬推门进来,从背后抱着他:“振业!我是你的人了,我要跟你一辈子哦。”振业拍拍她,心里却有点不耐烦。
俩人离开别墅的时候已经很晚,振业把惠芬送到家门口,佣人来开门时,目光怪异,振业赶紧逃跑。
一、上海硝烟
八月十三日清早,天丽在梦中被巨大的炮声惊醒,天丽惊慌地跑到窗口,推开窗,窗外是震耳欲聋的响声,天空一片火光,枪炮声从虹口机场方向传来,往那边看,更是浓烟蔽日。
天丽穿着睡衣跑出走廊:“爸!妈!”明诚和林燕慌张地从房间中走出来:“怎么回事?”
“难道鬼子这么快就打到上海来了?”
林燕往林珍家打电话,电话打不通,再向天敏的农场打也打不进去,一家人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
终于林珍家的电话打通了,姨妈在电话里高声说:“国军和日本鬼子在虹口机场打起来了,日本鬼子的军舰开到了吴淞口!“
一家人哗然:“怎么办?怎么办?”
姨妈说:“我已经托熟人在租界酒店订了两间大房子,暂时到那里避一避,估计日本人还不敢打租界。”
姨妈真是大将风度,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将一切想得如此周全。
“你们赶快收拾一些简单行李,车子很快就去接你们。”
林燕三人在等林珍车来接的时候,拚命往天敏处打电话都打不通,估计那边的线路打断了,明诚夫妇忧心如焚。
林燕的车终于来了,车上塞满了人和行李。
汽车在枪林弹雨中穿行,好几次炸弹落在汽车后头,众人吓得魂飞魄散。
汽车开进租界后,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两家人,一家一间房子,安顿下来之后,大家下来餐厅吃中午饭。饭菜还算可口,但众人都没心情吃,人人心下凄惶,不知所措,死亡摆在眼前,外面通街都是尸体,谁都不知道能活到几时,说不定一个炸弹落在头顶,就没有了明天。
明诚、林燕夫妇还算镇静,他们从北京一路下来,战争、死亡、逃难、抢掠,看得多了。明诚劝众人道:“大家还是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要不,怎么撑下来,这样的曰子长着呢。”
大家勉强动动筷子。明诚心内十分感伤,想到在北平那些快乐无忧的曰子,恍若隔世。
第二天,终于打通了天敏的电话,林燕叫她和何志光赶快到租界里来。
过几天,枪声稍停,天丽回到学校,学校已经停课。校园内住满了国军伤兵,一部份同学在帮忙。
“天丽!天丽!我到处找你。”天丽听到叫声,回头看见是演剧队里的陈露露。
“我们正在组织同学参加看护工作,你也来参加吧。”
国难当头,义不容辞,天丽爽快答应了。
天丽匆忙穿了套护士服,在伤病员间奔走。虽然她不懂护理,但消毒、扎绷带、换药,这些简单功夫,别人指点一下,也就明了。
受伤的士兵床铺不够,很多都是躺在地上。有断胳膊的,有断腿的,血肉模糊,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天丽看着又是惊恐,又是难过。
天丽拿一瓶药水给一个断胳膊的伤兵清洗伤口,伤口上沾满了泥沙,有些地方已经感染腐烂,天丽抖着手,一边流泪,一边清洗。伤兵是个山东大汉,性格豪爽,他眉头也不皱地对天丽说:“姑娘,别伤心了,我们当兵的,是粗人,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只要命还在,明天再上战场和日本鬼子拚。”
“姑娘!姑娘!”旁边一名年轻的伤兵叫。
天丽走过去问:“什么事?”
这士兵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岁,血污的脸上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他断了一条腿。
“姑娘,我明天也许就死了,我还没有成亲,没有碰过女人,你让我拉拉手好吗?”天丽红了脸。
山东大汉破口大骂:“混蛋!还不快住嘴!”
过了一会,天丽蹲下来,拉起年轻士兵肮脏污黑的手。
年轻士兵天真的脸上现出了笑容:“你真美!象仙女下凡。”
傍晚,天丽筋疲力尽回到旅馆。
“丽儿,一天都不见你,去哪了?”林燕问女儿。
“我回学校了,学校里住了许多伤兵,很多同学在帮忙做护理,我也参加了。”
“ 听说国军非常英勇,但日本鬼子武器先进,非常厉害,我军伤忙惨重。”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