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惊梦

可是欢迎的嘉宾等了差不多一个钟，土肥原贤二也不见露面，众人累得四处找地方休息，连巡逻的士兵都把扛着的枪放落地。天丽心中暗骂：这个该死的畜生怎么还不来！
又过了一会有人来宣布：“土肥原贤二将军已经到达军部，各位嘉宾不必再等待，请回吧！”
欢迎的人群立刻低声嘁嘁喳喳议论开来，表面虽然不敢大声说，心里不禁暗骂：“缩头乌龟！”
天丽气个半死：“报纸捧上了天，连个面也不露。”
振业说：“不出现更好，省得看他趾高气扬的样子。”
天丽忿忿地说：“他不露面，我怎么出这口恶气？”
振业脸上变色：“你打算干什么？”
天丽看她一眼：“你不要理那么多！还是乖乖做你的汉奸吧？”
振业也生气了：“我不是汉奸！”
“至少你爹是！“
振业气闷，他和她无法沟通，现在俩人之间已经横恒了一条大大的濠沟，说话做事都针锋相对，是因为罗林吗？他心中哀叹，战争把所有的人都变得面目全非，战前她是多么温柔妩媚的一个女孩子。
振业看了她一眼，实在替她担心，她现在天不怕地不怕，任何事情都敢做。天啊！她不是要替罗林报仇吧？振业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得浑身冒汗。
“我送你回去吧？”振业闷闷地说。
“不用！我自己坐车回去。”
振业一把抓住她：“你还是上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天丽只好跟着上车。
振业思考着如何劝服她，不要做冒险的事情。他想着想着忽然气馁起来，他自己家里就乱成一锅粥，父亲躲在家里大门不敢出，自己的公司与日本人不清不白，他整天生活在痛苦中，他的世界就象一团强糊，越搅越糊。也许象天丽这样爱憎分明地活着反倒更好。
天丽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也不爱搭理他，自顾自想自己的事情。
振业终于开口，他苦涩地问：“你是不是要替罗林报仇？”
天丽一口否认：“不是！你想那里去了？“
振业叹口气道：“你的神情能瞒得住我吗？你这么天真简单的一个人藏得住事吗？罗林已经死了，你不要把自己也搭进去。”
天丽满面严肃地答：“我不象你！我不杀人，就只能自杀！我不能行尸走肉地活着！”
振业惊呆了，原来困扰着哈姆雷特的那个著名问题：“活着，还是死去！”在她这里是如此地简单。他不仅一点不了解她，还与她隔着十万百千里。
十六、起疑
“这个松田一郎狡猾透了，竟让土地肥原贤二提前一天到来，欢迎仪式却照按原计划，他也知道这个土肥原民愤太大，想杀他的人太多，再周密的保安计划也防范不了。”沈静对天丽说。
天丽愤愤地说：“便宜了这个大魔头！”
沈静看着天丽说：“我在火车站见到你。”
天丽吃了一惊，她并未看到她！当然沈静是职业特工，行动做事都非常敏捷隐蔽，她看到天丽而天丽没看到她是很正常的。
“你是不是想单独行动？”
天丽不作声。
沈静盯着她严厉地说：“我们的组织是一个纪律严明的部门，每个成员都必须无条件服从组织安排指挥，你既然参加就要与别人一样，任何的独断独行都将影响全局，令整个计划付之东流，甚至牺牲小组其它人的性命。幸好这次计划没有实现，否则极有可能因为你的任性而出事。”
天丽懊悔认错：“我下次再也不一意孤行了！”
沈静拍拍她，语重深长地说：“天丽！你是个聪明的女孩，这个道理你也想不明白吗？隐蔽工作的重要和份量比你一枪崩一个敌人沉重有力得多！你替罗林报仇面对敌人，就象你打他一巴掌，还是用一只千斤铁锤砸得他粉身碎骨的分别。你好好想想吧？”
沈静到底是个说客能手，天丽焦躁不安的心渐渐被她抚平，代之而起的是安宁和坚定。
天丽在松田庆夫家看着上次布置给松田写的古诗，看完后说：“唔！写得不错，比上次进步多了。”
松田庆夫高兴地问：“真的？”
“你可以拿去给你父亲看看，这是你的学习成绩哦。”
天丽希望松田一郎看到松田庆夫明显的进步，使松田一郎对她在松田家的出入感到合理。
傍晚松田一郎归家，松田庆夫拿着自己作的诗兴冲冲地送给父亲欣赏。
松田一郎接过认真地看，看完不禁称赞：“不错！想不到你真学会作中国古诗了。”
松田庆夫得意地说：“我的老师学问高，教得好！”
松田一郎听到不作声，停了一会问：“你说你的小老师叫赵天丽？她父亲叫赵明诚？”
松田庆夫说：“她父亲原来是清华大学的名教授，现在在圣约瀚大学教师。”
松田一郎沉思了一会说；“你叫这赵小姐来我跟她谈谈。”
松田庆夫紧张地问：“你跟她谈什么？”松田庆夫知道他父亲是干什么的，很怕他找天丽的麻烦。
松田庆夫安慰儿子：“你放心我只不过是谢谢她。”
天丽走进松田一郎的书房，松田一郎正在观赏古董架上的古玩，看见她热情地招呼：“赵小姐，请坐！”
天丽拘谨地坐下，眼望着松田一郎。
松田一郎说：“赵小姐不必紧张！我是代儿子谢谢你，他在你的教导下学习古文进步很快。”
天丽谦虚地说：“那是令公子天资聪颖。”
松田一郎听着称赞很满意：“赵小姐家学渊源，国学根基丰厚，庆夫遇着你这样的明师是他的福气。我本人对中国古文化极感兴趣，从小刻苦钻研，小儿我也从小教他汉文，希望他在这方面有所造诣。”
松田一郎打开古董柜的锁，从里面搬出一副卷轴，在书桌摊开：“赵小姐，你来看看这幅字！”
天丽走近看了一眼，不由失惊：“《兰亭序》？”她仔细看下角的印章，确是王羲之。
松田一郎满意地说：“赵小姐果然博学。”
“这是真迹？”天丽疑惑地问，这幅国宝久已不在世上露面，竟落到松田一郎手上？
松田一郎得意地说：“我已经找专家鉴定过。”
天丽心中无比愤怒，却不敢形之于色，就走近古董柜看里面的陈设。柜子中间有一只青铜鼎，天丽也不辩真伪；左边一排青花瓷，极其精美，一望而知是精品；右边有一只沉香木皇帝印。天丽憋不住问：“这都是真品？”
松田一郎今天碰到个识货的，心中大为高兴，平时军部的朋友都是大老粗，没人对他的破烂货感兴趣，他收不住口，滔滔不绝讲开了：“所有的藏品都经专家鉴定————”
松田一郎一边讲一边把《兰亭序》放回柜子，他把旁边的青铜鼎移开一点，放好《兰亭序》，天丽无意间瞥见青铜鼎后有一粒白色圆点，她并未留意。
所有的开场白都结束后，松田一郎坐回办公桌，脸色一沉：“你以前拍过电影？”
这样的询问迟早会来，天丽早有准备，她故作慌乱地答：“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贪玩又爱出风头，别人叫我去拍电影，觉得好玩就去了，我确实不明白什么。”
松田一郎看着她天真无知的脸，心想，一个无知的女孩子，被人充作工具，也情有可原。
“赵小姐是大家闺秀，以后不要再去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天丽连连点头：“我以后绝对不再拍电影。”
松田一郎又严厉地瞪起双眼：“你未婚夫罗林是国军军长？”
天丽委屈地说“这都是罗林逼的，我父母不愿意，我也不愿意。我们家从小是邻居，两家订的娃娃亲，后来父母要解除婚约，我也不喜欢他。他们家死活不肯，硬要结婚，父母敷衍他，就胡乱搞了一个订婚仪式，再想法推搪，幸好他现在死了，一个粗鲁的军人我怎么会喜欢！”
松田一郎听着哭笑不得，天丽看到连忙道：“将军你可不是个粗鲁的军人，你这么有文化，有修养！”
松田一郎听到脸色才和缓下来：“你们中国军人怎么能和我们大日本军人相比？”
天丽连忙点头附和。
松田一郎严厉地对天丽说：“你绝对不能嫁中国军人！”
天丽举手发誓：“绝对不嫁！”
松田一郎满意地点点头。心想，她的问题不算什么重要问题。他心存私念，觉得儿子得到这样一个免费又尽职的老师很不容易，松田庆夫自小并不爱好学汉语，是他强迫他学的，学得乱七八糟，跟了天丽学习却突飞猛进，松田一郎当然明白是天丽的美貌吸引了他的学习兴趣，所以对天丽他不想再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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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秘密保险柜
沈静和天丽见面，沈静说：“现在的斗争形势越来越严峻，我们小组内的两名同仁又被暗杀了，日本间谍的活动越来越频繁猖獗，组织希望你尽快搞到松田一郎手上的那份名单。”
天丽点点头：“我尽全力。”
沈静拍拍她手嘱咐道：“你身在虎穴，一定要注意安全。”
天丽笑道：“你放心！他抓不到我的。我又不带他文件出来，身上又没有摄影器材，他就是抓我也没犯罪证据。”
沈静说：“总之你万事小心！”
天丽在松田一郎家左思右想，他可能将间谍名单放在那呢？这份名单不在他的办公室，因为已经有潜伏的同仁进他办公室搜查过。松田一郎战前一直在中国大陆独来独往，重要的东西习惯随身携带，看上次的那份保安计划锁在家中就知道，何况他家守卫禁严他不必担心，办公室里人来人往反而不安全。一定在书房里！天丽想，可是书房除保险柜还能放哪？